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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入云危境掣人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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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一个人坐在这?”
裴夙允不知何时走到了小乞丐身后,对着他问道。
小乞丐闻声抬头望着,思考了一下,说:
“你们有事,我不能打扰。”
林萱看着如此懂事又可爱的小男孩,心中的喜爱达到顶峰,她克制住一遇到软萌小包子就想上手摸摸的想法,蹲下身子,摸了摸他的头。
小乞丐乖乖的,没有反抗。贺常明知道自己不擅与小孩打交道,识趣的走到一边,回想起前不久的事。李俟水则陪着二人围在小乞丐旁边。
裴夙允也蹲下,笑着问小乞丐:
“你叫什么名字?”
“刘十一。”
“那十一知道安乐村里发生的事吗?”
刘十一点点头,说:
“刘家是从皇城来的,而我是在路边被刘家捡到养着打杂的人。”
“刘家有两位小姐,但是有一位早就死了,大人们说怕二小姐和大小姐一样早早丢命,便给她下贴招亲。”
“之后,就和街上传闻的一样了。”
裴夙允听后,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那当时的老妇人为何要说‘你去了谁家,谁家儿子就不得好死’这样的话,还有她口中的‘过去那把火’指的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以前,刘家的大人们对我很好,他们会给我吃好吃的糕饼。可是有一次,我去给二小姐送东西时,我看见了镇上的王公子和二小姐在说话,然后之前那个胖胖的县令拉走了王公子。”
“走的时候,他正好撞到了我端着的糕点,然后他看我的眼神很吓人。”
“他只看了我一下,就从盘子上拿走了一个糕点,还把我推到了地上。”
“第二天,王家公子就病了。然后之前的王县令为了给他儿子求医,却突然死在外面的村里。”
“我当时在外面捡柴,看到他浑身是伤的躺在地上。”
“赶来的人看到我时,我拿着一根树枝,戳着他的脸。”
“那天起,我就是他们口中的怪物了。”
小十一语气比想象中还要平淡,仿佛揭开的破布下鲜血淋漓的烂肉,于他只是一次重现疮痍的事,仅此而已。:
“我不知道怎么和他们解释,所以我没有说话。但是大人总是可以只看到他们想看的,他们只相信的。”
林萱被他说的鼻子一酸,轻轻的把他搂在怀里,刘十一感受着温热的怀抱,先是一颤,然后伸出小手拽住了林萱的衣裳。
苦命的孩子经得起恶意,却唯独受不住善意。因为他会难过,难过这善意来的太晚,他也会感恩,感恩还有人在乎自己。
总之,这泪是止不住了,小十一说话的声音逐渐哽咽:
“以前刘家的人还会为我解释,可是有人在村里放了一把火,吵着要烧死我,我们逃了出来。这次,刘家人没再为我说话了。然后,我又是一个人了。”
“我回不去村里,就留在镇上的桥边,与狗睡在一块。”
“后面二小姐急着嫁人,也没人来寻我。所以,我只能去家家前讨点剩粮来吃。后来,有人发现我去谁家讨饭,谁家就可以赘入富人家去,他们高兴坏了,给了我好多好多吃的。”
“我也高兴坏了,吃的很饱。可是,第二天,入赘的人就死了。”
“我最后还是成为了一只过街喊打的耗子。”
林萱听着,眼角泪珠顺着滑落,刘十一伸手擦掉了几滴泪。
裴夙允瞧着,对李俟水摇了摇头。
转而又对哭得厉害的两人道:
“他人之错,不必究于自己。”
“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的。”
林荫重重,人也心事重重。这团迷雾将裴夙允几人牢牢的捆在一方地里,几人怀着别样的心思一起回了酒楼。
无论后事如何,现在的他们也只能如枯苗望雨,等待一场滂沱的将至。
三日后。
酒楼外沸沸扬扬,嘈杂的交谈声不依风便能清晰的传入楼内人的耳朵里。
“我天啊,又下榜子招亲了。”
“这都几次了,说不定那二小姐命里克夫呢。”
提着菜篮子的几位大婶凑到了前头,小声嘀咕。
“算了,算了,关我们啥子事嘛。还得赶回去搞饭吃。”
“哎,对,不凑不凑了。家里那位饿死鬼,再不回去就该叫了。”
两位大婶从人流中挤了出去,手挽着的篮子变了形。二人拍拍身上,其中一位嘴里还碎碎念着:
“这些人也是真爱瞧热闹啊。”
裴夙允懒懒的坐在楼台上,背靠红漆木椅。
对座的李俟水为他斟了杯茶,推到了他面前。
“师兄,你说这次揭榜的人会是谁?”
