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磨牙期后至[校园]》徐未已

13、尴尬·叮嘱

　　我可能……找到你了？

　　——《黑粽子追踪记录》

　　*

　　贺嘉卉见苏可意开完会回来就直接趴在桌上，都已经过去三分钟了，她连动都没动，甚至李昊阳偷偷把她桌上的牛奶顺进口袋了她都无动于衷。

　　李昊阳做贼心虚，倒打一耙说：“钓鱼执法，肯定是钓鱼执法，我不上当。”于是又把牛奶一下子掏出来放回去。

　　贺嘉卉想去探探她的鼻息，戳了下苏可意的胳膊，不确定地问：“可意，你还活着吧？”

　　“……死了。”声音被压在胳膊下，有气无力，无欲无求，飘渺得像是从远方吹来的蒲公英。

　　“怎么了可意？是发生了什么吗？”贺嘉卉只知道苏可意刚刚去纪检部开会去了，去之前还虎虎生威，唱着“我是共产主义接班人”，胸前无形的红领巾亮得灼人。

　　苏可意闻言深深地叹了口气，这气叹得像是看破了红尘，清心寡欲的很，就差一件袈裟一只木鱼，要是能点上几根檀香就真的是齐活了。

　　苏可意头侧靠在桌上，语气没有起伏说：“我和我们会长说上话了。”

　　贺嘉卉也学她，这个视角很好玩，像是世界颠倒了，贴着桌面的耳朵能听到到所有不受注意的声音：“会长？学生会会长吗？莫淮北？”

　　“嗯。”苏可意的声音像是闷在陶罐里发出的，隔绝空气，瓮瓮的。

　　贺嘉卉顿觉不可思议，对这个她只在开学典礼，和几次颁奖典礼上遥遥看过一眼的会长很是惊讶，“你和会长说完话就抑郁了？会长这么致郁啊？”

　　今天是周三，苏可意一早就被通知了饭后要来会议室开会。

　　这不是重点。

　　开完会后，大家都起身要走，同时另一个会议门打开，冲出看另一拨人。苏可意想着先在这坐一会儿，等大家走得差不多了就不用和大家挤电梯。

　　这也不是重点。

　　贺嘉卉不明所以，“可意，那你能不能讲重点？”

　　苏可意轻叹了口气，“重点也是需要铺垫的，马上就到重点了！”

　　当时莫淮北也坐着没走，低着头，不知道在写什么。

　　苏可意当时心里还嘀咕着，原来也有人和她想的一样。

　　莫淮北抬眼漫不经心地看向了苏可意，随后喊住了她，语气和他的形象一样温柔，没有攻击性，说什么都不会让人觉得压力。

　　“你为什么老是看我？”

　　即便是这种话，也不会让被问的人觉得尴尬，就挺神奇。

　　贺嘉卉拿着芥末味薯片咔嚓咔嚓地吃着，也问：“你为什么老是看他？”

　　“这个等下再解释。”苏可意小脸快皱成一团，话音悲戚，很是后悔，当时觉得不尴尬，但现在回过味来，就觉得有点不太好意思了，“你猜，我怎么回答的？”

　　一般这么问的，答案肯定都不是太正经的。

　　贺嘉卉想了想，设身处地把自己带入了苏可意，薯片都放到一边了，“你可能回答，‘因为我觉得你长得很好看’。”

　　不仅会这么回答，语气一定是认真的欣赏的，眼神一定是肯定的真诚的。这其实是受了点粉圈影响，追星过程中，她有心得：夸奖可以脱口而出，否定要三思再三思。

　　贺嘉卉被自己分析说服，她真诚地看向苏可意，相当于是“苏可意”在看着苏可意。

　　其实，很接近了。

　　学生会报告的东西来来回回车轱辘讲的就是那点事，纪律规章制度，工作分配，扣分事项，检查重点……

　　这些东西周一集会的时候听王强讲的还不够多吗？又不是考点，需要来来回回听牢记于心。

　　苏可意在开会的时候确实一心二用了，她在悄悄地在观察莫淮北。

　　摸鱼是一回事，被点破是另一回事。要是自己说自己摸鱼那肯定会显得她很狂而且没礼貌，连开小差都开得这么理所当然。

　　“因为，你的脑袋很圆，好像能发光。”

