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夜清》一伊哒

2、小命反复横跳

　　江缓缓在自己的房间里呆坐了大半晌，突然站起来去书桌旁提起笔，写了大大的两个字——遗书，然而写完这两个字，脑袋里还是空白一片，想想自己这快乐放肆的十六载，真要写，居然遗不出什么东西来。“我洛阳小霸王，还能让你们给逼死了？”气！她将遗书二字重重划去，笔墨晕开，纸张又让她团成一团，她在下一张纸上唰唰写了几个大字：品燕楼一聚。“黛黛！”她将纸条胡乱塞在了一盘点心中，唤来一个机敏的小丫头：“将这点心，交给今日的客人。”想了想，刚刚看到的陪在将军身侧的应当是军师。虽说已然提亲，但恐怕还是有男女大防一说，军师一般思虑缜密，被他发现了指不定会阻止，于是江缓缓补了一句：“给那个壮的，别让另一个看见了。”小丫头眼睛一转便应了声，往前庭走去。
　　此时前庭二人已经拜别，小丫头赶出门去，只看见一个魁梧的男子站在马车外，似要上车，她左右瞅了瞅，并没看到小姐口中的另一位，想来小姐要给的糕点就是给这位将军的，天赐良机！她大着胆子上前去，低低唤了一声：“将军！”
　　魁梧的将军回头一瞅，有些疑惑：“？”
　　只见小丫头神神秘秘的，将手上的盒子递了过去“此为我府上小小姐赠与将军的点心，将军一路辛苦，还望收下。”
　　“？？...给我？”
　　“嗯！将军一个人吃！”说罢便赶紧跑开了，活像个做贼的。
　　“？？？”男子望了望马车，又低头看了看手上的小盒子，咽了口唾沫，感觉皮有点紧。萧寒泽从来没有瞒过，军中也人尽皆知，这位罗刹将军在洛阳有一位未婚夫人，只等人及笄便要结亲，而此时，未来的上级夫人当着她夫君的面给我送小点心，如何逃过一死？在线等，挺急的。
　　顾野一米八几的汉子此时撩车帘的手有些抖了：“远山，哈哈，吃点心吗？”
　　车里端坐着的翩翩公子，懒懒地抱胸靠着壁，一双桃花眼此时睨着眼前的人，冒着寒气说了一声：“不是喊你一个人吃？”
　　完了，看起来有点不高兴，吃还是不吃？
　　萧寒泽，字远山，十岁随萧父上战场，十四父死，继爵为将，二十打遍北疆，守得一方安宁，罗刹将军一名唤出，北疆的异族人都得避道而行，而真正见过他的人才知道，要说是罗刹，也只能是玉面罗刹，只因为此人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脱下军铠，褪去杀伐气息的萧寒泽，若是换上一身公子服，说是个儒雅读书人、翩翩公子哥也不为过，偏偏他身上又有着一股闲散、不将天地万物放在眼里的随性不羁，身高一米九，气场三百米。照手下被罚过的士兵来说，穿常服训人的萧将军，能够将冲突感集于一身，感觉就像夫子温和地笑着用刀子打手心惩罚不听话的学生，是精神和□□的双重折磨。而此时，不将天地万物放在眼里的远山将军，将小点心放在了眼里。
　　顾野有点哆嗦地打开了盒子，选了一块看起来丑了点，缺了角的点心，塞进嘴里，嚼了两下，然后眉头一皱，有点犹豫地吐出了一张纸，上面写着：品燕楼一聚。
　　顾野石化了，突然有点破罐子破摔。好好好，想搞死我，行行行，不委婉了，我死给你们看。
　　“呵。”萧寒泽气笑了，把人埋哪儿都想好了。
　　“哈。”顾野也气笑了，把自己埋哪儿都想好了。
　　马车方向一转，缓缓往城里的酒楼跑去，江府的后门冒出一个颇有些鬼鬼祟祟的人影，戴着帷帽，也往同一座酒楼赶去了。
　　厢房里，一女子对着面前的两名男子大眼瞪小眼。