李俟水没急着说话,而是端起自己的茶瓷,轻轻的吹了吹。
一壶新茶刚沸,茶水滚滚。
李俟水浅抿一口,后向人群望去,放下了手中的茶瓷,道:
“不急,人还未到。”
裴夙允端起已经沏好的茶,有些惊讶。他的指尖并没有传来预想的滚烫,余留的温热流入体内,裴夙允有些纳闷:
“他连我什么时候想喝茶都料到了吗?”
李俟水扭头回来正看见他锁着眉,关切问了句“怎么了?”
裴夙允笑着摇了摇头,喝下了茶。
榜前
热闹哄哄的一派。忽然,人群中不知谁高声的玩笑了一句:
你们谁来快收了这刘家的小姐吧!
这话声音不小,大家都听见了,惹得前来凑数的男子们一阵发笑,只有几个妇人叹息的说着:“这女娃儿也是可怜。”
“哎!这谁家的小孩!怎么管的!”
人群中窜出一个瘦小的身影,急急忙忙的跑过,撞倒了外边的一众人。
身后的家丁紧紧的追上他,看他混入人群里,边大声喘气,边大喊:
“快......快!抓住那小杂种!”
但没有人动,任由小十一穿过了他们身旁。
有人立即反应过来,逗乐儿的道:
“哟,这不是王家丁嘛。”
“这是什么事儿,惹得你这副模样啊。”
“啧啧啧,别行礼啊。”
追来的人是王家的家丁,他没想到小十一太能跑了,累的不轻,半俯身歇气。
众人七嘴八舌,倒是把他气的不轻。
“你...你们,欺人太甚!”
家丁指着嘲笑的那几人,气到发抖,却又无可奈何,眼睁睁的看着小十一潇洒远去。
“喂——等等我!”
街的远处传来一声呼喊,他招着手,朝这边赶来。
李俟水弯指弹了下杯壁,水波荡漾。他笑着道:
“来了。”
裴夙允也笑着回应他,坐等开戏。
“王家公子,本名王行桎,是这原十街前县令的儿子。可惜之前的王县令惨死野林,时案多疑,便草草结案。以至于他们王家从此一落千丈,唯一留下的这个儿子过于窝囊,以至于这刘家的将来一眼便望到了头,再难中兴。”
“多么悲惨的故事啊。”
裴夙允看着王行桎向这边跑来,感慨的说说。
李俟水也看向那边,淡淡道:
“不过是无能之人的故事
罢了。”
“他若有意,也不至于靠着这种手段来主持局面了。”
“不过这样也好……倒是省了我们做靶的力。”
二人讲的口渴,举杯而饮。
一盏茶水下肚,解的不只干渴,还有……
一场迷局。
楼下。
王行桎远远跑来,家丁见自家公子来了,不再搭理他人之间的嘲讽。
家丁躬身行礼,后抬步到王行桎旁,有些小心翼翼道:
公子,让那……那刘十一跑了。”
王行桎呆愣的看着家丁,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有些怯生生的问道:
“你...你在...说什么?”
家丁长舒了一口气,后语气略有不善的讲:
“没什么。算了,你们几个带着公子回府去。你们几个,给我抓住那个小贱种。”
家丁几言就安排好了事,正准备打道回府。
王行桎却说:
“我……我不要回去!”
随即指着榜上的红帖道:
“我...我想娶她。”
家丁:?!
