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有意的纵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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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常山顺势斜靠进年轻人怀里，鼻尖不可避免地萦绕起一股栀子花香。他几番犹豫，就像是一只摇摆不定的铅坠，一时想靠近，一时又想远离。
最后他还是退出这个温暖的怀抱。
瓷砖的凉意取代温暖，他背靠在墙壁上，故意无视面前商枝的搀扶，执着地将单手撑在洗手池台面上，才勉强稳住身体。
世界逐渐成为旋转的万花筒，光影透过玫瑰花窗，投下斑驳陆离的阴影，缀饰幽暗的走廊。
陈常山抬起手，试图抓住这虚无缥缈的色彩，松开手时却只有一场空。
片刻，有自嘲的轻笑传出。
“玫瑰，玫瑰......”
商枝靠近的时候，只听见这一句喃语。
“陈工想要花吗？乖乖听话，就给你，好不好？”
醉酒与疼痛搅和在一起，让陈常山无法分辨现实与虚拟的边界。他紧紧抓住商枝的手腕，好像这样就能将玫瑰攥在手心里。
可现实是荒诞的，是水中月，是镜中花。
早在八年前，陈常山的月亮就已经落下，只剩那水中的一点倒影迟迟不肯消退。而他每一次想要触碰这皎洁的光辉时，就注定只能抓住虚无。
“阿墨，阿墨，阿墨......”
这水中月就是辛京墨的幻影。无论陈常山再如何缅怀，终究是一场空。
而如今，他的眼前出现无边的繁花。
那些花开得轰轰烈烈，仿佛凋败之日永不回来。只是花也是假的，是镜中花，照出来的是一片虚妄。
这镜中花，就好比商枝。
所谓繁花无根，不过是飘在半空中的，随时会崩塌。当陈常山想将一个替身放置在身边时，也要承担虚假崩塌的风险。
但爱情如和璧隋珠，难得窥探到其中本色。陈常山已然失去寻根究底的勇气，他只想索取，不想付诸真心。
不知何时，有一滴泪水出逃。
商枝微微蹲下身，当指尖抚过陈常山的眼角时，不可避免地染上一点潮意。他实实在在的圈住男人的手腕，试图留下一点属于自己的痕迹。
毕竟，这眼泪是为别人流的。
『这些年，你到底为他哭过多少次？』
商枝仰头发出一声低笑，而心底的忮忌被压低再压低，低成一粒尘埃，轻飘飘地承受万斤重量。
那些汹涌的感情，搅乱整颗心。最后都化为心疼的情绪，被他暗自咽下。
『谁让我们只是单纯的朋友呢？』
商枝垂下眼，那停在半空中的手终究还是没有落下。
这一切的纠结和郁闷都无人知晓。
陈常山的手臂正环在商枝的脖颈上，他靠在年轻人肩头，就如同蝴蝶在沧海之上降落。幸运的是，迎接他的不是下坠水面，而是停留在船舶。
夜色温柔，怀抱太暖。
他放任自己溺死在那熟悉的眼眸里，就当这靠近是不经意的。即便那鼻息温热，正好扑在商枝的耳边。
“好像每次都麻烦你。”
客气的话从陈常山嘴里吐出，印证着他们只是朋友这个事实。
“不是麻烦。”
『是因为目光一直追随你，所以千千万万次后，终于得偿所愿。』
『我们多相配啊，都在各怀心思，各取所需。』
商枝的眼眸一沉，大手顺势向下移动。
“冒犯了，陈工。”
他没有给一丝的反应时间，那只手直接拢上陈常山的臀部。
陈常山被这大胆的动作唬住，一时间竟也忘记挣扎。那移动的手就像是一把火，将走过的地方点起一阵燥热。
商枝的手最后停在腘窝处，他蹲下身子，干脆得像是骑士拥抱公主一般。
但不是公主抱，是朋友之间的背背。
游离的手终于安定下来，紧紧握着陈常山的双手。可身体上奇怪的触感消失后，男人反倒察觉到不适。
“难受，把手放开。”
他试着挣脱掉桎梏，可随之而来的是更加用力的紧握。
“别闹，小心摔下去。”商枝摁下电梯按钮，“忍一忍，马上就到休息室。”
“去三楼，告诉你一个秘密。”
陈常山手指一个劲儿地往前伸，还想自己去按电梯。
“好好好，去三楼，我来按。”
三楼的按钮被点亮之后，陈常山才安静下来。他凑到商枝耳边，那淡淡的酒气顺势滑进年轻人的鼻腔里。
“你应该问秘密是什么?”