　　“……”

　　有些人无法黯淡，注定瞩目，比如莫淮北。

　　幼儿园，初中，再到高中，只要是他就读过的学校就会留下有关他的事迹。

　　幼儿园里他是最帅最乖最听话懂事，老师最喜欢的学生，女孩子心里最合格的白马王子。

　　到了江俪高中，他仍是。

　　高一一入学，莫淮北军训时一张穿着迷彩服趴地拿枪打靶的照片在整个江俪的高中学校里流传，后来不知道被谁传到网上去招来好几家娱乐公司到学校门口堵人。

　　很多人还押注，都以为马上能有一个明星同学了。没想到的是娱乐公司来来回回死磕这么久，各种招数都用上了，就是没能撬动他。

　　这都扯得太远了，毋庸置疑的是，既然能被公认是校草，他的颜值肯定没有硬伤，骨相也确实优越，站在那就像一副大师手笔的水墨画，每一笔都是恢弘大气。

　　所以苏可意观察他的时候也真的感叹过他后脑壳圆，因为从她这个角度，他的脑袋能和后边墙上挂着的一一副日升图里太阳的弧度完全重合。

　　要是人往旁边偏易点，就能形成他的脑袋在往外发光的错位效果，看着特别像是佛殿里供着的观世音，她好几次差点笑出来。

　　莫淮北真的可以说是被夸着长大的，围绕成绩，相关颜值，提及身高家庭性格，出自不同人的口中。隐晦的直白的吟诗作对的甚至骚话连篇的，但很少听到这么莫名其妙的。

　　而且，这算是“夸”吗？

　　见莫淮北表情无动于衷，苏可意开始圆话：“不是有句话说，优秀的人到哪都发光嘛。人的脑子最聪明了，所以当然是头在发光。”

　　天呢苏可意你在说什么鬼话啊……现在好了吧尴尬了，全校最不会让人人觉得尴尬的人现在被你弄尴尬了，你厉害啊苏可以。

　　说点什么？再说点什么？脑子，我的脑子呢？你倒是转啊。

　　见那姑娘笑容越来越牵强，莫淮北合时宜地轻扯嘴角，像是被她的歪理邪说说服了似的，苏可意刚要松口气，却听他带着揶揄的口气问：“听谁说的？”

　　“？”

　　苏可意简直震惊，说好了江中史上最如沐春风的学长呢？说好的最会调节气氛，最平易近人不会让人不自在的学生会主席呢？

　　哪呢？

　　在哪？

　　苏可意坦诚：“我啊。我说的。”

　　一副正经的模样。

　　苏可意明白，要想让气氛不尴尬，就得先让其中一个人不尴尬。

　　苏可意劝解说：“虽然话不权威，但胜在好听。”

　　言外之意：请别让我尴尬好吗。

　　莫淮北搭在桌沿边的手支了起来，在唇边放了一瞬就放下，调整了下坐姿，礼貌道：“谢谢。你的头也在发光。”

　　“……”好的。

　　听起来好像真的不像在夸人。

　　苏可意拿起本子想离开，脚步顿了顿，转头又看他一眼。

　　却不料莫淮北正好抬头，虽然视线和她对上却没移开，坦荡地问：“我的头就这么让你好奇吗？”

　　“不是，我更好奇你家住哪？”

　　贺嘉卉手稍稍用力，完整的一片薯片就在她手指间碎了个彻底，啪嗒啪嗒地掉进了袋里。她噎下，提了口气，“啊？”

　　苏可意双手掩面，悔不当初，开始自暴自弃，哭丧着脸，尖着嗓子挤出话：“人家肯定会以为我是流氓的。”

　　贺嘉卉安慰：“没事的，可意。你虽然在耍流氓，但也是挑学校里最帅最有名的学长耍流氓啊。这样一想，是不是感觉好点？”

　　苏可意“泪汪汪”地看她，脸上写着“你看我有感觉好点吗？”

　　还有——“明明林泽与才是最帅最有名的！”

