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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焚香,听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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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坐。”风七走向一旁靠窗的座椅处,如同招待相识已久的友人一般熟稔。
“我不是他。”丹恒低眸,低低地回道,击云垂在地面。
风七头也不抬将手中的茶沏好“我知道。”她端坐在坐垫上,挽起长袖,苍白的手拎起茶壶,呦呦的清澈茶水流淌到瓷杯里。
茶叶的幽香缓缓充盈在室内,模糊了血腥气。
丹恒收起长枪,跪坐在名叫风七的女子对面。
瓷杯上白烟腾起,模糊了女子的面容,窗户正开,外面的雨势减小,雨丝柔柔地轻抚过他的面容。
女子侧过头望向窗外,窗外的阳光破开云雾,碎光落在她蓝金色的眸子。
丹恒捧起温热的茶杯,暖暖的温度似乎消去了一夜寒凉。
名叫应星的刺客,直挺挺地躺在女子的床榻上昏迷着,身上盖着女子的薄被,长手长脚落在被外。
刚刚,他看到了应星身上的以及女子身上同时出现了相同的银光,应星猛然就昏迷过去了,不过也让女子本就苍白的脸,变得更加面无血色,就像画本中描述的女鬼面色。
那双蓝金色的眸子,幽深又充满希望让人明白她不是幽暗的死物。
“你看,彩虹。”失去血色的唇微张。
丹恒随着话语望去,窗外,翠绿色的枝叶上水珠晶莹剔透,天际一道七彩的彩虹出现,其下的云彩似被一双手捂热,熏成暖金色飘在下方,雨止天霁。
风七低头,轻吹茶盏,随后喝了一小口,一点血色在清透的茶水晕开。
唇瓣莹润使她多了几点活气。
“丹恒。”她唤道。
丹恒抬头望向女子,却见女子只是描摹着他的眉眼,他皱起眉,又是这样的目光,她在透过他看着谁,仿佛他这个人不曾存在,他的存在被否定。
丹恒注意到,女子的目光看向他眉眼以及龙角时,神情似有悲伤以及……杀意。
女子的情绪除了表现出浮夸的种种,这一晚并未出现过杀意,这也是他能坐在着跟她喝茶的原因之一。
“若是无事,风七姑娘,我……。”丹恒刚开口说要离开就被打断。
“丹恒,过去对你意味着什么?”
风七手中转动茶杯,话落。她能感受到丹恒瞬间升起的怒气,也是,换做她在丹恒的位置上,谁这样一直提起她的前世如何如何,不一枪戳过去也是她脾气好。
丹恒,修养还是太好了。
丹恒脊背挺直,他清楚地知道前世的阴影一直挥之不去,走到哪都是如影随形,正是因为他知道,他才痛苦。
持明传统,转世即为新生。
可他的新生却与过去紧紧纠缠。
前世不欠,今世不见。
可,那些过错,蜕鳞转生,囚狱二百载还不够吗?
丹恒陷入思绪的纠缠,正如每晚不约而到的梦魇,梦中上演着属于饮月的过去。
“丹恒。”
风七不由得想笑,真是可悲,不朽的龙裔竟一直寻找自我,寻觅自己是谁?
丹枫如此,丹恒亦是。
这是龙尊生来要勘破的固定课题吗?
丹恒还没继承属于历代饮月的全部记忆,否则磅礴的记忆下,他的自我将被压缩的再也找不到。
她不愿见丹恒落入桎梏,出声唤醒他。
“过去无可更改,未来尚在路上,丹恒,你能把握的只有现在。”
丹恒垂下眼,眼睑处的红影明显至极。他看了水中他的倒映一会儿,仰头饮尽。
“那你呢?”他抬眼望向对面的银发女子,青眸直直盯着对方的眼睛“之前给予我持明术法的人,是你吧。”那你为什么要帮我呢?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一个人的所有想法都会在眼睛上展露。
蓝金色的眸子在他的注视下不曾躲避,两人互相注视,似乎想看到对方灵魂深处,角力一般,没有人躲避。
风七想起一句话,对视是独属于灵魂的交流,是不含任何情欲的亲吻。
她忽而敛目。
丹恒注意到风七的跑神,她淡淡的目光下不知在想些什么,让他有种有气没地方使,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无力感。