“公子,这玩笑可开不得。”
家丁沉下脸,招呼人来带走王行桎。
“不帮他吗?他怕是搞不定。”
贺常明推门而入,在桌前坐下,问道。
“不必。穷途末路,困兽犹斗,他会做好的。”
裴夙允一脸笃定,又道:
“搞定了?那就歇着请你看出戏。”
贺常明点头。
家丁一左一右架起了王行桎,拖着他往王府走。
王行桎不愿的瞪着腿,大声叫嚷着,全程让一整街的看了个笑话,家丁扶额摇头,吩咐人快点把他拉走,倒是给一伙人笑的更乐了。
家丁正欲赶快逃离这,却在酒肆的幌子旁瞧见了探头朝他做鬼脸的小十一。
正快步跑过去,趁小十一卡在柱子间,揪起了他的衣领,把他拽起来丢到了地上。
刘十一忍着疼没有哭闹,毫无畏惧的对上了家丁的眼睛。大庭广众之下,悄悄话此起彼伏,有胆子大的并不避讳的说了出来:
“这不是朱大娘骂的挺凶那小孩吗?”
“咋个跑这来了。”
一旁的人伸出手指摆了一下,回了这问题:
“你傻啊,这还看不出来。”
“大娘说了,这小孩到谁家去,谁就要娶刘家小姐呢。”
“你瞧,他家公子嘴里还嚷嚷着“他要娶亲”呢。”
众人顺着说话之人的视线看过去。
王行桎不停晃动身体,拉着他的两个人手一麻松了些。
王行桎见机,一用力甩开了二人。跑到木榜前,上手往下一扯,撕拉一声,红帖被紧紧的攥在了他的手心里,说道:
“我...我与刘家小姐...要...要成亲了!”
家丁气急败坏,但众目睽睽之下,一切又成定局,若是反悔,别说是举全府之力斗不过一个刘家,他们怕是先会被这群看戏之人一口一唾沫给淹死。
只能摆摆手,灰溜溜的迅速逃回了窝。
酒楼上
刚刚说话之人缓缓走到裴夙允这一桌前,拉开了凳子坐下。
“成了!”
这声音完全没有了刚刚的大嗓门,清脆极了,正是林萱的声音。
她高兴的打了个响指,看着三人。
一个小厮突然端了盆水上来,裴夙允道了声谢,就喊他去忙了。
贺常明朝盆那边努了努嘴,道:
“快洗掉吧,这东西待脸上越久越不好。”
林萱抬脸,标准的媒婆痣点在了她的唇上方,皱纹的纹理一条一条的清晰可见,要不是事先串通好的,贺常明当真以为这是个大婶突到了他脸前来,特别是显眼的大痣。
虽然他于美丑无甚概念,但这下属实辣眼睛。
林萱愁眉苦脸的说着:
“这可是我画了很久的!”
“这张皮还挺好用,以后要是有什么意外还能救一命。”
贺常明可没想那么多,催促着林萱快卸下这装扮,裴夙允和李俟水倒是在一边笑的畅快。
待几人重新坐定,开始梳理起了刚刚的事。
“看来,我们之前想的没错。王家没落,要想兴起,只能靠他人扶持这烂摊子。”
裴夙允说着。
贺常明有些疑问,道:
“王家贪图钱财,那刘家又能从王行桎那得到什么?”
“不会真就是得一个便宜女婿这么简单的事吧。”
林萱嘴里含着一块糕点,点点头,也想知道原因。
“这就取决于你们查到了什么了。”
裴夙允继续道:
“你们看到刚刚王家家丁的变化了吗?”
二人摇摇头,李俟水见状讲了出来:
“他们看到王行桎的第一眼,明显的害怕,却在他开口后,瞬间换了个态度。”
“只有两种可能。”
李俟水伸手比了个1的手势。
“一,王行桎有一个与他模样完全的兄弟,且两人生性相差极远,致使家丁难以确定。”
“二,王行桎有可能是……”
“一人多魂症。”
“据小四和十一所言,王家只有独子,那这问题只会是他自己身上了。”
贺常明一惊,手中的茶杯一抖,倒是给桌子喝了一杯够的。裴夙允赶忙按住他不断捏紧杯子的手,有些担忧。
贺常明的大脑逐渐清明,但开口说话的声音还是有几分颤意。
“一人多魂症到底是什么?”
