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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15章 孤单心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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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知雪点的是《最后一页》。
熟悉的旋律缓缓响起的时候,傅知雪坐在高脚椅上偏过头,对他身后的毕业生们笑着说:“这首歌送给你们。”
也送给我自己。
傅闻折一直觉得傅知雪声音好听,现在发现唱歌的时候更好听。
他声线偏冷,平时说话尾音总是不自觉上扬,带着独特的味道,而唱歌的时候清透温润,带着些许的沙哑,如山泉流动,玉石敲击,羽毛轻扫,拂过心间,带来一瞬间的恍惚。
“想把你抱进身体里面
不敢让你看见
嘴角那颗没落下的泪
如果这是最后的一页
在你离开之前
能否让我把故事重写”
这首歌有太多的意义,有离别,有久别重逢,也有爱而不得的遗憾,但每个人都清楚地知道故事一旦开篇便无法重写,就像听一万次《反方向的钟》也一样不会回到过去一样,不是每场相遇都有完美的结局,他们已经写过的故事只能在回忆里完整。
唱完后大家都鼓起掌来,蒋瑶兴奋地喊:“大哥你拉高了我们的整体水平!”
“哪有这么夸张,”傅知雪笑着下台,把话筒放下,“你们唱。”
谢寻喊:“老傅唱!”
于是还沉溺于果酒的傅闻折莫名其妙地被推上了台。
他站在点歌台的屏幕前沉思,突然想唱一首情歌给傅知雪听。
也许是酒精的怂恿,也许是少年一时的冲动,也许是压抑多年的感情试图冲破枷锁,不论是什么,他现在只希望将自己如同这盛夏蝉鸣般喋喋不休的爱意变得热烈而张扬。
怕什么呢,傅闻折。
喜欢本就是一种冲动。
爱也是。
他拿起话筒坐上高脚凳,缓缓开嗓。
今晚傅知雪唱的歌是送给他们所有人的,而傅闻折的歌只送给傅知雪一个人,因为这是傅闻折希望傅知雪能够知道的、只属于他的孤单心事。
或许无人知晓是谁。
但是勇敢一次,就一定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无数次。
他坚信。
“爱你是孤单的心事
不懂你微笑的意思
只能像一朵向日葵
在夜里默默的坚持
爱你是孤单的心事
多希望你对我诚实
一直爱着你
用我自己的方式”
傅闻折唱歌的声音谈不上特别好听,但莫名有一种吸引力,低醇慵懒,像贴着耳朵灌入,匿着一股磨人的漫不经心。
他会在唱到“一直爱着你”的时候,看似无意地回头,视线在他们身上扫一圈又收回,可傅知雪却明明显显地感觉到了,并且可以肯定——他是在看自己。
这个念头一旦生成,便固执地停留在脑海里不肯离去,明明一首歌的时间只有三分钟,那一眼的时间甚至一秒都不到,可是对傅知雪来说漫长得像经历了一个世纪,漫长到每一次视线接触都炽热滚烫得快要着火,相对静止的概念在这个时候莫名其妙被理解了。
他的心跳在为这若有若无的电流而剧烈跃动。
这种确定自己的弟弟是喜欢自己的心情几乎无法用语言描述,像是春日里寂静的湖,微风吹过时柳条低垂,于是泛起层层涟漪;像凤凰涅槃,枯木逢春,迷失在森林的麋鹿发现溪流,冰封沉寂的雪山突然融化,引来一场心脏的山崩海啸。
傅知雪混乱到身体明明很热,双手却冰凉,额头快要冒出冷汗。
怎么办?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他想起大一那会儿谈过一个女朋友,在一起后平平淡淡的就只有牵个小手,偶尔亲个小嘴,约会也约过,送礼也送过,但好像没有产生过特别心动的感觉,过了三个月那个女孩子主动提了分手,他也尊重,就连分手都没有难过伤心……
他不会是弯的吧?
傅知雪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似乎在座的都被傅闻折选了一首情歌惊讶到了,一曲结束的时候竟然没反应过来。
蒋瑶有点好奇,压低了声音问与傅闻折关系最好的谢寻:“他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我没看出来,”谢寻摇摇头,“就算有他也藏得很深。”
傅闻折走下来的时候恍惚了一瞬,差点被桌角绊倒,早就注意着他的傅知雪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没事吧?”
他在傅知雪唱歌那会儿不知不觉喝了好几瓶果酒,现在看人都重影了,也不知道刚刚唱歌怎么唱的这么清晰的。
傅闻折被扶着坐下来,撑着脑袋缓了一阵,只觉得耳边的嘈杂声忽远忽近,眼前的灯光旋转跳跃,什么也听不清,什么也看不清,翻涌的酒意把脑子捣的像浆糊,他闭着眼睛痛苦地低吟了一声:“不舒服……”
傅知雪给他喂了几口水对方就别过头不想喝了,喃喃道:“想尿尿。”
尿尿这个词从傅闻折嘴巴里说出来着实是让人觉得有点玄幻。
这下傅知雪百分百确定他喝果酒喝醉了,无奈问他:“我扶你去?”
傅闻折不说话,仰着头靠在沙发背上,一只手摸索着牵住了傅知雪的手。
意思是要扶着去。
KTV整个都是充满了科技感光泽的金属面料制作的装饰物和绚丽斑斓的光影投射搭配,没有服务生的指引大有一种走迷宫的迷幻感,傅知雪没喝醉也差点要迷路。
傅知雪把傅闻折送进厕所,自己去门口等,结果才过两分钟就听到了傅闻折在喊他:“哥!”
“哎!”他赶忙应了一声,走过去询问:“怎么了?”
