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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羁鸟归林(下) ...

  •   机场外,小雨夹着雪落下,冷空气让人精神抖擞。没想到,兜兜转转,他们又来了韩国这个地方。

      其实,贵公子以前从没想过自己会有平淡的日子,正如道上相传的那样,他的出现,必定伴随腥风血雨,他本能的条件反射已经注定了他不可能再回归稀松平常的生活,因为,他就曾在漫天血沙、不知天昏地暗的枪林弹雨中度过他麻木不仁的一天又一天。

      他知道,黄沙是能炙烤得灼烧骨肉的,雨林深处的空气粘稠得能让人毛发里生出蛆虫。

      在他十七岁到二十多岁的那段日子里,他是个只会接收命令,到处奔波,执行任务的机器。没有固定的姓名,也没有固定的代号,从训练营里脱颖而出后,便马不停蹄地编入了分队,在世界各处为组织卖命。

      他常年在拉美、东亚、东欧、中东、东南亚等地区以不同的身份出现,他非常清楚,相比于黑手党、□□、雇佣兵又或是恐怖组织这些,对付明面上合法且经济规模达千亿美元级的财阀更为麻烦,更别提可全球干预的万亿美元级M国军工利益集团。如果能借助像韩国财阀这种能做到政治渗透的势力,或许会有一定的地域性限制,但至少不会连丝毫反抗尊大人的力量也没有。

      重回菲律宾的这些年,实在太安逸了。“贵公子”这个代号看似是尊大人对他的赏识和满意,实则禁锢了他。他不想做个棋盘上的黑子或白子,被条条框框束缚,他也不想继续下那盘早被布置好的棋局。

      有时候他确实挺佩服灯下黑的,总能做些让他出乎意料的事,那些即使在他内心深处也不敢想、不敢干、不肯做的忤逆之事。

      贵公子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怠惰了。马可尽管处处受挫,却依旧用自己的方式来解决问题,也做得出只要达到目的,大不了打乱棋局,一切重新来过,而他,竟然怯了。

      “还记得去希贾拉沙漠的那次吗?当时我们渴得只能喝尿和人血,你却在想首尔的鲫鱼饼,后来我去明洞吃过,根本没有你说的那种,会有蜂蜜流下来。”贵公子一边开车,一边对正用电脑搜索的灯下黑说。

      灯下黑回击:“……不记得了,我就记得你在委内瑞拉断了三根肋骨,还要死要活地说不要告诉尊大人。”

      “啧,那次好像是我们第一次接到护送的任务吧。”贵公子想着觉得以前的自己有些好笑,拍了拍方向盘,“我记得,那个卖石油的老不死的还说我能换他儿子的命也是值了。”

      “是啊,还是一个不知道是儿子还是孙子的私生子。”
      灯下黑说着,看了一眼手机。

      “真服了。”贵公子无语地笑了笑,瞟了灯下黑一眼,笑不出来,“别跟我说,你是在看马可。”

      “你真会想,是尊大人,问你又去韩国做什么。”

      闻言,贵公子自顾自地大笑起来,灯下黑看贵公子似乎毫不担心的模样,让他想起尊大人曾称贵公子为小孩,在他看来,贵公子是个十足的坏蛋,也只有尊大人会把他当叛逆小孩看了。

      “你该怎么汇报就怎么汇报。”
      贵公子无所谓地笑着。

      “……”
      见状,灯下黑再次不解,纵使是尊大人也无法令他失笑,可关于马可的事,他却几乎失态。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灯下黑不禁想问。

      贵公子扫了他一眼,没等他继续开口,就笑道:“你不懂。”

      “……”
      他确实不懂。

      几个月前,接受允珠的委托后,贵公子就查过了关于韩家的一切,韩会长在菲律宾的私生子早就在幼年时病死了,所以,从一开始,他就知道韩会长活不成。

      如今韩佳英接手了浩景财团,在她母亲的维系下,财团并没有太大动荡。虽然韩佳英并不愚蠢,但年纪尚小、涉世不深,只要能当面对质,就有商量的余地。而这,不就是他们的老本行。

