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藤》放恣

5、第五章

　　经过学生们的一番激烈商讨，最终给三只小猫取好了名字，最活泼的那只叫0.5，因为在学校里抓猫违纪要扣0.5分，剩下的两只分别叫数学和物理，乔燃表示，叫了这个名字，希望她能爱屋及乌多看数学物理几眼，这个名字成功得到迟煜的白眼。

　　他们挤挤攘攘实在是太吵了，迟煜通通轰到一楼让他们去学习，刚觉得耳边清静，夏霖就说：“他们都下去了，迟老师你也别在这里挤着了，一会儿别把腿给挤麻了，不如下去看着他们呢。”

　　迟煜：“……”

　　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迟煜心不甘情不愿地下楼去了。临走时回头看见夏霖心情很好地抚摸着小猫的头，看起来满脸都是重获清净的喜悦，一时之间他心里更憋闷了。

　　………………

　　夏霖在准备回家的时候犯了难，他图舒服从家里步行来上班，早上起来空气好车还少，散着步走过来别提有多舒服了。可是捡回来的小奶猫需要四个小时喂一次奶，他还得把它们带回家，多了三只奶猫，夏霖也对着交通问题犯起愁。

　　他整理好柔软的毯子和猫包，把小猫捧到一楼，正拿起手机准备叫个车，迟煜适时出现：“夏老板，我送你吧？”

　　夏霖抬头看他，迟煜身材那样高大，逆着光看其实很有压迫感，可是夏霖不怕他，他知道迟煜看似凶猛的剪影里藏着多么温柔又阳光的表情，所以他笑着做出回应：“好呀，那真是谢谢你。”

　　这是夏霖第二次坐上迟煜的车了，和上次不同，因为怀里揣着三只小猫，夏霖坐在了后座上，因为环境的变化，小猫吓得喵喵直叫，夏霖就轻轻地抚摸它们的脑袋，很小声地和他们说：“没关系呀，这是汽车，我们要回家啦，很安全的……”

　　夏霖小声地说着，迟煜就静静地听着，他心里泛起一种奇异的柔软情绪，这种情绪就像是班里孩子排练了一个月文艺表演最后兴高采烈地把奖杯捧到他的面前，又像是学生从他身份证上扒出生日，瞒着他联合所有人给他准备生日惊喜，迟煜的心被放在温水里泡软了，烫化了，只感到一阵无名的喜悦和躁动，催促着他向后稍微看一看呀，看一看后座上的夏霖，侧着头去听一听夏霖那低声但是清越的声音呀。

　　迟煜一路上心扑通乱跳，耳根一阵阵地发热，他猜那里一定是红起来了，他担心夏霖发现，悄悄往后瞥，却发现夏霖的全心全意都放在怀里的三只猫身上，又十分不讲理地感到了失落。

　　他就怀揣着这种隐秘的心事，静静地目送夏霖走进单元楼。

　　夏霖吃一堑长一智，第二天就开了自己的车去上班，小猫放在后座，过了一晚上也更熟悉他了，勉强也算是老老实实地趴在座位上。

　　到了青藤，夏霖却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迟煜藏在电脑后面和他打招呼：“夏老板，早上好。”

　　似乎是看出他的疑问，迟煜解释说：“昨天没备完课，今天继续。”

　　夏霖：“……”

　　行叭。

　　………………

　　就这样，迟煜在青藤里舒舒服服地赖了一天，事实上，不光是一天在未来的一周里，迟煜每天都会来青藤，有时是看看二楼的几只小猫，有时是盯着自己班的学生写作业，更多时候，迟煜都只是静静地备自己的课，是不是抬起头来看看视野范围里面的夏霖。

　　高二一班的同学们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纷纷有了自己的小算盘——“你们班学生来的越来越少了，迟老师，你快要把我的顾客都吓没了。”

　　夏霖把装着绿茶的瓷杯放在迟煜面前的桌子上，半真半假地抱怨着。

　　迟煜知道夏霖是在闹他玩儿，高二一班的孩子对青藤的猫猫狗狗热情之盛，怕不是进店要和迟煜举行搏斗他们都毫不犹豫要下手。他就抬头冲着夏霖笑，这个时候他看起来有点呆，一点都不像是那个在讲台上雷厉风行的老师。