李俟水看了他一眼,状似无意的解释了一番:
“祖有言:人有三魂七魄,待人亡,一归无极,二达地府,三寄往来人,视为三魂。则喜、怒、哀、惧、爱、恶、欲,各情曰为七魄。”
“我不要听这些!”
贺常明有些火气上头,裴夙允想开口解释一下,却被李俟水轻轻的按下了手背,对他摇了摇头,平静的继续说了下去:
“人生于世,七情六欲在所难免。”
“当人的七魄中任一突破了限,便会由三魂多一魂。”
“这一魂不同于前三魂 ,被唤醒时,会让人与之前所为大相径庭。”
“俗称——鬼上身。”
贺常明有些咬牙切齿的问:
“那他有选择吗?”
林萱没听懂三师兄这句话,道:
“啊?什么选择。”
李俟水收回在贺常明身上的视线,喝两口茶润润喉,才答:
“有心之人的刺激,生死存亡的选择,或是自愿的转换,都未尝不可。”
说完,李俟水还补了一句。
“无论前因是何,铸下错总是要还的,但人总是善良的,不必杞人忧天。”
语调轻松平常,由不得贺常明多想。
裴夙允察觉出了贺常明的不对劲,以安慰的口吻道:
“无论发生什么,你永远都是我的三师弟。”
“有师兄在,莫怕。”
贺常明将一切乌云暂置脑外,说出的话依旧冷淡,但眼尖的三人还是瞧出了这幅冷淡外表下的端倪,都默契的没有开口。
过了一会儿
本着查案要积极的心态,还是林萱最先打破了这片沉默。
“无聊——”
“现在诱饵已经放进去了,就等鱼儿上钩了。”
“哎呀!可是来这三天了,我们还只有这点进展,我都怀疑我们来这的目的了。”
林萱上半身直接趴在桌子上,手放上面比了个3的手势,又迅速耷拉下来,现在她深感自己是大田地里蔫了的菜,管他风吹雨打,也半分来不起劲。
“我看你是怕输了和师父的赌吧,要不然你以后都得去上晨课了。”
贺常明一眼戳穿了自家小师妹的想法。
“到底是哪个讨厌的先生提出的晨课!啊啊我要丢打瞌睡的虫蛊到他床上去!”
林萱气的差点捶胸顿足。
“我们只是来历练的,查案并非我们之事,若是一心为案,那我们现在就该到县衙里当差了呢。”
“况且女子嫁夫,是一辈子的事,少不得要多备几天,我们等着就好。”
裴夙允说完,林萱也只能将这事放在心底去,哦了一声以表自己抗议无效的无奈。
李俟水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也说了一句:
“小四不急,离师父的约定尚有两天,必会水落石出。”
四人在桌前有说有笑,楼下的女子端坐在木椅上,将几人的话尽数听了一遍。
她抬头,明亮的眼睛对上了醉仙楼的老板娘,笑的开怀。
难得的景致,是调皮的阳光。躲开了阴暗的角落,直奔她来。
那一刻,在老板娘的眼里,明媚有了形状。
“老板娘,续杯茶。”
次日。
几人站到了王府的大门口。
梁上架着的牌匾已经落了灰,边角的蜘蛛网很难让人相信这里曾辉煌过,如今这副模样,着实令人唏嘘。
裴夙允扣响了门环,家丁有些不耐烦的抵在门口,问:
“几位,近日府上不见人,请回吧。”
说完,便打算关了门。
裴夙允伸头对上家丁的眼睛,说:
“贵府近日有灾啊。”
家丁看着裴夙允一行人,表衣单调,内里却稍显富贵,多半是大家出身。
家丁警惕的没有说话,但是门没有在继续合上。
“我们可助王公子免于此祸。”
门突然大开,家丁把他们请进了府里。
“几位先坐,我去找公子来。”
“你和他说了什么?他怎么突然放我们进来了。”
贺常明问裴夙允。
“我说,不开门你就会血洗这,他怕了就开了呗。”
贺常明:……
“这么简单?”