      韩仁哲没死,在医院里躺了几个月,吊着一口气,后半生也要用机器维持着过活。新闻报道声称他是车祸,一家三口就活他一个,还全身瘫痪,又因为颈部受创最为严重,无法说话。

      这个消息让二人都觉得韩佳英这个小姑娘够狠,亲兄妹就要让对方亲眼看自己继承家产,估计韩仁哲用不了多久也会被气死吧。

      韩佳英不仅承包了韩仁哲的手术费用,还处理了他的那些烂摊子,以免波及公司。她说不想让外人觉得她是个冷酷无情的人,不过,这不妨碍她在她哥手术完清醒后,告知了她哥马可根本不是他们家的人,也就是那时候医生对气得几乎精神失常的韩仁哲动了手脚,让他再也下不了床。

      而韩佳英让他活着,可不是给他卷土重来的机会,更不会放任他继续没事找事,干些无法无天的勾当。她只是单纯惩罚一下哥哥罢了。她的这个哥哥总是仗着父亲的喜爱,就无下限地贬低她和她的母亲,明明淌着同样的血脉,却根本不把她当一家人看。

      在父亲病重后,哥哥甚至巴不得父亲赶紧死掉,好把她们母女扫地出门。她又如何不知道是父亲自愿录下遗嘱,就为了让哥哥找马可去救他的命。直到最后关头,她才彻底明白,父亲也只把她当个外人。

      明明她的母亲也为了家业奔波劳累,甚至还增添了不少产业,可在他们眼里,这些都是应该的,女人的就该是男人的。女人傲气点,在男人眼里就是不礼貌。实在可笑。

      如果非说最毒妇人心,那要怪就怪把少女变成妇人的世俗规训吧。

      有时候韩佳英追着自己喜欢的明星,想起如果哥哥对她好点,或许就不会如此了,可时间不会重来,利益相争也免不了流血。

      当贵公子十分自来熟地坐上了韩佳英的接送专车司机位时,韩佳英其实是怕的,她应该听妈妈的话,下雪天请假的。可听到对方是来和她交易谈判后,韩佳英就不怕了,只要是钱能解决的事,都不是问题。

      “你不是很厉害吗?像你这样的大侠,还要我这种反派角色帮忙吗?”韩佳英自我认识十分到位。
      “大侠?”贵公子像是学了一个新词。
      “是啊,??,或者说是英雄???,hero,英雄救美,你听得懂吧?是中文。”韩佳英解释着,已经全然不担心自己会有生命危险了。

      “……”贵公子觉得他应该向灯下黑学习,抽时间学一下中文。

      韩佳英环顾了车外一圈,颇为遗憾地嘟囔:“那个马可真的不来韩国了啊,我后来找过他打拳的视频,他还挺厉害的,你不是他朋友嘛,有没有他联系方式啊?”

      “马可死了,你没查到吗?”听到韩佳英惊讶又惋惜地啊了一声,贵公子皱了皱眉,转而又说,“你不问问我要和你做什么交易吗?”

      “不会是找我帮你报仇吧?”韩佳英脑洞大开,已经联想了一堆关于马可和贵公子之间的生离死别。

      “……”好像也是这么回事。贵公子看韩佳英只是短暂地伤心了两秒后,又兴奋了起来,他发现自己好像不是讨厌没有礼貌的小孩,他只是纯粹地讨厌小孩,因为和小孩打交道,很难谈正事。

      总之,对于贵公子提出的资金援助和某些渠道开绿灯的要求,韩佳英欣然答应了,好歹这次贵公子不是来诈骗、打劫地主的,她也有利可图。如果贵公子成功,她多了一个人情,他们也可以继续合作。如果贵公子不成功,她最多也只是损失点钱。可如果她不答应,不就和她哥一样为了点所谓的颜面而自寻死路嘛。

      “谈成了?这么快?”灯下黑以为还需要他略微出手吓吓对方呢。

      贵公子点了点头,坐进副驾,突然莫名其妙地问:“……你有想过以后要干什么吗?”