　　当然，这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迟煜眼风像刀片一样扫过沈东临，“吃吃吃，作业翻过一页儿了吗你就吃，到时候手没动几下，嘴巴倒是受了工伤。”

　　几个学生顿时笑作一团，顾及到还在自习室，纷纷捂着嘴巴拼命压制自己。夏霖也在笑，深觉迟老师真是宝刀未老，嘴巴还是那样的狠毒。

　　沈东临委委屈屈地和迟煜狡辩：“老师，这都是五一放假了，你就放我们好好玩儿一天吧。”

　　迟煜冷酷道：“总共就放两天半，你玩儿一天还能写完作业吗？”

　　沈东临颤抖着手道：“短短两句话，伤害辣么大！”沈东临破防，卒。

　　过了一会儿，迟煜瞥了他一眼，看他无精打采，嗤笑道：“你想玩儿就玩儿，我又没拦着你，守着我又不写作业，这是做什么，想当望夫石吗？”

　　沈东临几人诧异地张大了嘴巴，他们只看到了迟煜便再不敢放肆，多多少少也要装出最好的一面给他看，谁成想还能抛下迟煜去玩儿呢。

　　得了应允，几人顿时欢呼一声作鸟兽散，站在一旁看热闹的夏霖笑着侧开身子给他们让路。

　　迟煜顺势问他：“夏老板，你五一假期打算怎么过？也一直待在店里吗？”

　　他前几天上班的时候听办公室里的女老师们推荐了附近的一座寺庙，据说那里的斋饭很好吃，女老师热情地给迟煜看了照片，迟煜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夏霖。

　　古朴的院墙内围着翠绿色的粗壮的树木，半野生半家养的猫懒洋洋地趴在树下，金灿灿的阳光撒在沉静的寺庙上，静谧，庄严，神秘又引人景仰。这样的地方，夏霖可能会喜欢，迟煜想。

　　朋友之间相约出去玩儿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涉及到夏霖迟煜就不可避免地感到紧张。他刚才鼓起勇气想和夏霖提起这个寺庙，就听见夏霖说：“我有一个朋友五一要回燕市啦，我应该是要招待她的。”

　　迟煜几不可察地皱起眉头，状似不经意般问：“哪个朋友啊？都没听你提起过。”同时，迟煜在心里唾弃自己：你到底在追问什么，和人家认识还不到一个月，人家有这个必要告诉你吗？虽然这样想，他还是不可避免地因为希望落空而感到略微的失落。

　　夏霖可察觉不到迟煜心中是如何的惊涛骇浪，兀自笑着说：“是我大学时候的朋友，也是之前一个公司的同事，关系很好的。”

　　“哦。”迟煜闷闷地应了声，“他什么时候到啊，用不用我开车送你接他啊？”

　　“不用啦，我这几天不都自己开车嘛，迟老师你是不是忘记啦，而且她的火车票要晚上十点半才能到，我到时候自己去接她好了。”夏霖回答说。

　　迟煜心里莫名发酸，草草回应几句后也不再说话了。

　　他依旧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做着自己的事情，偶尔会有几个学生会来找迟煜问问物理或者数学题，迟煜也不分是不是自己班的学生，只要有人来问他就会很细致地讲——他连续多天来青藤，简直是充当了青藤的免费授课老师，居然也是在这里有了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

　　根据迟煜有一眼没一眼的观察，他发现其实也有很多学生去找夏霖问问题，夏霖也都会认认真真地解答，具体的什么他也看不出来，只是觉得给学生讲题的夏霖很好看。他想：夏霖可真适合当个大学老师，他要是学生一定每次都选他的课。光是看脸都知道夏霖的课讲得很好。

　　…………

　　八点半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一道爽朗清脆的女声：“小夏！”

　　坐在前台的夏霖应声抬头，看见来人，很惊喜地喊：“师姐！”

　　迟煜也循着声音抬头，看见一个穿着绿色吊带裙的高个子女性，长长的卷曲的棕色秀发披在她的肩后，戴着一副很大的黑色墨镜，几乎遮去了来人的半张脸，但也不妨碍看出这是一个难得的美人坯子。

