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晌贪欢》水莲华

3、山河破碎风飘絮

　　燕城，北方大国海兰的边陲重镇,地处东夷，北武的交界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
　　今日的燕城十分热闹，首富林家在为老爷子林成天庆祝七十大寿。
　　林府门前自是强灯结彩，贺客如云，还有一大群衣衫褴褛的乞丐。过生日吗，怎么能不做善事，比如发发馒头啦，把吃不了的剩饭剩菜倒给这些乞丐啦。反正林家有钱，也不差几锅馒头，又博了个乐善好施的好名声。万一天上的哪路神仙碰巧看见了，给林老爷子添个三五年阳寿也说不定。
　　可是林老爷的家丁实在赚一个一个的发馒头实在太费事，不没有小费可赚，干脆，一锅馒头一下子泼了出去，“嗟，来食”拍拍手走人了。乞丐们可不管什么尊严不尊严，毕竟吃饭皇帝大，填饱肝子要紧。乞丐们一个个大显身手，你给我一拳，我给你一脚，刚抢了一个馒头大咬了一口，又被一拳打得吐了出来，老子吃不着，你了别想吃。一大锅馒头倒有一半被子踩得稀巴烂。乞丐们人人挂彩，鼻青脸肿。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在这里可是被表现得淋漓尽致。
　　林家大门对面街上就是燕城最大的酒楼烟雨楼。二楼临窗的坐位，一个白衣文士摇头叹息，“唉，这些乞丐，可叹，可怜，亦可恨……这个林家也没有这么做善事的吗！““爷，您怎么看？”
　　被称为爷的是一位十八九岁的年轻公子，雪肤乌发俊美异常，只是神情淡漠，一双冰蓝色的眼睛深远、凛冽，形状优美的下巴，透着坚毅、冷峻。一袭黑色的书生长袍，仿佛寒玉一般,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年轻公子微微饮了口茶，并没有说话，一双冰眸却依然望着林家大门。顺着公子的目光，白衣文士这才注意到一个小小身影。
　　假山上绻缩着一个小叫花子，瘦小的身子应该还是一个小孩子，乱蓬蓬的头发，满脸污秽。小乞丐一直在那儿看着众乞丐争食，并没有动，难道她不饿？
　　白衣文士亦好奇的盯住了小乞丐。小乞丐张望了一会儿，终于动了。猫儿似的迅速扑向一个滚在地上的馒头，两个高个子乞丐正在大打出手，而引起争斗的馒头早已落入小乞丐之手。小乞丐弓着身子狡猾敏捷像一只野兔。夺到馒头后窜到假山后面藏了起来。
　　一大群乞丐打完了吃完了，互相咒骂着离开了，只留下一地狼籍。小乞丐从假山后面钻了出来，舒服的坐在假山上，把脏了的馒头皮剥掉，从容的吃掉了整个馒头。末了，还伸了个懒腰。
　　从头至尾，年轻公子都观察着小乞丐，目光深沉难测。
　　像是感受到了某种危机，小乞丐侧目望向烟雨楼二楼窗口，一瞬间，目光相碰，就像宝石触及宝石撞击出更璀璨的光彩。
　　不肯认输般，丹雾就是不肯收回目光，尽管离得远，可是那种压迫感还是让她觉得难以忍受。
　　“天锋”把他带上来。”年轻公子淡淡的吩咐侍立一旁的青衣男子。青衣男子面容冷峻，衔命而去。
　　丹雾，莫名觉得身体有点发寒，事情有点不妙，转头就开溜，三晃两晃，混入人群。
　　“好机灵的孩子”，年轻公子唇边低低的吐出这几个字儿。
　　“可惜了”。
　　祥云客栈
