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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除旧迎新 ...


  •   尚观二十年,因不满史书对前朝旧事之语焉不详:“是年冬,十年一遇风雪,百年难遇大火,京城毁矣。”一位姓师的史官擅出《史说天启六年大火》,将此夜前因后果,分析得头头是道,不过两年心血还未来得及为人知,此书便惨遭了朝廷的封禁。
      其时史官少年意气,对皇帝此举大为不屑,站在御书房外与天子抗议,质问道:在其位谋其政,身为史官,首要职责便是以一支笔杆记历代兴衰,如此才不至上愧对君父,下无颜于百姓,而今真相在前,天子缘何不肯应允?
      天子只回了他一句话,“师卿今日有两个选择,走出房间,此事休得再提。”
      至于第二,他并未明言。

      师淳一身正气,不知惜命,也想学前朝那些死谏昏君的史官,就这般一头撞死在天子柱前,奈何身边同僚纷纷来劝:皇上绝非昏庸之主,此举必有深意,大人如何不懂体贴君上?
      师淳不以为然:“天子任性,便是黎民祸端之始。”

      来劝诸人中有那深藏不露的,趁众人都走远了,把他扯到一处角落,“大人有所不知,这事乃是皇上心病,还望大人莫再提起。”
      “到底何事?你个个讳莫如深,不如告知与下官?”
      “皇上年轻时候家中有位寄养的兄弟,大人可知?”
      师淳道,“知又如何?”
      “那位兄弟便在这夜火中丧命,大人可知?”
      师淳又道,“知又如何?”
      “......兄弟情深,大人为何要揭皇上疮疤?”
      师淳皱眉,“男子汉大丈夫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大人为何如此遮遮掩掩?”
      “!大人这是何意?”
      “这场大火,不就是出自皇上那位兄弟之手么?”
      “......这这这,”那人大惊失色,“大人连这也知晓,为何还如此大胆?!不是本官吓唬大人,大人若将此事记在书中,只怕不管你师大人有何缘由,也必会遭杀身之祸!”
      师淳摸摸下巴,“此事并无切实证据,我倒还未记,且等此事了结,再注个民间小册......”
      “万万不可啊大人!”那人登时跳离师淳几丈的距离,生怕他立刻要不知死活去捅马蜂窝。
      师淳面色深沉,“下官方才已然说过,天子任性,是黎民祸端之始。”
      他又跑到御座前跪下,“皇上今日可治臣之罪,但那注解,臣还是要让它面世的。”
      此时说这番话,他本已做好迎接皇帝滔天怒火的准备,坏则当庭杖毙,稍微好之下狱监候。
      熟料,天子竟迟迟不曾作声。
      等他脖子酸得不行,抬起头来,正对上御座投来的那道目光。
      ——多年后他才知晓,这是他这一生唯一得见天子真面目的时刻。
      ——他喊了一声,“琅邪?”
      师淳转转眼珠,试探着问,“皇上?”
      这一声已暴露了他,皇帝淡淡道,“师卿还有何事?”
      “......回禀皇上,臣还是要说那书的事。”
      “上次朕说的话,师卿未听明白?”
      师淳早有预谋,此时却鬼使神差地说,“臣是说......那书不可面世也并无太大干系,但望皇上允臣,将之藏于藏书楼中,往后若有史官要翻阅,也有迹可循。”
      这日之事落在旁人口中,都说他师大人小小年纪便懂官场进退,实在是个可造之材,只他自己心生悔恨,预知此事必是他名垂千古之绊脚石,夜里辗转反侧,竟悄悄捣鼓了个戏本子出来。
      自然并未那般明目张胆,而把天子化成了一个将军家的少爷,把他那养兄弟换成了个甜美动人的少女,自小二人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未经一分一毫阻碍,便结为夫妇,此后恩爱一生。
      这戏本子实在少了曲折与眼泪,又因语意晦涩,在民间并不卖座,但有日在某处勾栏,正值此戏唱演,他竟看见那个本该在御书房里批阅奏章的人,穿着一身寻常人家衣物,无甚表情地望着台上。
      当那戏唱到,“你我今日结为夫妇——”时,师淳正想去看那人表情,那人却忽地站起身,在那一片咿咿呀呀的唱弄声中走远。
      那背影莫名有几分落寞。
      师淳暗自以为窥破好大一个秘密,次日议完事,却被天子留了一步,只说了一句,“自作聪明,未尝是件好事。”
      但这一声,已有几分危险之意。

