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鳞》祈苍

1、锦鳞

　　锦鳞

　　她曾送他一对锦鳞。

　　是最随处可见的那种，瞪着大大的眼睛，摆动着红色的尾巴在水中游来游去。只需三块钱就可以在市场上买个好几条。因此他欢喜了没几天也就将它们丢到了一旁，从此不再问津。

　　而她却不然，整日一回到家便围着小小的鱼缸转来转去，喂食、换水，不亦乐乎。而后欣喜地挽起他的手臂，向他诉说起了小鱼的好。

　　“凛，你瞧，今天小鱼可算认识我了，我刚一过去它们便凑了过来。”他不耐，心下也自然多了几许对那对锦鳞的厌烦。见状，她也便知趣的合上了嘴，脸上的表情又归于平静。

　　他，凛，是忙的。日日奔波于家与工厂之间，几乎无暇兼顾她。她却是在他眼中无比的清闲，只是每天在冷清的药房里替人抓几服药就好。

　　她是典型的贤良妻子，最温婉不过了。因此每每遇到凛的冷脸相对，她也只是会低下眉嗯嗯地应答着。

　　凛起初对她如此的做法在平静清醒后是会感动的，但到了后来也仿佛将她的忍让成了习惯，愈发狠历起来。

　　她却依旧保持着一脸平静的姿态。她是最温婉的。

　　凛爱上了一个如火的女子。长而卷的发，时尚的衣裙，尖且细的高跟鞋，微微仰起的头。站在她与他的家门口等待凛的她美丽而张扬，仿佛一举一动都能牵扯出光芒。

　　“对不起，我们还是算了吧。”面对疑惑的眼神，男人答道。抱歉的话语，口气却是一如既往的心不在焉。他对她虽略有歉意，但毫不后悔。听见门口女人有些着急有些示威的呼唤，他毫不犹豫的甩开她转身离去。

　　他亲手且轻而易举的摧毁了她心目中，他的全部。

　　不是没有尝试过挽回。在凛走后，她无数次拨打他的电话，但次次被切断的忙音终于使她放弃。

　　不理会邻居的闲言碎语，她始终只是为自己而活。每日的生活依旧如常，只是每日做饭的分量少了一个人的。

　　但她却已逐渐习惯，仿佛事情从一开始就理应这样。

　　她是水，温婉坚韧。除非干涸，否则即使千百次的破碎，只需片刻便可重新凝聚。虽不如初，却也是完整。

　　就像她对凛的无数次忍让之后，重新汇聚成的她已经不是那个会温柔的为他披上一件外套的她。

　　凛与那个美丽的女人相处的并不融洽。过了起初的几个月后，她在几次大吵之下便毅然离她而去。她本就是如此，生性漂泊。

　　他本打算去追的步伐在门口生生停下，然后折回。他突然有些想念那个会轻声叫他凛并包容他的她。

　　他想回去了，顺带给她一个惊喜。她爱锦鳞，便送她好了。他如是想。

　　但走到市场，一向雷厉风行的他却突然不知所措。

　　记忆之中的地方早已不知何处，往日的那个捞鱼的小摊也不见了踪影。

　　蓦地，凛就觉得想哭。

　　明明曾经是唾手可得的东西，可现在却怎样都找不到了。

　　锦鳞如此，她亦如此。

　　他想起当初她对抽着烟的他的恬静微笑，静静的从家中被她洗的清澈的小鱼缸中捞起锦鳞，然后张开嘴对他说了句什么。

　　他回忆了很久都没有印象的东西，现在终于想起。

　　“这是你，这是我。”

　　锦鳞，她的最爱，亦是她的名。

　　她说锦鳞离不开水，他便笑着揉揉她的头说，自己的名中不就带有水么，我们是天生一对。

　　是他亲手毁灭了一切，从他开始嫌弃那两条锦鳞开始。

　　他想起与她在过去的点点滴滴，那些明明早已认为被忘记的东西。

　　“锦鳞。”

　　多久没有叫出口的名字，甚至带有几分干涩。

　　从他的位置，刚刚可以看到在江口的她。

　　似乎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锦鳞疑惑的回头，却并没有看到他，然后又将头转了回去。

　　那温婉依然的姿态，在凛眼里却是令心难受得异常。

　　“锦鳞，快些吧。”说话的是一个如锦鳞般温柔的男子，望向她的眼中满是温柔。

　　“好的。”应答着，她从背包中拿出一个袋子，里面装着两条锦鳞。正是当初她送与他的那两条。

　　他知道，到了如今事情已经没有任何挽回的价值了。

　　他看着她把袋子打开，将锦鳞放入江中。彻底宣告了她与他的终结。

　　水面晃动了一下，然后又重归平静。

　　噗通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