　　争辩完又无力地趴在桌上唉声叹气，恨不得抽自己的嘴，“好想把我的嘴缝起来。你有没有针线，强力502也可以。”

　　贺嘉卉连忙从桌洞里拿出瓶AD钙给她，“不过，你为什么要打听人家住哪？难道？你看上他了？”

　　怎么可能？！

　　苏可意头磕在桌面上，露出节脖子，背弓成弧度，拿着AD钙，边喝边咬吸管，白色的牛奶沿着透明吸管上上下下。

　　闻言，苏可意转过头看向贺嘉卉，眯了眯眼，眼里闪过暗芒，“因为我怀疑他是黑粽子。”

　　苏可意回想起上午在便利店的场景，在她抬头的瞬间，她依稀记得那时候看黑粽子，就是这个角度。而当时莫淮北正穿着纯黑短袖，脑子里关于黑粽子的零碎片段在那瞬间斑驳地交叉了下。

　　怀疑的种子在此种下。

　　她看过了，那时候在便利店里的男生，只有莫淮北的身高接近黑粽子。

　　所以开会的时候，她才想试着在他身上找一些能验证她想法的细节。

　　可惜，并无收获。

　　还把自己的名誉赔进去了！

　　以后再见面岂不是都很尴尬？

　　总不能躲着他吧，这又不是她的风格。

　　去把话说清楚？顺便问问他之前有没有在穿一身黑的时候去过那家便利店？

　　“那万一莫淮北真的是黑粽子……”

　　“那我就去把他敲晕。”苏可意胡言乱语。

　　我该拿什么拯救你，我的形象。

　　*

　　又是一个课间。

　　苏可意风风火火地从教室外跑进来，笑靥如花，眉飞色舞。原本因为“耍流氓”而引出的烦恼一扫而空，又变回了活泼阳光的苏可意，“嘉嘉，你猜我刚才看到什么了？”

　　其实不需要猜，答案很明显，全写在她脸上。

　　贺嘉卉也笑起来，一字一顿：“看到林泽与了？”

　　毕竟，忧愁的苏可意和快乐的苏可意之间最强的过渡线就是林泽与了。

　　苏可意一脸“你果然懂我，我没错信你，你简直太厉害了”的表情，“猜对了！不仅如此，我看见他拿着我选的那个杯子去接水了哈哈哈！”

　　“真的？”

　　从走廊尽头到教室，差不多一百米的距离她跑得气喘吁吁，拧开自己200ml的迷你小杯倒水，喘着气说：“我太渴了，先喝点水。”

　　水位线逐渐上升。

　　杯壁一圈的鱼图案被高温一烫呈现出渐变色。这还是个遇高温变色的杯子，挺特别。

　　林泽与盯着那环了杯壁一圈的鱼，想起之前经纪人林欢叮嘱的话——

　　“虽然你们不是什么有名气的大明星，狗仔看到你们也不一定认得。但好歹也是艺人是不是，还是有那么点粉丝的是不是？指不定在哪就会被粉丝碰到了。”

　　这帮团里的idol，说是idol不如说是各家富家少爷组团出来体验生活，就一新型旅游团，图个乐子。她是打打不过，骂骂不过，一张张嘴骂起人比她还火爆，能把她家祖宗十八代从地底下拎出来鞭尸。

　　不辛苦，命苦。这辈子嘛，忍忍就过去了，何必呢。她就这么给自己洗脑。

　　她已经没祖宗了，这几个就是她的活祖宗。此时一个个全缩在一张沙发上，你抱着我我搂着你，站起来比她不知道高几个头的人，这时候倒是很会装，看着她面露恐惧，战战兢兢，抖得跟筛子似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多十恶不赦。

　　万一真被狗仔拍到，标题她都能提供：“惊！两字女经纪人凌虐多名未成年少男！速度与激情！有图有真相速看！”

　　上了热搜一准爆。狗仔赚得盆满钵满，她也不亏，她喜提网暴。

　　她心力交瘁，看向里面唯一正常一点的林泽与，

　　林泽与明明低头看着手机，也不知道第三只眼睛长哪了，慢悠悠地接话说：“然后欢姐你就可以直播带货了。”

　　“……”