“我啊。”风七重新挂上笑意,换了个姿势,长腿支起,单手拎着茶壶漫不经心地道,看着面前不到两百岁的小龙悄然竖起耳朵,她轻吐几字“我乐意。”
满意地看到了对面小龙无语的表情,青年唇角拉平,似乎要说什么又说不出来什么。
年轻真好,表情真活泼啊。
窗外不知何时又飘起了细雨,不过太阳没有躲起来,难得的一场太阳雨。
“你现在想破脑袋也解决不了。”风七站起身,手掌轻轻拍了拍青年的肩膀,不顾青年肩膀瞬间紧绷,她推开了紧闭的房门,找出三张摇椅,摆到庭院小亭处。
“来,好好享受此时的天气。”银发女子向他招手,一幅没心没肺的样子。
女子的思绪千转,让丹恒难以跟上她的思路。
他见女子又回到屋内,似要将床上的人抱起,不过她比划了两下就目光囧囧地看向他。
丹恒……
他不想跟刚才,还没到一个系统时前要杀他的人近距离接触,她也不怕他一枪戳上去。
风七站在那,抓着床上如同大布娃娃一样的男子手臂,依旧看着他。
丹恒,提起脚步在风七的目光下来到床边,死死地盯了一会,决定他要是半途醒来就一手刀将其打晕。
不太情愿地将运用云吟术将男子挪到摇椅上,还不忘将薄被也一起带上。
风七慢悠悠地踩着水花,跟在丹恒身后,目光沉静,要是丹恒有抛弃一切的勇气,足够薄情的话,他是谁这个问题,根本就困不住他。
可是,要他真的足够冷静,足够薄情,就不会有今天。
抓住了就不愿放手。
风七点燃一柱香,淡淡的幽香让人神智清醒几分,眼睛都清明了。
“焚香,听雨,才不辜负此时风与雨。”
风七利落地躺下,不看一旁当柱子一般的丹恒,摇椅轻微地摇晃,桌上的香烟升起。
微风拂面,凉爽,轻柔,犹如母亲哄睡时幼儿轻拍的手掌,雨滴落在枝叶,亭檐,水潭处,水珠散开,清脆地谱写自然的乐章,像是一曲哄睡的小调。
香最开始的韵调是淡淡的苦涩,慢慢不注意的情况下,悄然变甜,悠长带有特别的韵味,交织在雨水中,随风一同奔跑。
太阳渐渐升起,亭内沉稳的呼吸不知何时同频,光散在几人身上,落入不知何时睁开的蓝金色眸子中。
风七的一手放在肚子上,食指抬起又落下,她停了一会儿,轻巧地起身,来到已经熟睡的丹恒面前。
青年估计是很少展露持明本相,眉头有些不安地皱着,也是,身后追杀不断,寰宇中也又不少人对被驱逐族地的持明龙尊好奇。
风七轻轻地触碰青年额上的尖角,作为武器的尖角尚且不算锋利,有着峥嵘的样子,强度却不是很强。
还是只刚刚成年的小龙。
小龙。风七正这么想着,手腕上感觉到微凉的感觉,她低眸一看,青年的龙尾不知何时跑了出来,生疏却明确地缠在她的手腕上。
尾巴尖尖却翘立着,往她手里送,估计是她的手上温度比较高?
瞥向青年熟睡的面容,指尖点了点尾巴尖,尾巴尖才安分下来,真是不听话的尾巴。
风七想要将尾巴薅下去,尾巴却再也不动了,太用力,丹恒怕是会醒来,捻了捻蓬松的尾巴毛,以及龙尾细小的鳞片,注意到尾巴的长度,风七端了一个小板凳坐下。
从空间中取出种种物品,小刷子,镊子,药膏摆在身前,鳞片也该保养一下。
罗浮的持明族龙师估计什么都没教,小龙这么小,继承的记忆还是混沌一片,估计怎么护理自己的鳞片都不会。
想了想,风七又从空间中取出装有波月古海海水的壶。丹恒估计还没亲眼见到鳞渊镜。
怎么说他也是持明。
她将手腕放入装有海水的桶中,长长的尾巴不用她拿,瞬间就盘了进去。
指尖润开药膏,轻柔地一寸一寸擦在细小的鳞片上,药膏上带有的浓厚灵力渐渐融化,使鳞片变得更加光泽强度也增强。
这本事她做来给白露用的,白露并没有继承饮月的攻击力,那么一个强悍的躯体就很有必要了,打不死还耗不死你。
虽然如今的她小小的,身上挂了风七给予的很多防御法器,估计也用不到她亲自出手。
不过,自身强悍也是很有必要的。
想一想,罗浮她也好久没回去了,等有时间偷渡回去。不知道罗浮变没变。
风七注意到一旁“应星”的呼吸声变得急促,算算时间也是要醒了。她抬眸望去时,金红色的眸子正望过来,古铜色的肌肉匀称,线条流畅的手臂拿开薄被,腹肌若隐若现。
看来情况暂时稳定,她弯起眉眼,指了指他身后,让他注意摇椅上的衣裳,然后食指竖起比在唇前。
不过,醒来的人倒没第一时间去穿衣服,而是光着脚走到她身侧,一旁一路追杀至此的人他倒是一眼都没看。
轻轻地将女子拢到他温热的怀中,额头贴在她的肩窝,“呼”他长叹了一声。
尾巴被风七握在手中不听话的扭了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