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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灰蒙蒙的云层缓慢浮动,几片雪花挣扎着从云缝里露出脸来,随风缓慢地飘向G市的柏油马路上,争相宣告着大雪的到来。
      雪下得紧了,路上行人渐少,凛冽的风裹挟着大片雪花迎面扑来,我将围巾往上拉了拉,转身走去街角常去的酒吧——那是为发小接风洗尘的地方。
      “这儿!”发小在门口向我招手,我挥手回应,和发小一同进入了酒吧。酒吧里暖气充足,暖黄色的灯光照的人身上暖和,我搓了搓冻僵的手,下了围巾又将它挂在手臂上。
      发小轻车熟路地走了进去,坐上转椅,手臂搭在木质吧台边上,朝正在调酒的店员打了声招呼,又转了椅子看向我,揶揄道:“几个月不见,我们程总怎么被工作蹉跎成这样?”
      “工作催人老啊。你倒是比之前还精神些。”我无奈挑眉,拉开一旁的转椅坐了上去。
      “假期养人嘛。”发小笑着,将手边的酒水单推到我手边,“看你那么憔悴,喏,想喝什么我请客。”
      “那我就不客气了。”
      “你好,点个单。”发小对店员说道,店员放下擦拭好的酒杯靠了过来。
      “您好,请问需要点什么?”
      我扫了眼酒水单,手指指向单子上教父的英文,“就这个吧,加个冰球。”
      “God Father?”他重复了一遍,尾调微扬。
      “对,记他账上。”
      “好的。”他利落地在签有林泉名字的单子上写上“God Father”的字样,转身从冰柜里取了块切好形状的老冰,拿起工具对着冰块开凿,他的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点恣意。察觉到调酒师的不同,我往吧台那望了一眼,确实不是之前那位,刚刚只顾着和林泉扯皮,倒是没注意调酒师又换了个人。
      带着手套的左手转动着逐渐成型的冰块,右手拿着三头冰凿趁着冰块转动的间隙精准地除去不和谐的部分。四散的冰花溅上挽起的衬衫袖口,留下一小片水渍。
      小臂漂亮的肌肉蛰伏在皮肤下,随着动作变化舒展又收紧。凿冰的动作牵拉着他上半身的肌肉,袖箍的存在使得手臂的肌肉起伏更为明显。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脑子里荒唐的想法,端起一旁的白开水匆忙咽了几口,目光却不自主地往上游离。
      那是张漂亮地有些过分的面庞,眉弓立体,眼窝深邃,含情的桃花眼此刻正专注地观察着冰球的形态。鼻梁挺直,鼻头圆润,曲直结合,一派和谐。高度适中的颧骨完美地将他脸上的皮肉撑了起来,下颌线清晰,转角柔和,刚柔并济,过犹不及。薄厚适中的唇不自主地抿成一条直线,沁出些许血色,给整张脸添了几分人气。似是察觉到我的视线,他手中的动作微顿,朝着我轻轻扫了一眼。
      我低下头又吞了几口水,然后若无其事地看回他手中的冰球,我想说点什么好开启话题,但是见他专注的神色,将话咽了回去。
      棱角分明的冰块在他手中被打磨成一颗冰球,随着“叮当”一声从调酒师手里滑入杯中,在灯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真厉害。”
      我由衷地赞叹,调酒师唇角微弯,修长的手指夹起一个沙漏一样的不锈钢器具,银灰色的盎司杯衬得他的手越发白皙。他右手拿起一旁的酒瓶往盎司杯里倒入些许琥珀色的酒。盎司杯倾斜,威士忌入杯。然后调转盎司杯口,倒入另一种酒。
      没有过多花哨的转瓶动作,但调酒的一切动作都非常的平稳,只有在拿起酒吧匙搅拌混匀的时候,才会象征性的转几圈。
      “客人,您的God Father。”他将酒杯轻轻往我这边推了推。
      “谢谢。”我接过酒,抿了一口。
      先是嘴唇接触冷冽的酒,然后是舌尖火辣辣的刺激感。冰凉的液体漫过口腔,带来威士忌的辛辣和杏仁甜酒独特的芳香。喉咙烧的有些难受,唇齿间的酒香却引诱着你继续喝下。
      “很不错。”,我卷了一下舌头,“比上次那位调的好多了,什么时候来的这?”