裴夙允一本正经的撒谎,面对师弟的质疑,只是坚定的嗯了一下。
李俟水忍着笑,他知道:
裴夙允若是能镇定自如的说出这件事,那他势必在言慌,很符合裴夙允一贯的做派。
若不是李俟水了解了个透彻,那往后真真假假谁还辨得清。
不敢多想,李俟水用手虚挡着轻咳,打破了这片尴尬。
贺常明在脸上和心里都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额头青筋突突的跳,道:
“某些人自从来了这后咳到没怎么停过。”
李俟水:“?”
“你......你们......是来帮我的吗?”
一阵急促的声音打断了几人吵闹,王行桎气喘吁吁的跑到裴夙允跟前。
“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紧紧的抱着裴夙允的腿,脸也紧往腿上凑,嘴里哭喊着:
“恩人啊!恩公啊!你快救救我吧!”
......
贺常明:聒噪
林萱:看戏
裴夙允反愣了一下,他的腿怎么就成别家的了。
李俟水脸色有一瞬的阴沉,他蹲下去将王行桎扶了起来,手上的力道逐渐加大,王行桎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提起来似的,被迫松开了裴夙允的腿。
裴夙允也弯腰扶起这个鼻涕眼泪一把抓的糊涂虫,后抚平了被糊涂虫抓皱了的裤腿。
王行桎两眼汪汪,瞧着可怜。若是见小孩子这副模样,怕是再硬的心也可软化三分,但是落在一个早已长成的男子身上,只会叫人在心底暗骂一句:
傻子!
忽悠一个大傻子,能做出这种事也忒不厚道了。裴夙允顺着心里仅存的一点良心宽慰了王行桎几句。
“王公子,男儿泪当为顶天立地的事,而并非求人之处。”
“好”王行桎点点头,眼眶中还留有泪花,但好在停住了泪声。
裴夙允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坐在了靠椅上,摆开前不久刚淘回来的玉扇,道:
“王公子,实不相瞒。此次我来是奉家师之命来彻查前任县令之死的。”
王行桎:!
别说是王行桎一下没反应过来,和他一道的另外两人脑瓜子也嗡嗡的。
贺常明先往左瞥一眼,李俟水正气定神闲的往那一站,再往右瞧,林萱同样疑惑的眼神向他投来,二人恍然大悟。
“有意隐瞒,当我外人了?”
“两人之间秘密还挺多呀!”
以至,贺常明埋怨的目光和林萱好奇的眼神都齐齐的定在了裴夙允身上。
哦,不对。还有一道颇为热烈的视线也黏着他,裴夙允顿感如芒在背。
“这,这个...一定要查吗?”王行桎低下头,紧张的抠手指甲。
近距离一瞧,能看见他的指甲过短,甲皮颜色被撕得深浅不一,指缝间有血丝淌过,让看见的人下意识害怕:这不是一个正常的人该有的双手。
裴夙允没有理他,看向他的眼神夹杂了一丝玩味,王行桎害怕的将头埋的更低了,闷了一会才憋出几句话。
“好,好的.......我知道了。”
“我会好好听,听你的话的。”
“求...求求你帮,帮我。”
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裴夙允也终于收起一副玩世不恭的姿态,很郑重的向他承诺道:
“你若信我,便听我的。我必能保你无恙。”
王行桎不太灵光的脑子就这样稀里糊涂的答应了,问:
“那,那我该怎么做?”
“你与那刘家小姐是旧识吧?”
裴夙允得到了王行桎的肯定后,继续道:
“王家因前县令枉死遭落魄,你如今在这府里举步维艰。”
“我明白,如履薄冰的日子并不好过。所以你想借着一点情分,入赘刘家,起码不用再看下人脸色做事。”
王行桎:!