      史官师淳自以为窥见真相,凭猜测诌出一本书来传世,其实其中内情究竟如何,只如一团杂乱的毛线,外面看去,始终是胡涂的一团,终须故事中的人捡到线头,耐着性子一一捋直,方能拉扯成一根分明的线条。

      犹记那日,正是除旧迎新之际——

      明月当空,西山高处不胜寒,樊帝早早便歇下,只剩妃嫔们不愿舍了月色,倚在窗边赏月。
      长安司众人暂由方亭统领。
      别看他跟在赵庄身边像只兔子,做起事来倒不含糊。早按事先布局分岗站位,自巡逻两圈,见半山道已被火把缠遍,燃烧的火把又一直连到山下,任苍蝇也飞不进来一只,只一处有些薄弱,自在那面徘徊。
      他望着远处,早得圣旨的户部正在城中发粮,以此让百姓度过今年的最后一夜饥寒。
      有钱人家在院中、府门前放起鞭炮,劈里啪啦地响起一片。
      百姓们领粮的领粮,玩闹的玩闹,终于又都走上街头看起热闹。
      天启似正否极泰来。
      忽然红光一现,那普照的白月仿佛流下两道殷红的眼泪,方亭眼前居然浮现出赵庄倒在血泊中的模样。他狠狠地打了个哆嗦,连揉两下眼睛,再看去时,月亮却依旧洁白如玉,冷冽照耀天地。
      他又松了口气。
      一道影子朝下方挪来。
      “干什么的!”
      那人笑道,“亭哥儿,是我。”
      “大殿下?”方亭意外,“这么晚,您来这儿做什么?今晚皇上有令,上下山都是不许的。”
      樊勤道,“我来找你。”
      “找卑职?”方亭不解,“殿下有何吩咐?”
      “没旁的事,只方才见了方太尉,与他老人家说了几句话。”
      方亭一听父亲名字,动了颜色,“您跟那个老顽固有什么好说的?”
      方家位高权重,只是几房叔伯,却只留下方亭一根独苗,捧在手心似的宠爱,难免养成了没心没肺的性子,说话也百无禁忌。因着方太尉的原因,樊勤与方亭关系并不坏,此时不由摇头,“方太尉自然是担心你。”
      “啊?”方亭大为意外,他爹那样的死心眼,在他上次说“父亲若真是闲着无事,不如再娶几房姨太太,免得成日管我作何”被撵出家门后,竟会主动问起他来?
      可来人是太子爷,又不是小王爷,他只好问,“殿下,您没开玩笑罢?”
      樊勤抬手抵住鼻尖,轻咳道,“亭哥儿,可怜天下父母心,方太尉腿上有疾,这大冷的天等在亭子里,你可莫伤了他老人家的心。”
      一听樊勤提起他爹那受不得凉的腿,方亭倒真有些为难了,可这会儿……
      “可卑职奉命守在这儿......”
      “片刻的事,你让人来守着,若有人问起,便说被我差遣走了。”
      方亭忙吩咐那两人仔细看守,道了一声,“我去去就来。”便与樊勤携手去了。
      他一边走,一边想这路可真有些偏僻,太子殿下到底是怎么和他爹在这相遇上的,又见樊勤一路低垂着头,头微微侧着,似乎老想朝后看去,不由也回看两眼,“殿下在瞧什么?”
      樊勤回头来,“我在想,京中护卫抽了大半来,又不让人上山,若京中……罢了,大好的日子,不应说这些。”
      方亭笑道,“殿下放心,老大在京里,就是防备有人闹事。”
      樊勤点点头。
      两人走到亭中,却不见人,只一张冰冷石桌,冷风晃荡。
      “咦,我爹人呢?”
      樊勤四下看了看,“方才还在这……”
      方亭找了半响,连亭周树丛子里也瞧了瞧,翻了个白眼,“老家伙必是消遣我,竟连殿下也敢戏……”话音未落,白眼儿翻开,变得一黑,人便倒下。
      “大哥!”樊诚等了多时,冻得直哆嗦。
      “他没事吧?”
      樊勤问看看昏迷过去的方亭,见他只像睡熟了,樊诚道,“手刀,又不是真刀,只会睡上两个时辰。”
      “把他弄到房间,换上衣服,你便快快下山。”
      “这便是大哥的主意?可他若醒来......”
      “顾不得了!”樊勤眼皮直跳,手指发抖,“小诚,记住我跟你说的话,你一定要拦住小邪......”
      “嗯!”
      樊诚本比方亭高大一些,幸而换上了他的黑甲,又是夜里,并无人看出不妥,他身手很快,很快便下了山。
      而山上的暗处,一道笔直挺拔的身影不知站了多久,他目送那人,直到他的身影完全融入夜色,才将目光投向了更远的紫禁城。