“你的秘密是什么？”
“我是肆墨的超级会员，在三楼有专属休息室。”
“那你是很厉害的人哦。”
商枝转过头的时候，只能看见他的侧脸。灯光昏暗，将那些过往都隐藏在无人之处。
他当然知道休息室的存在。
在无数个夜里，陈常山曾频繁买醉。他喝醉后总会宿在三楼的休息室，将一盏灯点到天亮，灯泡就成为大地上孤独的一颗星。
他还知道，陈常山找过一个影子。
那个影子被保护得很好，一直都待在陈常山的私人别墅里。最后离开的时候，还得到一笔不菲的精神损失费。
一切与陈常山相关的事，商枝都知道，可他还要装作不谙世事的样子。
“陈工，你有钥匙吗？”
陈常山许久没有踏足这里，自然没有钥匙。一时间，两人僵持在原地。
“钥匙，郑芫华有钥匙。”
“好，我打电话找郑哥要。”
商枝半蹲着，将人轻轻放下。
陈常山的手终于恢复自由，他靠在墙壁上，头还有些发晕，身体不可避免地顺势往下滑动。
“小心。”一只手钳制住陈常山的手臂，直接将人往前拉了拉，“慢慢地坐下去，我扶着你。”
“不......不用，你快去要钥匙。”
“那你靠着我，不舒服一定要说。”
陈常山的手被移到商枝肩头，年轻人似乎还不放心，又虚虚地扶住病人的腰才终于拨通电话。
“郑哥，可以麻烦你找人把陈常山休息室的钥匙送过来吗？谢谢。”
商枝挂断电话后，陈常山却突然往前凑了凑，两人之间的距离再次缩短。
“没礼貌的小鬼，你应该叫我哥哥。”
倏地，商枝往一旁走了两步，将两人的位置错开。可那贴在腰间的手还是一动不动，就如同锈在上面一般。
“我......对不起。”
而后是一阵咳嗽，商枝的脸颊变得更红。
走廊昏暗，只一盏白炽灯发出光亮。热浪袭来，这黏腻的夏天，吹走所有的理智。
四目相对，商枝先弯起嘴角。
『或许是真的醉了。』
在一片模糊中，这一幕将陈常山的心底搅得天翻地覆，他竟然听见心脏怦怦跳的声音。
有时候，一霎那的失神就已经足够。
商枝又开始靠近，那栀子花香也就愈发清晰。他含笑的眼眸仿佛有一池春水，能够催熟所有春花。
『一、二、三......』
陈常山数到第八十九下时，心跳猖狂得像一阵响雷。
“靠着我吧，哥哥会舒服一点。”
商枝将肩膀递到眼前，可他却始终不敢对上陈常山的视线。
这羞赧的样子太过明显，即便隔着昏暗和病痛，陈常山依然能察觉到。他一贯是能忍痛的，在面对商枝给出的另一个选择时，却突然滋长出些冲动。
好在，有人及时赶到。
“常山，没带钥匙吗？”郑芫华急匆匆地送来备用钥匙，“小枝也在？”
“刚好遇见陈工身体不舒服，就把他送上了，我等会儿就下去表演。”
“没事，就这一会儿功夫。”
陈常山放下手臂，想给开门挪出位置来。只是他一动，腿就发软，直接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熟悉的香气瞬间充满鼻腔。
他怔怔地埋在肩头良久，就像是迷途大雁终于感知到春天的到来，欣喜得几乎忘记自己身处何种境地。
“不好意思，腿软。”
从未有过如此近的距离。
陈常山茫然无措地抬起头，有水珠悄然从眼角滑落。无人察觉到它的坠落，只有月亮知道这个秘密。
此刻，商枝心底有一棵樱花树。
那些花瓣在日头的炙烤下逐渐成熟，胭脂色也悄悄染上枝头。
桃花脸薄难藏羞，抬眼又低头，欲说还休，欲说还休。
月色撩人，两人呆滞在门口。
好在，有人及时开口。
“进来吧，站那拍电影呢？”
郑芫华转过头便瞧见两人抱在一起，难怪他觉得今晚走廊比平时亮，和着是自己在发电。
秉持着不当旁观者的原则，他快速地将钥匙塞进商枝手里，就匆忙离开。
“小枝啊，今晚给你放假，舞台那边不用担心。”
商枝转过头时只看见他的背影。
“我开灯了。”
陈常山的眼睛被一只大手蒙住。
灯开，房间的全貌得以展露。