      “上个礼拜,你之前也常来吗?”
      我点了点头,指腹摩挲着酒杯的棱角,“上个礼拜,我在加班,可惜了。”
      “现在也喝到了不是吗?”调酒师只是弯了一下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昏黄灯光下,长睫轻颤,在他的脸上打下一排细密的阴影。
      酒吧里灯光摇曳,杯中酒波光粼粼,那一瞬间,我看着调酒师的那张俊秀的脸的时候,似乎是醉了。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说服我那一颗对一个刚见面的调酒师加速跳动的心脏。
      我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抿着杯里的酒,冰球融化后的些许水稍微淡化了酒的浓烈,比第一口的口感更佳。门外外大雪纷飞,门内只剩我和林泉两个酒鬼,以及一个正在清洗杯子的长相有些过分帅气的调酒师。
      林泉接了个电话边说边朝洗手间走去,我坐在吧台边上,见调酒师只是在收拾酒具,便同他搭话。
      “哎,你说,”我晃了晃杯子,冰球在里面四处碰撞叮当作响,“为什么鸡尾酒,一定要有冰块存在?”
      “为什么会问这个?”对方转头看了我一眼,又继续擦拭着器皿,他神情专注,手里的动作轻柔缓慢。
      “我一个调酒师朋友和我开玩笑说这样可以明目张胆的兑水。”我喝下了杯里的最后一点酒,“不过我觉得,冰块的存在,可以使酒的口感发挥得更出色。”
      藏在琥珀色酒液的冰球此刻已经完全显露出来,我抓着杯口晃动冰球——我很喜欢这种清脆的,冰块撞击玻璃的声响。
      “两个都没错,看来你也是个酒鬼。”调酒师轻轻笑了一声,他将擦拭好的高脚杯挂在上方的高脚杯放置架上,将抹布冲洗干净挂在钩子上。
      “不介意的话,可以留个微信吗?”我从大衣口袋掏出手机,打开微信二维码,“你调的酒很对我胃口,希望我可以有多一个调酒师朋友的机会。”
      “当然,我很荣幸。”调酒师扫了二维码,“程铭川?”
      “是我。”然后我很快看见了对方发来的好友申请和备注消息,头像是一只摆在木制桌上的泰迪熊,微信名则是一个英文名,我试着将它念了出来,“Jayden?”
      “嗯,我叫江皆,这个英文算是谐音。”江皆笑了一下,“前段时间在国外工作,顺道起的。”
      我嗯了一声,正准备输入“江皆”作为备注,脑海里闪过他方才调酒的画面,鬼使神差般,我删掉了“江”,只留了个“皆”字。我不动声色地摁灭了屏幕,将手机揣进兜里。
      “有新品记得提醒我啊,我很喜欢捧朋友场的。”
      “当然,哪天想喝酒了发消息就行,在的话会回。”
      我们两个又简单寒暄了一下,林泉结束了通话慢悠悠走了过来,“聊啥呢这么投入。”
      “没什么,感觉挺投缘,就多聊了两句。”
      我将围巾重新围上,林泉去江皆那结账。
      “你小子真是……一点也不客气啊。”我推开玻璃门同林泉一道走出酒吧,林泉一边撑着伞一边捏着发票啧啧道。
      “这不你请客嘛。”我摊开双手,一副无辜的模样。
      天上还飘着鹅毛大雪,街上行人寥寥,林泉的肢体动作也放得开了些。
      林泉捂着胸口做心痛状,“好歹我也给你介绍了一个不错的调酒师。”
      “得得得,等我年终奖下来了,保准让你喝个尽兴。”
      “这可是你说的,你柜子里的那瓶干红我还记着呢。”林泉立马不装了,开始得寸进尺。“今年年夜饭,那必定得配干红啊。”
      “年夜饭?还有一个月才过年呢,想这么远?”我有些好笑,“而且,你不和你女朋友一起吃年夜饭找我一个大男人过年干什么?”
      身边突然安静了下来,我察觉到有什么不对,试探性开口:“吵架了?”