      亥时,山上躁动起来,似是方亭不在那处有人趁机闯上。
      幸而山上庙中结构错综复杂,又是黑夜难以辨明,此人气运不济,竟直挺挺撞上了从樊帝房间出来的息子帆,哪里还敢作恶?当即转身便跑。
      息子帆冷笑一声,追了上去。
      此人功夫倒不弱,若是使出全力,似也能与息子帆打个平手,只是不知为何,他又不似行刺之人,招招都有所保留,只怕被人认出似的,一心只想逃命,这才让息子帆捡了个便宜,十来个回合便将人拿下。
      拿住那人,息子帆一心生出怀疑:怎地行刺之人竟不戴个面巾?
      再看此人相貌,也不似那奸恶之人,倒仿佛什么大户人家的侍卫似的,甚至连目光也不敢与他相看,只不住躲藏。
      他越发生疑,正想细细盘问,忽见远处一道朝天蹿起。

      那红光早已起了不知多久,只是相距甚远,又夜深了,始终没人发现,这会儿引起众人注意,还是因那火实在蹿得太高,远远望去,只像一个干柴环绕的火堆。
      众人纷纷惊愕不已,不知谁喊了一声,“是宫里!是宫里着火啦!”
      息子帆深深皱眉,再看那被扣住的人,也一脸诧异,转而又有些不忍似的别过了头。