      灯下黑毫不犹豫地脱口就说:“狠狠赚钱,然后卷钱跑路,彻底远离你们这些疯子。”

      “哈哈哈哈哈——”贵公子捧腹大笑,“但愿你能实现。”

      灯下黑启动车子,驶进风雪中。

      回马尼拉后,贵公子主动联系了尊大人,说他回来了。通话结束还没半个小时,一架直升机就落到了贵公子住处的顶层停机坪上,把人接走了。

      速度之迅猛,位置之精确,说是放任,实则无时不在监视。

      贵公子自愿继承组织一事,尊大人给了灯下黑头功。刚开始那几天,贵公子瞧见灯下黑那个翻身做主人的做派,他真怀疑灯下黑其实就是在帮老头做事,要不是灯下黑私下想法设法地把不少网点和站点的人给换了,他已经打算要不要让灯下黑的愿望提前实现了。

      几年来,他们步步为营,把各个据点的站长换成了自己信任的人,最后,不顾公会里的反对,对尊大人实施了软禁。

      早前,贵公子就和尊大人面对面交谈过了,贵公子还是像以前那样敬重尊大人,不过,却少了年少时的崇拜和憧憬。

      “您总说,一把好刀不能有软肋,不能让人看出破绽。您明明知道,却还是把我当孩子看待,让我将您当作父亲。您总致力于把自己塑造成一座我无法逾越的高山。我最近明白了一个道理,在乎的人或事不只会是软肋,更是坚持的理由和动力。小时候知道的东西不多,却最懂得这个。”

      “……”
      尊大人没有回话,甚至没有抬头看一眼贵公子,只是一心翻看着手里的书,不时笑一笑,也是因书中的情节。

      “我已经克服了最大的软肋,翻过了高山。所以,希望您能明白我所做的一切,失望也好,愤怒也罢,以后,您就待在这里安享晚年吧。”

      话毕,贵公子不再多做停留,将一个布包着的东西放在桌前便开门出去了。那是尊大人多年前送给他的一把□□92F,枪柄刻着“忠”字,已经破旧不堪。

      贵公子吩咐门口的人继续看守,抬头就看到了不远处拿着资料袋靠墙站着等他的灯下黑。这场景,似曾相识,他从组织逃离的那天,也碰到了灯下黑,只不过,那时他根本没功夫管他,自顾自地就跑了。

      荒凉的希贾拉沙漠太过空旷,连风声都吞噬了炮弹声,烈日炙烤着黄沙,地平线在空气热浪中扭曲。贵公子蜷在生锈的装甲车残骸后,已经长时间没喝过水的他本就极度干渴,面罩下的嘴皮也早都干得皲裂流血,风沙还混着血黏在他喉里。

      这是他第一次干雇佣兵,十七岁的少年初露锋芒就被战争挫了锐气。和真实的战场比起来,训练营连小打小闹也算不上。

      风沙中,耳麦炸开沙哑的指令:“发现敌军,东南方三百米,六人巡逻队,一辆轻型巡逻车。”

      贵公子扣紧面罩,立即匍匐在地,透过车底用望远镜观察。只见五百米开外,灯下黑背着枪管裹着迷彩布的M24狙击枪,在风沙中像蝎子似的贴地爬行,等车辆接近预埋位置,他就引爆了IED,刹那火光撕开黄沙,紧接着是轰鸣的爆炸声。

      “砰——”
      颅骨和血肉炸裂的声音很快就被风沙吞没,那些人甚至来不及哀嚎。等贵公子从望远镜里再找到灯下黑时,他已翻滚至新的狙击点。

      经过几天几夜的连续参战,终于能好好整顿一晚。这些天,巨大的昼夜温差就弄死了不少人,白天的沙粒灌进作战靴里仿佛能烫伤脚,夜里却直降到零下几度。

      宿营时,大家都累得不想说话,不过也正好,他们这支佣兵是临时组建的,人很杂,来自世界各地,都各有各的任务,也没什么可聊的。

      贵公子正低头擦拭着□□92F上的血迹,身旁突然多出一双靴子,是灯下黑,他抱着枪坐到沙地上,一边双手伸向篝火,一边用他加禄语低声道:“几天没喝过清水了,什么时候才能到摩苏尔啊,听说首尔明洞的鲫鱼饼,一口咬下去会流出蜂蜜,真想尝尝。”