　　“我不是只约了你一人？为何他也在？”江缓缓有些不满，堂堂一个大将军，上哪都带着军师吗？这种跟未婚妻私会的事情也带着？
　　顾野有些汗流浃背了，她为何如此理直气壮？吃定了将军了？他偷偷瞟了一眼萧寒泽的脸色，看他摩挲着茶杯边沿，似笑非笑，并未出声。于是顾野回了一句：“这位...小姐，请问是有何要事相商？”
　　“你先让他出去。”接下来说的话不能让别人听到，这将军看起来很依赖军师，如果军师在，自己怕是不太好忽悠。
　　“这...不太好吧。”顾野的冷汗开始架不住了，他又斜斜瞄了一眼萧寒泽。
　　哇，本来出门就急，此人怎么如此墨迹。“我要与你结亲一事，有外人在实在不好相说。”江缓缓索性直白了些。
　　没想到“萧将军”竟然明显地慌了神，这回不是偷瞄，是瞪大了双眼盯着看“军师”了，仿佛想盯出个对策来。江缓缓怒了！“萧将军！你与我相商，老看他干什么！”
　　此言一出，原本一直未吭声的闲散少年突然笑了：“既然是单与萧将军相商，那我便先离开了。告退。”他也未行礼，就这么利落地站起身，抬步离开了厢房，好心地带上了门。
　　顾野本来浑身一松，心想着原来是认错人了啊，认错了好啊，天气都好起来了，小命终于是晃晃悠悠地回来了。他牙花子都咧开了，刚想逃离房间，却没想到正主跑得更快。咧开的牙花子还没来得及收，又僵住了。这哪一出？好好好，不让活。行行行，死就死。
　　江缓缓觉得有些奇怪，军队里的人也如此无礼？这军师的地位这么高？但她没有多想，明明白白地要与面前的将军约法三章。
　　“这亲一定要结吗？”
　　“嗯...恐怕是的。”且不说这是萧老将军的遗命，看将军在军中的意思，从未隐瞒过未婚夫人一事，多年来洁身自好，也未曾有过一个女子侍寝，更是年年都记得这位小小姐的生辰，算着日子赶着及笄礼一过就跑了过来，巴巴地提亲。这几日将军的笑意都比往常真实了不少，应当是一定要结的。没答错。
　　江缓缓深吸一口气，这个问题她也就是问问，并没有想得到什么结果，礼都已经在府中了，将军府的势力如此之大，不是江府可以抗拒的，何况二人祖辈早有约定。
　　“想来将军府权势滔天，易引皇城猜忌，若是娶妻，将军常年不在府中，若被有心之人登堂入室，恐怕在前线也不得安宁，选我江府这样的小户，一来知根知底、又有理法可依，可平流言；二来即便江府有异也无法撼动根基；三来可平帝王之心。可这些都是将军得了好处，我却是牺牲品，故而小女有三个条件，望将军准许。”
　　“第一，我与将军原本并无情愫，望将军早日另纳侧室。第二，边疆黄沙漫天，我不愿跟随前去。第三，三年以后，望将军与我和离，放我自由。若将军可以满足这三个条件，缓缓定当感恩相报。”江缓缓一口气将话说完了，有些忐忑地看着面前人的反应。
　　顾野的眉头微皱，他是个粗人，没想过这些问题，也不知如何回答，只知道这女子言语锋利，并不似寻常后宅女子，光看她的大胆程度便与娇娇们大不相同，此时一番审时度势，倒真有些让人高看一眼。只是她对将军并不恭敬，这是一个副将长久的刻板印象，他直觉不喜。与刚才的忐忑相比，此时顾野的语调也冷了下来：“若是不同意呢？”
　　“那缓缓只能，以死报君钟情了。”若是萧寒泽一怒之下退亲便再好不过，若是他执意求娶又不愿相让，那自己便大婚翌日吊死门口算了！
　　嚯，威胁！
　　江缓缓虽还没有等到答案，但是话已说完，便福了一福，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