      樊裕凭窗而立多时,见那火光越发旺盛,转身开了房门,却见门前站着个人。
      “殿下,”那正是息延,“您要上哪儿。”
      “城中失火,大人瞧见了?”
      “许是何人在玩火罢。”息延说完,见樊裕目光忽地变得锋利,竟有几分骇人,正色道,“皇上召见二殿下。”
      二人走出几步,樊裕问,“何人闹上山来?”
      息延道,“下官不知。只是看那相貌,倒像是哪个贵人身边的侍卫。”
      樊裕也不再多问,只微微皱起眉头。
      他二人脚步不慢,不过盏茶的功夫,便走到樊帝的房门外。
      樊帝似一直未睡,眼皮上层层褶皱,虚虚掩掩,像将灭的灯。
      樊裕跪在门口,“参见父皇。”
      “过来罢,桂珺,上茶,今夜我父子需......秉烛夜谈。”
      自樊帝称帝以来,此乃他初次与二儿对坐。
      等樊裕坐下,他仍是半闭着眼,“知道为何叫你来?”
      “儿臣愚昧,不知父皇何意。”
      “咳咳......咳咳......”
      樊裕瞥他一眼,心中猜疑不定,樊帝却只似闲谈一般,“......皇儿今年多大了?”
      “回父皇,儿臣二十又四。”
      “二十又四......竟还未曾娶亲......皇儿可怪父皇?”
      “儿臣不敢。”
      “朕知你性子稳妥,是你那太子兄长任性,你不敢逾越。”
      从前他爱惜樊勤,并不以他不娶亲为过,而今说来,却有几分说他恃宠而骄的意味。
      樊裕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又听樊帝道,“皇儿可看上哪家姑娘?等开了春,朕便替你张罗一门亲事如何......咳咳......”
      “一切听父皇安排。”
      樊帝睁眼,一双小而精的眼睛望着他,“朕有一事,要听你说。”
      正此时,屋外一阵喧嚷。
      息延在门外叹道,“……皇上,太子爷求见。”
      樊裕目光微动,樊帝不动声色,又等了半响再催,他才道,“罢,且请太子。”
      樊勤姗姗来迟,进屋便跪,“儿臣给父皇请安。”
      抬头时,他脸色惨白,温润的眉眼微微拢起,虽竭力克制那股焦急,在樊帝的火眼金睛之下,哪里掩饰得住?他心中不悦,并未让他起来,“去了何处,如此磨蹭?”
      “儿,儿臣见山下失了火,儿臣不知是否要下山……”
      樊帝深深皱眉,“下山去作何?”
      “父皇,城中百姓生死不定,儿臣想请求父皇,派人下山查看。”
      “哦,你倒是比朕还忧心,京中诸人,难道都是废物?”
      “儿臣绝无此意。”
      “你要派何人?”
      “儿臣愿往。”
      樊帝眼皮猛跳,连连咳嗽,又看着樊裕,“二皇子以为,该否准予太子下山?”
      “太子忧心百姓,是黎民之福。”
      “除了这番忧心,可有用处?”
      樊裕微顿。
      “……救火为大,此番路远,快马加鞭也需两个时辰,到京中唯恐迟矣。京中尚有留守官员,工部王长安,吏部秦方,长安司赵庄,三位大人各司其职,只需分工救火抢失,应能应变。”
      “呵呵,那可谓一无是处?”
      樊裕摇头,“官员尚可救火,可救火后唯恐百姓恐慌,京中尚需人坐镇。”
      “坐镇……若是你二皇子下山坐镇,你要做什么?”
      “当先清理、重新建城,安抚百姓损失,减税减役,另派人调查火因。”
      话到此处,樊裕语音难以察觉地微顿。
      皇帝待他却不如昔日樊勤,冷笑一声,“查了火因当如何?”
      “若是天灾,可祈天作福,若是人祸......”
      “人祸如何!”
      “当严惩不贷。”
      皇帝冷眼看他,“如何个严惩?”
      “……儿臣不知,请父皇赐教。”
      “二皇子聪明得很,怎么不知?”
      樊裕撩袍跪下,“……儿臣愚昧。”

      “嗯,你要朕教你,那朕教你。”皇帝沉声道,“朕以为,前朝刑罚可予借鉴。”
      “若是寻常失火,便当斩杀市集,若是逆臣贼子,便是凌迟,腰斩,剥皮,车裂也无不可,是以杨骅治朝初年,乱臣不敢犯上。”
      腰斩,剥皮,凌迟,此等酷刑早在杨骅之时,便被刑部李成瑶主张废除,如今樊帝轻描淡写说出对纵火之人施以重刑,却也只将那当做多上一道菜般轻松。
      连樊裕亦是心中一颤。
      “二皇子以为如何?”
      “儿臣以为……”樊裕又顿了顿,“以为不……”
      “不可!”这时樊勤竟从地上跪爬过来,大喊道,“父皇,万万不可!”
      却听“哗啦”地一声,樊帝手中茶盏砸在门边,震落枝头细雪。
      随即一声低吼,“朕未问你!滚下去!”
      樊勤却生怕樊裕开口再无挽回之地,连樊帝这样震怒也不能动摇分毫,“父皇,腰斩剥皮何等酷刑,重现于世,必非良策啊。”
      “反了,反了!朕还未治你失职之罪,咳咳咳咳咳......你竟还敢教起朕治国来,难道朕当真老了,咳咳咳......要将这天下让与你大皇子!”
      他动了大怒,一番话说完已咳出血来,桂珺大惊失色,忙上前服侍着他,“皇上龙体要紧!”
      “儿臣身为太子,确有失职之罪!临行前,宫中守卫皆是儿臣……”
      樊帝狠狠拂开桂珺,盯着樊勤咬牙切齿道,“太子,慎言!”
      他一字一顿道,“莫逼朕,杀你。”
      此言一出,屋中众人都出了一身冷汗。
      “父皇......”
      “滚!”