      贵公子瞥了他一眼,没答话,他没吃过,想象不出鲫鱼和蜂蜜能联系在一起,或许有机会,他们可以去尝尝,只是不是现在。

      虽然在训练营时,灯下黑一点儿也不想碰上贵公子,不过他们出任务这么多次,也算是生死之交了,如今远在他乡,找个能说话的人不容易。尽管贵公子没理会他,可贵公子也没让他滚,他就顺势凑近看了看贵公子如此宝贝的那把枪是什么样的,结果他一眼就看到了枪柄上居然刻着一个“忠”字,又联想起在训练营时,平时冷酷无情的贵公子在不苟言笑的尊大人面前总是一副兴奋开心的模样,想想就知道是尊大人赏给他的,一时之间,灯下黑不禁做了个意味明确的难绷表情。

      三个月后,他们终于在摩苏尔地下监狱找到了目标人物,顺利完成尊大人给的任务后,他们坐上了返程的直升机,下方的古城渐渐消失在黄沙中,那是他俩第一次那么默契,不约而同的都吐了。

      那年,尊大人下达的新任务地点,GPS定位在恰帕斯州,正逢雨季,密林里的空气又潮湿又闷热。他们已经潜伏在满是动物排泄物和腐烂植物的沟壑里数十天,感觉毛孔里都能养蛆虫了。此地百米之外,就是某个毒枭的老巢,等待了那么多天,终于等到有出入的敞篷吉普碾过。

      指挥做了个“行动”的手势,贵公子就踩着树干轻跃进车内,割断了副驾驶的喉骨,此时,司机已被树上的灯下黑用弓弩钉穿,后座的头目也被指挥拿匕首架着脖子,贵公子一把将司机拽到副驾驶,跃进驾驶位,掌住方向盘和油门,继续往里开。

      头目给手下打了暗示,发觉不对的看守随即就抬起冲锋枪对准了他们,贵公子赶紧伏地滚动,抽出□□92F连续点射,倒地五人。

      随后,他们也不再顾虑会被发现而用冷兵器,火力压制后,逼着头目交出了任务所要的记录本,便匆匆撤离。

      回程中,他们老远就闻到了熟悉的尸臭味,原来挂在橡胶树上不是飘带,是被划开腹部垂吊下来的肠子,尸体大多腐烂不堪,无法辨认,队伍里有人说这上面吊着不少卧底和叛徒,更多的是那些cop。

      灯下黑把玩着缴获的翡翠十字架,凑近贵公子低声问:“回去炸吗?”

      “尊大人只要交易记录。”贵公子说着,却不妨碍他们最后放火烧了那里。

      在委内瑞拉的那次,是尊大人新接的高级护送业务,护送目标是某位石油大亨的私生子,本以为这次任务会简单不少,却差点要了他们的命。护送途中不出所料地遭遇了武装分子伏击,幸亏穿了防弹衣,不然贵公子已经被打成筛子了。

      年轻时,身体就是好用,尽管贵公子感受到肋骨已经被连续的子弹打中震断,他还是忍痛把目标人物带到了安全地带。

      遭遇伏击后,通讯频道里就一直有人在联络,贵公子乘机在频道里要了点补偿,刚说完就听见雇主在频道里对行动指挥咆哮:“就是拿命换也是应该的,能换我儿子也是他值了!”

      贵公子才发现,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比起刺杀任务,护送任务要麻烦得多。

      将人安全送达,成功交接后,灯下黑才发觉贵公子不对劲,居然发了高烧,一问,才知道他几天前就肋骨骨折了,还硬扛了这么多天,就算是改造人也经不住这么造啊。

      灯下黑当即联系了二把刀汇款,结果二把刀支支吾吾半天说信号不好,灯下黑直接给他一通臭骂,说要告到尊大人那里。那时,灯下黑还不能直接和尊大人联络,可贵公子已经受尊大人器重,就算二把刀想故意使坏,也不敢冒险。

      可挂了电话后,已经烧得焉了的贵公子却拽着灯下黑一个劲地说:“别告诉尊大人!”