大面积乌黑穿插着棕红，月白纱帘闪烁着细碎的星光。玄青色的玫瑰从房顶破土而生，荆棘之下的光芒照耀每个角落。黑猫静立在床头，与墙壁上的蝙蝠遥遥相望。
“真特别。”
商枝踏进房间起，就止不住地惊叹。
从烛台到灯具，从壁画到摆件，每一样都与众不同，神秘又张扬。
“你喜欢？”
陈常山被搀扶到床边，眼尾的嫣红在灯光下愈发明显，灿烂得仿若朱樱盛开一般。
若百花开尽，这便是最动人的一枝。
“我喜欢。”
商枝像是受到蛊惑似的，伸出手想触碰那一抹嫣红。可他还是在半路拐角，只是调整了一下枕头的位置。
最后，年轻人趴在床边，语气比长堤的春水都轻柔三分。
“我去下楼买药，很快就回来。你有事给我打电话，可以吗？”
陈常山却直接指向那台黑色座机。
“可以打给前台。”
『这竟然不是个装饰？』
商枝试探性地拨出电话，片刻等待后就有人接通。
“你好......”
跟店员交代完之后，年轻人就快速回到床边。他跪坐在地毯上，就像是一只正守着主人的小狗。
小狗伸出爪子。
陈常山的碎发都被撩起，在迷离的视线里，有一只手贴在他的额头。
半晌，触碰者却发出疑惑的声响。
“抱歉。”
下一秒，商枝凑近，如同骑士亲吻公主一般——额头抵向额头。
额头相碰，鼻息缠绕。
眼波流转间，时间在这一刻停滞，沉默是暧昧留下的情书。
『一、二、三......』
这一次，心跳声只数到第十下，商枝就先移开视线。
他起身，戳了戳陈常山的手臂。
“对不起，用手感觉不出来温度，所以换成了额头。”
那双圆眼睁大，瞧起来可怜兮兮的，就像是一只落水小狗。
“没关系。”陈常山抑制住狂跳的心脏，“还要谢谢你照顾我。”
『不过，年轻人的方式就是独特啊！』
这一贴过后，陈常山的脑子都微微清醒过来。毫不夸张地说，连心跳都漏下半拍。
小狗得到原谅。
商枝脸上扬起明媚的笑容，问道：“哥，你现在身上肯定黏糊糊的，要换个衣服吗？”
那笑容实在耀眼，陈常山没注意他在说什么，只胡乱点了点头。等反应过来时，卫生间里已经响起水声。
湿毛巾触碰到皮肤时，陈常山的身子一颤。他放下被人撩开的上衣，直接抢过商枝手里的白毛巾。
“我自己来。”
他伸进衣服里，胡乱地擦了两下，就从抽屉里扯出一条白短袖。正打算换时，就发现商枝那留缝极大的手指。
『还不如不遮，简直是欲盖弥彰！』
“你。”陈常山指着商枝，“转过去。”
『转就转，转过去我也能看见！』
商枝气鼓鼓地转过身，他面前正好有一面小镜子。镜子是烛台式的底座，玫瑰样式的边框圈出身后的风景。
有人偷偷掏出手机，点出相机。只是未关的闪光灯，在下一刻暴露行踪。
商枝在看镜子，镜子里的人在看他。在这两倍距离里，现实和现实在碰撞。
“被发现咯。”
『真是呆得可怕，连偷拍能失败。』
陈常山摇了摇头，又想起上次商枝想摸他腹肌的事情来。
“喜欢？我勉为其难地给你摸一摸，别偷偷摸摸的，行吗？”
“啊......摸......”
商枝依旧背对着，他只敢从镜子里看陈常山。那视线从上而下扫视一番后，年轻人的耳朵就已经通红。
『进度这么快吗？我还没有准备好，要快一点，还是慢一点？不是在做梦吗？他真的愿意给我摸？』
商枝的心里已经乱成一团。
Dong——Dong——
房门响起，拯救呆愣的商枝。
是药品送到，还附带一碗热粥。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手机屏幕亮起。
【常山，再给你送一份粥，不用感谢我。】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有意的纵容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