　　丹雾心不甘情不愿的被拎到年轻公子面前。屋子里的陈设简约高雅，燃着十几支蜡烛，光线柔和明亮。年轻公子从书卷中抬起目光，审视着丹雾，似乎想看透什么……丹雾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就一眼，丹雾呆了一呆。好漂亮的人，曾经以为父皇是世间最英俊挺拔的男子，可面前的男子比父皇更加好看。漆黑的长发如上好的黑缎用一条银色的丝带随意束于脑后。一张脸如同上天选最好的玉石精雕细琢而成，尤其是那双冰眸，亮如寒星又深沉美丽如蔚蓝的大海，充满智慧之光却又锐利难测，另人不敢逼视，整个人如楚山修竹般清逸挺拔。看也只这一眼，丹雾看出面前这个人不简单甚至是危险。
　　与此同时，屋里的三个人也在仔细的审视着丹雾。
　　天锋皱着眉，在他看来，小乞儿简直是头小野猫，不但狡猾还有锐利的爪子。手背上的抓痕还真疼。天锋叹了口气。
　　白衣文士面上一团和气，暗暗思忖；好瘦小的孩子，只有八九岁吧。可怜的孩子，不知爷看上他什么了。
　　黑衣公子的目光锁定了小乞儿的眼睛，那是一双极其美丽罕见的清灰色眼睛。记忆中那个人也有着同样的眸色，微微叹了口气。再次凝眸于小乞儿的眼睛，澄清的瞳孔像泉水，流光溢彩泛着淡淡的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眼波流转之间带着若隐若现的邪气，甚至是乖戾之气。 “一个可正可邪的孩子”黑衣公子喃喃低语。
　　“你叫什么名字，几岁，家住哪里，父母呢？”年轻公子随意的问，声音低沉悦耳。
　　“问人名字前要先自己报名嘛？”小乞丐不服气的顶了回去，声音铃子般清脆好听。
　　白衣文士和天锋面面相觑。
　　年轻公子略是愣了一下，眯起狭长的眼睛迟疑的答道，“我叫幽如海”很明显，这个人并不习惯向别人介绍自己。
　　“我……叫落夕，看着窗外的落日，丹雾瞬间编出个名字，落去的太阳，落架的凤凰，丹雾在心里嘿嘿冷笑。 九岁了，呵呵又把年龄减了两岁，没有家了，”丹雾咬着嘴唇。
　　白衣文士神情有些动容，小声的叨念，“洛熙，嗯，名字还不错，不用改了”黑衣公子却是声色不动，只是淡淡的吩咐天锋，叫店家准备洗澡水，把她弄干净。
　　沐浴后的丹雾再次被带到幽如海面前。三人倒抽了一口气。面前的女娃虽然清瘦苍白，头发枯黄，依然难掩天香国色，只是那神情，和爷如初一辙的淡漠。
　　目光再次锁定女娃良久，眼前的这张脸和记忆深处的那张脸渐渐重叠。幽如海终于做出了历史性决定，以后你就跟着我，算是我的养女吧。
　　　时下，富贵人家常收养一些容颜姣好的男童女童充作养子、养女。一来做子女的伴读，二来可以做为工具使用。地位虽不及妾生的子女，比婢女奴仆却是高多了。
　　“快谢过王爷，以后你得叫父王了，快！快行礼！”白衣文士雨生有些欣喜，他是真的有些怜惜这个单薄的女娃，这样的孩子流落在市井，下场通常很凄凉。雨生的内心隐隐有一丝痛。
　　美丽的女人总是遭人怜惜，小女孩也不例外。
　　谁知丹雾并不领情，倔强的挺直了脊背，直觉让她觉得跟着这个男人未必是件好事，尤其听到父王两字，心里一片惨然，暗骂，哼！想做老子的爹，下辈子吧。我樱丹雾这辈子只有父皇一个爹，已经死了，再也没有爹了。
　　雨生冷汗都下来了，这丫头怎么这么倔啊！
　　良久，“多谢王爷”声音有些嘶哑。洛熙总算说话了。
　　当夜，有黑影悄悄潜入幽如海的卧房。
　　第二日，四人天明即起程，一路策马狂奔，洛熙与幽如海共乘一骑，洛熙并没有问要去哪里。
　　三日后，一行人抵达帝都，在一座宏大的府门前停下，两边有披挂整齐的士卫站岗，见到幽如海齐齐半跪施礼 ，幽如海一摆手，率先入府。丹雾，不,现在是洛熙了并不知道等待她的是怎样一个未来。
　　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