      林泉摇了摇头,抿了抿唇:“只是吵架就好了。”
      那就是被分了。我在心里小声嘀咕,安抚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可能只是气话,回去再哄哄。”
      “这次不一样……”林泉停下脚步,仰起头看着头顶的金属伞骨喃喃。
      “还有几步路就到家了,别停。”我拍了拍他的背,示意他继续赶路,“刚刚见面那会不还挺精神的,这会喝了酒反倒比我还蔫吧。”
      “真无情,好兄弟失恋了第一句话是催人赶路。”
      “我不无情点,过会这路上就该多两具没有温度的尸体了。”
      林泉偏过头来想要再说些什么,又被来势汹汹的北风堵住了嘴。夜色已深,我们加快了脚步。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妈,我做啥她都要指点江山……”厚重的玻璃门阻挡了外面的冷风,林泉收了伞继续倒起了苦水。
      “我从小被她管到大,小学到初中,初中到高中,高中毕业我以为就到此为止了没想到大学了还得时不时挨顿批,现在都出来工作几年了连女朋友都得管。我现在一听她话就跟孙悟空听到唐僧念紧箍咒似的,头疼。”
      我按下电梯按钮,转过身看他,“所以这次是你妈不肯让你跟晓雨交往?”
      “可不是嘛,好巧不巧,前段时间和晓雨逛街本来挺开心的,结果和我妈撞了个正着。”
      电梯在14层停下,伴随着“叮”的一声打开了铁门。我穿过昏暗的走廊朝家走去,输入门锁密码开门走进家门,林泉从我侧身的空子里钻了进来,大喇喇地坐在玄关处的软凳上脱鞋。
      我从鞋柜里找出他之前留下来的拖鞋丢在他面前,自己则把换下的皮鞋摆整齐,踩着棉拖去客厅开了暖气。
      “我本来还想拦着我妈让她别当场发作的,”身后林泉继续叨叨,“结果我妈当时就指着晓雨瞪着我说什么‘难怪好好的相亲不去,敢情是在外头找了个不三不四的。’”
      我从家里的吧台接了杯温水,只听得背后沙发处传来沙沙的下陷声和布料的摩擦声,然后是林泉的哀叹,“晓雨当场就被气走了,我妈还在那喋喋不休。”
      林泉接过我递的水喝了几口,继续道:“我本来想先稳住我妈再跟晓雨道歉的,没想到回到家就收到晓雨的消息说她要分手……”
      “现在怎么样了?”我坐在沙发上向后倒去,任由背后柔软的枕头接住我的脊背,坐姿调整舒服后我偏头看向满脸愁容的林泉。
      “暂时是都稳住了,不过两边都去不得。”林泉把杯子放在茶几上,捂脸低垂着头,嗓音闷闷的。
      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所以这就是你把年假都请了然后来我这边蹭住的原因?”
      “话可不能这么说,兄弟有难前来投奔程总您,怎么能叫蹭住呢?”林泉抬起头来同我争辩,我喝了口水,面带微笑地呛了回去。
      “猪八戒当英雄,只有嘴皮子拱得欢。”
      “我这是苦中作乐,什么猪八戒当英雄。”
      “顶风划船,硬撑。”
      “我投降。”林泉举起双手,然后将手交叠在脑后靠在沙发枕上,生无可恋地望着吊顶。
      我轻哂,“投降有什么用,你那两边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和稀泥吧。”
      “可以不用当泥瓦匠的话我还用得着打飞的过来找你吗?”
      “嗯也是,”我不置可否,“但是我这边也没有什么好建议,爱莫能助。”
      “不过,还有个勉强能算得上办法的办法。”
      林泉的眼睛亮了亮,随后又疑惑出声:“什么叫勉强?”
      “字面意思,看你舍得了哪个。”
      “……这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我摊了摊手,“不然呢,总得断一个吧,或者你自己想办法。”
      墙上的时钟指针缓缓移向12点,我起身拾起放在沙发上的灰色呢子大衣和格子围巾,“我明天还有工作,先不跟你聊了。你也是,刚下飞机还喝了酒,早点洗洗休息吧。”
      “行吧,后边再慢慢找法子吧,睡觉吧。”
      同林泉道过“晚安”后,我便进了主卧收拾收拾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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