　　肤白貌美大长腿，这怕不是直男对美女的标准审美。谁知道，看到这个女人的一瞬间，迟煜心里咯噔一下，居然感到不太舒服。

　　看到来人，夏霖很惊讶的样子，围着来人问东问西。迟煜反而从他的表情里看出夏霖想要和这个人离开了，只是不知道楼上的小猫该怎么处理而显得有些无措。他心里苦涩，却还是善解人意道：“夏老板，你要是想走，我到时候给你把猫送到家里呀。”

　　显而易见，他的建议提到了夏霖心坎儿上，夏霖还有点儿犹豫：“这你不方便吧。”

　　迟煜故作不拘小节状，道：“有什么不方便的，总共也就打两下方向盘的事儿。你怕我不方便，倒不如怕我带着你的猫偷偷跑了。”

　　他这样说，夏霖最终也确实没和他客气，跑到二楼收拾好了小猫需要的东西交给迟煜，又和店员还有学生们打了一声招呼就跟着这个女人离开了。

　　迟煜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那叫一个不是滋味儿，看看身边学生留下来的空空荡荡的座位和书桌上摊开的只写了一行多点的作业本，居然荒谬地生出一股类似于空巢老人一般的悲凉感。

　　………………

　　夏霖接过唐飒的行李箱，问她：“不是说晚上才回来吗，怎么提前这么多？”

　　唐飒漫不经心地撩起粘在侧脸边的头发，“突然看到有票，就抢上了。”

　　夏霖摸出车钥匙打开汽车的后备箱——自从要开始每天在店里和家里两点运输小猫以后他就开始开车上班了，他可没被糊弄过去，他坚持问：“五一的火车票什么时候这么好抢？我可不信。”

　　唐飒笑着说：“你可真别不信，人运气好的时候天上都能掉馅饼。”

　　夏霖没接她的话茬，把唐飒特大号的行李箱妥帖地关在后备箱里后走到前面去打开副驾驶的门，唐飒很娴熟地坐进去，还不忘调侃他：“快半年不见，你怎么还是这么绅士啊小霖。”

　　夏霖叮嘱她把裙子收起来以免被车门夹到，关好副驾驶的车门后才绕到另一边开门上车。他把车钥匙插入钥匙口中，却没有打火，沉默了半晌才嗓音低低地说：

　　“运气再好，能抢到的车票也要靠一直盯着的，五一的假期再长，也不用这么大的一个行李箱吧，何况你那么怕麻烦。”

　　“姐，你知道你瞒不住我的。”

　　唐飒嘴角掀起的弧度缓缓地落平，妆容精致的脸上逐渐显示出沉静的凝色，她也跟着沉默了下来。夏霖也一直没有启动汽车，就静静地等着朋友的坦诚。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唐飒才轻轻地吸了一口气，低声说：“我辞职了。”

　　夏霖没看她，只听着唐飒显得微微沉重的呼吸声问：“姐夫呢？”

　　“分了。”

　　“叔叔阿姨知道吗？”

　　“差不多都知道了吧。”

　　夏霖就旋转钥匙启动汽车：“你要回家还是和我出去吃饭？”

　　唐飒说：“我和我妈说了明天上午才到家。”

　　夏霖就没再问，踩下离合把汽车开出停车位。

　　夏霖把唐飒带到了一家蛋包饭店，不是什么连锁的饭店，只是一个路边摊，之前他们放假的时候经常一起来吃，是少有的公认的美味。

　　唐飒看了一眼门脸就笑了：“我还以为你要带我去酒吧一醉方休，好来缓解我情场职场双双失意的痛呢。”

　　夏霖下车给唐飒去拉车门，说：“女孩子喝酒不好，我今天带你去酒吧，明天叔叔就把我手刃了。”

　　唐飒就笑，上下眼皮挤在一起，一直含在眼眶里晶莹剔透的泪珠就顺着眼角流淌下来，她用手随意抹掉脸上的泪痕，仰头看向夏霖“那么这位帅哥，今天你愿意陪我一起排遣愁肠吗？”

　　夏霖装模作样地做出一个不甚熟练的绅士礼，“能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

　　第五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