傅闻折站在尿池边上,右手扯着裤链,眼圈红红的看着他,声音像只小兽般委屈:“拉不开……”
裤链卡住了,给孩子憋狠了。
傅知雪失笑,伸手过去帮他拉裤链,傅闻折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地释放憋久了的尿意。
傅知雪没来得及避开视线,堂而皇之地看到了。
一时有点瞠目结舌。
好……大……
吃什么长的……?
傅知雪呆愣了三秒,后知后觉回过神来,嗫嚅着道:“我……我去外面等你。”
才走了一步手腕就被拉住了,后背贴上来一个火热的身体,傅闻折把脑袋搁在他肩上迷迷糊糊地呢喃:“好晕啊……哥,你……你背我吧。”
傅知雪侧过脸伸出没被牵住的手拍拍他脑袋:“你都多大了?我哪背的动你,起来自己走。”
傅闻折晃了晃脑袋,两手绕到傅知雪身前把他搂住,把头埋在他脖颈间贪婪地嗅着对方的发香:“不要自己走……哥,你好香啊。”
傅知雪被他抱得很紧,整个人都僵硬了,又怕厕所的门随时打开有人进来看到会骂一句狗男男伤风败俗,一手去扒拉他的手,一手绕到背后去推他:“傅闻折……傅闻折!你先松开,我们回家……嘶!”
傅闻折一口咬在他后脖颈的软肉上。
傅知雪痛的想骂娘,还想把傅闻折暴揍一顿,一个肘击在傅闻折的小腹上:“你踏马属狗的啊!”
傅闻折闷哼了一声,倒退两步靠在冰凉的瓷砖上,大脑似乎冷静了一些,呼吸却还在颤抖。
唇齿间有淡淡的血腥味。
他眼圈逐渐发红,盯着傅知雪以一个别扭的姿势对着镜子看后颈的伤口,缓缓伸出舌头舔了舔沾染了血渍的唇。
我是哥哥的小狗。
不知道哥哥愿不愿意当我的小母狗。
他漫不经心地想。
傅知雪气得手指轻颤,拉了拉T恤的领子试图把那个牙印极深带着血丝的伤口遮住,然而只是徒劳,只能伸手按住,红着眼睛斥责:“都出血了!我等下怎么见人!”
傅闻折又变回原本那只可怜兮兮的小兽,眨着被酒意浸润的眼睛上去抱他:“哥对不起……我们回家好不好?”
他知道他一定会心软。
傅知雪叹了口气,带着他回到包厢跟还在发疯的几个小孩打了声招呼:“傅闻折喝醉了,我带他先回家,你们也别玩太晚了,早点回家啊。”
谢寻挥了挥手:“知道了大哥!你们注意安全!”
仲夏夜的晚风微凉,蝉鸣变得悠长而安静,路灯像树的心脏,将他们的影子拉的很长。
傅知雪发现傅闻折一喝醉就特别特别黏人。
像只幼崽。
回家路上全程都抱着他的胳膊不撒手,明明快要睡过去的人,只要他一想把胳膊抽出去散散热,就瞬间惊醒,抱得更紧,迷迷糊糊喊他:“哥。”
傅知雪被这个傅闻折牌人形火炉热的满身是汗,又没办法,只好任由他抱着:“我在呢。”
傅闻折一共喊了八次“哥”,他应了八次“我在”,下车前司机都笑嘻嘻地调侃了一嘴:“两兄弟感情这么好呢。”
到家的时候姜妍已经睡下了,家里静悄悄的,傅知雪扶着傅闻折小心翼翼地进了房间,一把将对方扔在床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重死了。
他反正不打算帮傅闻折洗澡,谁爱洗谁洗,你今晚就臭着吧,谁叫你咬我脖子。
他“嗤”了一声又去摸伤口,隐隐有痛感传来。
傅知雪把空调调到适宜的温度确保他不会感冒,把他衣服扒光了再穿好睡衣,又给傅闻折盖好被子,出门就去洗澡。
热水自上而下涌出,化去一身的汗水,白色的雾气弥漫澡间,水汽氤氲,傅知雪舒服地喟叹了一口气。
结果拉开浴室门的时候吓得他往后跳了一下,差点尖叫出声。
傅闻折蹲在浴室门口,一手在地上画圈圈,一手抱着膝盖,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不是,”傅知雪啼笑皆非,“你不是睡着了吗?”
“哥哥不见了。”傅闻折好像很委屈,声音里竟带着些许哽咽,强调:“哥哥不见了。”
他慢慢长大后没叫过傅知雪“哥哥”,一直都是单字的“哥”。
傅知雪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恍惚了一瞬,以为回到了小时候。
他把傅闻折从地上扶起来,语气像哄小孩儿似的温柔:“我没有不见了,我在洗澡,你回去睡觉好不好?”
傅闻折不吱声,只跟着他又回到房间乖乖躺下,但手却一直不肯松开:“哥。”
又变成“哥”了。
“诶,”傅知雪打了个哈欠,手绕到他背后轻轻拍着,“睡吧,我陪你一会儿。”
“一直。”傅闻折说。
“什么?”他声音轻的像被沉重的铁块压在嗓子底下,傅知雪听不清,又问了一遍。
“一直陪着。”傅闻折握紧他的手,“不要一会儿。”
“知道了,”傅知雪感觉趴在床边腰酸背痛的,地板还冰冷坚硬,索性爬上床躺到傅闻折边上,打算哄他睡着了再回自己房间,“一直陪着。”
好困。
就睡一会儿应该没事吧……
深夜,月色透过没有拉紧的窗帘落进来,为漆黑一片的房间带来几簇银白的光,傅闻折睁开眼睛,看着熟睡的傅知雪,用眼神描摹着他的五官,从眉毛到眼睛再到嘴巴,最后凑上去在他蝶翼般的眼睫上落下一个亲吻。
哥哥真好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