　　读心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练出来的。

　　不生气，不生气，气坏身体无人替。

　　林欢看着那帮快憋不住笑的“影帝”们，深吸口气差点吸成河豚，气顺下去后继续念叨：“说了几百遍了，平常出门在外做好伪装，让你们在口袋里多放几个口罩要不了你们的命。粉丝给的礼物贵的不收，吃的用的都不要私自动，如果出了问题全是你们自己倒霉。且不说是不是粉丝送的，就算是粉丝，不理智的变态的粉丝也不在少。”

　　这些话被车轱辘一样来来回回说，被林欢强行灌注在他们每个人的脑中。

　　洗脑大法确实厉害，就算是林泽与这样经常左耳进右耳出的人，做事前都下意识地跟着这句话走。

　　刚到江俪的时候，人生地不熟，林泽与每天都是全副武装，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他之前其实比较随意，想起来带个口罩，没想起来就爱咋咋地。他虽然知道有些粉丝会比较极端，但毕竟事没发生在他身上，所以都没什么实感。

　　后来同公司一个艺人被私生饭跟踪到家里蹲了好几天，刚好他那天去找他，感觉到哪里不对，堵了一天，才把私生从他家床底找出来。

　　自那以后，不管他愿不愿意，出门前都得检查自己的穿着。

　　不过后来在一双双好奇打量他的眼神中，他逐渐想明白一件事，看就看呗，认出来就认出来呗，能怎么样，他都退圈了干嘛还废这个劲折腾自己。

　　再说了，他这么糊，会不会被认出来都不好说。显然，他之前多少是对自己的人气的认知不够清晰。

　　思绪回到这个杯子上。

　　之前就有同公司的艺人发生过粉丝把自己喝过的杯子送他的事。

　　但那个女生……

　　林泽与皱了下眉头，思绪被阻断，另一件事被加塞进来。

　　他最近好像不下十次听到这个名字。

　　五班，操场，办公室，便利店。

　　他本来都已经忘记这个名字了，却一次次被迫加深记忆。

　　像是地雷一样，不知道埋在哪，一踩一个响。

　　还躲不过。

　　要不是另一个杯子今天被李博文打碎了，他应该也想不起来用这个。林泽与想了想，还是算了，倒了水，拧好盖子，转身往小卖部走。

　　*

　　与此同时，六班正人心惶惶，听到哪有点动静就抱头乱窜，带喊带叫，乱成一锅粥了。

　　而恐惧的源头居然只是指甲盖一半大的蜘蛛。

　　这说起来全怪李昊阳，打篮球就打篮球，非要整有的没的，在操场看见只蜘蛛就给抓回来了。

　　抓回来后一直圈养在矿泉水瓶里，放在桌洞。今天玩心大发，把蜘蛛放了出来，说要训练它成为自己的手下大将。

　　就在刚才，他想从废墟一样的屉里找张试卷。抽出瓶子瞥一眼，还没意识到什么，继续找试卷，下一秒忽然像拿棒球棒一样举着没了瓶盖的瓶子，直接“噌”地一下站起来，大惊失色，“卧槽我蜘蛛越狱了！”

　　这一嗓子引来了教导主任王强，招来了路过的班主任邹莉莉。

　　自作自受的李昊阳被喊出去接受两个人的车轮教育，而他身后的六班随之炸了。

　　坐在李昊阳前边的苏可意以及他的同桌无疑是最大的受害者。

　　但李昊阳的同桌是个黑皮体育生，那蜘蛛还是他跟李昊阳一起抓回来的，他当然不怕这种小生物，不就是随便一拳的事。

　　苏可意欲哭无泪，看着自己的拳头，可她做不到啊。

　　黑皮体育生握拳，对着苏可意的拳头隔空碰了下，向她比了个大拇指，咧嘴笑出洁白的牙齿，意思是“富贵有命，生死在天，看好你”。

　　“……”

　　李昊阳虽然被批了一顿，但跟个没事人一样，脸皮一如既往的厚，笑嘻嘻地进来，看见苏可意瞪他，于是自以为帅地做出个蜘蛛侠吐丝的手势，很幼稚地朝她，“spider m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