      那时,灯下黑可不像现在这样闷着让人看不透,那会儿他怼天怼地,完全不会惯着谁。骂完二把刀,就指着贵公子骂,光是骂他现在命都要没了还在那儿怕尊大人对他失望这一点还不够。

      灯下黑从他小时候开始骂,骂他狼心狗肺,骂他装腔作势,骂他死要面子活受罪,不仅如此,灯下黑还当着他的面骂尊大人只会pua他们这些愚蠢至极的小孩去卖命,骂他们这些人活着连路边的一条狗都不如,骂完这些,灯下黑又骂起自己,那叫一个痛快淋漓,骂得贵公子瞠目结舌。

      也就是那次,贵公子彻底改变了以往对灯下黑只会逃避且优柔寡断的看法。

      再后来,他们经历了很多很多,如果不是接受过人体改造,恐怕他们早就下了几百回地狱了。

      “调查得怎么样?”
      贵公子走近灯下黑。

      “一清二楚。不过,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别看了,看了伤心。”
      灯下黑话是这么说,却还是把资料递给了他。

      贵公子咧了咧嘴,无语地笑了笑,随后不以为意地打开了资料。

      见状,灯下黑说:“尊大人只娶过一任妻子,不过他夫人早年就和他离婚了,并且两人断得干干净净,他们有个儿子,是位大学老师,现在在早稻田大学文学部教社会学,背景很干净。”

      “……”
      贵公子沉默不语,只是一味地翻看。

      “对了,马可现住在神户。”灯下黑看贵公子一副笑不出来的样子,还是给他带了个好消息。

      闻言,贵公子合上资料,勾了勾嘴角,问:“他怎么样?”

      “应该不怎么样,他又干回老本行了。”

      “什么?!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你不是给他钱了吗?!”贵公子有些激动,他不敢想马可这几年过的是什么日子。

      “你想哪儿去了,他在神户开了一家拳击俱乐部,干的是正当事业。”灯下黑颇为无语,贵公子那样子像他家媳妇被人拐跑了似的。

      “哦,那挺适合他。”贵公子理了理领带。

      “不过我还是小瞧马可了,你猜我查到马可接触过谁?”灯下黑不打算卖关子,继续说,“他找过月见明。原来你瞒了我这么多,月见明根本没死,他改头换面了,现在日本的一家报社工作。”

      “……原来马可这么在意我。”

      “噗——”
      听到贵公子的自夸自卖,灯下黑没憋住喷出来。可想来想去,马可找月见明的原因只能是想调查关于贵公子的事,贵公子好像也没说错。

      “给我订张机票,最好是今天的。”

      “……”

      马可一开始在日本的生活,并不太平,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一切都要重头开始,因为语言不通,他起初找工作的那段时间,甚至被误拉去站街。

      后来偶然在健身房认识了一个留学过的朋友,他俩就合资经营了一家拳击俱乐部。

      那以后,马可没再继续过着走一步看一步的日子。在日本,没有人会来找他麻烦,他活得规规矩矩,像个符合世俗轨迹运行的寻常人。尽管那些曾亲身经历的打打杀杀成了他挥之不去的噩梦,但他仍更享受现下安稳的生活。

      拳击俱乐部的工作并不繁忙,而且他算是老板,大多数的时间是自己的。他每天都可以和家里通话,甚至视频聊天,再没有莫名其妙的组织来干扰他们的生活,他就和外出务工的人别无二样。

      下班后,马可会去南京町吃中国菜,那些饭菜会让他有在马尼拉时的感觉,饭后,他就去海滨公园一边吹着海风一边散步。

      差不多是俱乐部已经稳定的那段时间,马可才向金老师问起贵公子的状况,可金老师却说他根本没有贵公子的消息,贵公子像是消失了一样,就连道上的人也没有听说他活动的迹象。

      从那以后,马可就暗自托人查了很多年,因为听说日本的地下帮派有混迹在东南亚的,其中就有菲律宾,所以马可就从源头开始查起。几年了,终于查到了一些关于贵公子所在的组织的蛛丝马迹。并且,马可还亲自会见了提供信息的记者。