“仙人啊!你一定要帮帮我!”
“我...我只是想入赘,我不想丢命啊!”
说完,又想一把抱住裴夙允。
裴夙允这次可不想被赖上,他松开手中的扇子,却不料身后有人扯了一下他的腰带,力气刚好大到他没有防备,一下就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淡淡的桃花香味浸入衣袍,充斥鼻尖。
玉扇落偏了点,只砸在王行桎的手背旁,裴夙允觉着有点可惜。他抬起头,对上了李俟水深邃的眼眸 。
李俟水喉结滚动,虚揽着裴夙允腰的两只手,渐渐放开。
王行桎被玉扇砸的有点疼,讪讪的缩了回去,尴尬的搓着手。
“王公子,这榜既然由你摘下,自当是你负责。一日后大婚,你尽管安心做好新郎,旁的不用操心。”
“我等不打扰了。”
说完,就牵着裴夙允的衣袖大步离去,贺常明和林萱也紧随其后,只留王行桎一个在风中凌乱了衣裳,也凌乱了思绪。
王府门外
李俟水松开了裴夙允的衣袖,又是一贯温柔的模样。
追着出来的二人不明所以,贺常明问道:
“你两搞什么名堂?”
“不是说好要让他作饵,伺机而动吗?”
裴夙允紧了紧扯松的腰带,开口道:
“王行桎什么人啊。”
“他虽然胆小,但是不蠢。在明知嫁谁死谁这么大个噱头中,还能毫无顾忌的摘榜,已经不容易了。”
贺常明蹙眉,说:
“但他没得选。”
“是没得选啊,但你架不住人会怕啊。你没瞧见他那双手,已经烂到没眼看了,我估摸着是他害怕下意识伤害了自己。”
林萱突然灵光一现,想到了什么:我想起来一件事,是小十一和我说的。
回忆里
辰时未至,街市上并不热闹,而刘家还未张榜。
此时,一位脸上大痣招摇的大婶带着他的孩子早早蹲守在了榜旁。
仔细看去,二人长得的确不太像,被牵着的小孩脸上白净,眼睛很漂亮,反观蹲着的大婶五官平平,突出的不是美貌而是颧骨。
不能说两人没有一点关系,只能说真是一点都扯不上。
小十一看向牵着他的“大婶”,说:
“姐...”
“嗯?”
“...娘,娘亲,我们还要在这里多久啊?”
易容后的林萱想了想,摸了摸小十一的头说:
“一一,可是累了?”
小十一点点头,林萱索性直接坐在了地上,拉着他坐在了自己的腿上。
六岁,这个年纪的孩子慕贪吃,体重不轻。但压在林萱腿上的重量却轻的很,有些令人心疼。小十一伸手抚了抚林萱的眉毛,朝他露出了一个微笑,随后歪头埋在了林萱的脖颈间。
“姐姐,我们真的要选王公子吗?”
“十一不想选他吗?”
“没有。”
十一摇头,想了想说:
“我听说王公子他有的时候很可怕,经常会欺负镇上的一些姐姐。”
“十一不怕,如果他再欺负人,姐姐就一拳揍飞他!”
十一“嗯”的一下,手再次抓紧了林萱的衣服。
回忆结束,林萱只当当时的十一同他开玩笑,却忘了六岁的孩童天真,是怎么也说不出假话的。
“所以,王行桎会性格大变,让他周遭的人都不得何时是谁。”
“他转变性格后,荼害了镇上女子,转回本性因良心难安,所以才不断散财以封口,致使府上日益衰败,如今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屋里的几棵树,渐渐枯死。”
贺常明分析的头头是道。
“说的对!”
裴夙允打了个响指,继续道:
“但恐怕没这么简单。”
他抬头看天,乌蒙蒙的一片。
“这刘家案比我们想象中牵扯的要多啊。”
有人将一把扇子递到了裴夙允前,声音磁性:
“我陪你。”
作者有话要说: 哎哟我去,我陪你~
谁来陪我啊
我生气了
呵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