      冲天火光从宫里蹿起,经风助力,巨大火舌嚣张地舔过整排房屋。
      巨木灼烧,火花迸溅,尖叫呼喊充盈天地。
      一霎间,后花园和院子也都烧了起来,“走水啦———!救火啊——!!”
      太监侍卫们四处抬水来浇,宫女们则左右奔走呼喊,整个皇宫登时化作一口沸腾的大锅。
      一道黑影望了眼在雪光中烫得发红的火光,又头也不回地朝宫外赶去。

      地牢中,火焰烧得格外旺盛,黑影驾轻就熟地将侍卫们一一放倒,一刻不停地朝着牢房而去。
      “杨煌!”一瞧见那人面壁而卧的身影,他叫了一声,心终于放下来。
      忽地,他若有所察地侧过头,只见身后走出一人,“长安司赵庄在此,大胆贼子,还不束手就擒。”
      黑影没有回头,下一刻,赵庄已经出手!
      黑影早已聚气脚底,纵身一跃,便到其身后,后者大手一挥,手中剑鞘随之追出,直逼黑影颈后!
      那黑影微侧头,闪过这一暗含内劲的攻击,他并不恋战,一心只想救人,那赵庄却哪肯让他?长剑旋转,数个剑花流向黑影。
      黑影被他几次三番阻挠,难免生出好战之心,也想试试这大内第一高手的身手如何,他较起真来,回身与此人斗在一起,那两柄长剑在巨大月亮下飞速碰撞,若只凭一双肉眼,压根儿辨不出那幻化的剑身剑影,只能不时捕捉到惊人的火花从其间飞溅。
      约莫五十个回合后,赵庄额头冒汗,已知此人功力绝不在自己之下,心中犯狠,正要拼尽平生绝学,要将此人拿下,却正中那人下怀——他早已失了耐心缠斗——两人隔剑相望的一眼,赵庄捕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杀意从此人剑上袭来。
      几乎顷刻之间,雪火相衬之下,只见银色软剑成了一支所向无敌的鞭子,随他身影在空中越来越快的变幻,竟张开一道闪光的剑网,就在赵庄眨眼瞬间,周身已被那剑网牢牢束缚,他微睁开眼,正看到那刺眼剑光自四面八方朝他劈脸而来——

      摆脱了这个障碍,黑影扯下面巾,长呼出一口气。
      他从守卫身上摸出钥匙,颤抖着打开牢门。
      这时,牢外城中,只听许多人失声尖叫,似在火中挣扎。
      那黑影抬头凝望片刻,又看着石床上那人。
      及至看到他身后两道儿臂粗的铁索,方才定了心神,轻唤道,“杨煌。”

      他走上前去,轻轻搬着他的肩膀,却只感到所触处一阵沁人凉意,且怪异地僵硬。
      他心里一抖,忙哆嗦着把钥匙插.进他琵琶骨上早已嵌入肉中的铁锁,边道,“我找着钥匙了,还是放在宫里……快起来,我们这就走。”
      那人始终没有动弹。
      这时,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扳过他的身子,让他仰面朝上。

      借着烛光,他看见怀中那人紧闭着眼,脸色苍白而恬静,好似睡着了的安详。
      只是胸前囚衣上一大片辨不清的颜色漫开,借着监牢斜上方唯一一面铜镜大小的窗口透进来的火光,那像黑色,又像红色,只是早已经干了,闻不到一丝味道。

      黑影终于颤着手探到那人鼻下,“杨煌......”
      片刻后,心神俱裂,一口浓血从他口中喷出。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除旧迎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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