      记者不仅整理了相关的报道,还透露了一些所谓的内情。早些年某论坛上就有网友声称自己是记者卧底,透露了自己了解到的神秘改造人组织的相关内幕,不过很快那篇帖子就被记者自己删了。

      前来会见的记者说他认识那个网友。这些内幕大多也是从网友那里买的。那些报道马可基本都看过,而采访内幕的部分,马可没查到,也无法查证。一篇关于内部人员的采访,引起马可的注意。

      采访是关于一位侥幸逃脱后隐居多年的该组织前成员。据此人透露,他们那个组织里的人都是从幼时培养的,他们大多是被抛弃、无家可归的流浪儿,所以一进组织就把组织当家,代价就是每天都要接受非人的训练,甚至还有人体改造,每隔一段时间就要目睹认识的人死去,他们为了活命不得不去做手刃弱者的胜利者。

      采访中,记者问他是怎么逃脱的,他说自己逃跑后追杀他的人没有杀死他,因为那人是他的朋友。

      记者觉得可能这个人失误了。他却说,那个人从来没有失误过,他让所有人都以为我死了,对了,我之所以被救,还要多谢一个路过的小孩妈妈发现了我,再后来,我得到了儿童之家的救助。

      直到看到这里,马可才觉得这篇采访有可信度,他回想起自己模糊的童年记忆,才发觉冥冥之中,他早已和贵公子的人生轨迹产生交集。

      马可没有向记者询问网友的联络方式,只是给记者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并保证他不会把这些信息外传,还会付一定的报酬。多年来,记者断断续续地给马可提供了不少新的情报,虽然大多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但马可还是会付钱,让记者继续收集情况,马可做这些,只是想知道,贵公子到底是死是活。

      这天早上,马可走进一家他常去的咖啡馆,平日里,这家店都很安静,而今天却突然播放起旋律轻松缓和的英文歌。听着听着,马可觉得似曾相识,他好像在哪里听过,不自觉地就跟着轻哼旋律。

      “The flame in your eyes
      Makes me wonder
      And I realize
      That you are the one that I love... ”

      不过,马可喝完浓缩咖啡,吃完甜点后就去工作了。

      除了会员日常来训练,今天没多少顾客,马可早早下了班,就去公园吹海风了。

      七月底的海风是凉的,平时下班后,公园里已经有不少饭后带着孩子出来散步的家庭了,今天比较早,连车道上沿海骑行的人都还没来,显得公园里空荡荡的。

      “嘿!朋友!一个人散步吗?”

      马可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久违的熟悉又陌生的韩语。他闻声转头,看到步道上一个身穿白色衬衣的男人像孔雀开屏似的展开双臂向他走来,一手还拿着玻璃瓶装的可口可乐。

      “好久不见,你这是……金盆洗手了?”
      马可强行淡定地问道。

      “洗不干净,你还要我吗?”
      贵公子一副可怜巴巴地反问。

      “……太蠢了。”
      说完,马可就从旁边走开。

      贵公子赶紧大步流星追上去,拉住马可,他是真怕了。
      “真不要了?”贵公子小声问。

      海风吹过,马可觉得贵公子拉住的手腕很热,他没有回答,只是说着一些他很早就想说的话:“以前,我总想着靠着什么念头过活,没想过以后要过怎样的生活,直到遇见你,一切都变了。”

      “既然你站在这里,说明你已经处理好你的事了。”马可继续淡淡道,“我给你我的答复,我从未有过,又何谈要与不要。”

      贵公子慌了:“我听不懂,马可。”

      “……我们还没开始呢。”说罢,马可像是下定了决心,鼓足了气,攀着贵公子的肩膀,踮起脚,就吻了上去,

      贵公子先是一愣,随即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吻,良久,才抱住马可,把头埋在他颈间,低语道:“既然你这么说了,就逃不掉了,我早告诉过你,我可从来没弄丢过目标。”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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