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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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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将死,她却捧着余晖来见我,留我一隅眰恦之思。」
冯晚忱是京都某个富豪的独女,她与蒋见岚的相识相知相爱,却是在遥远的西南地区。
因为好朋友的失踪,冯晚忱第一次踏足这片土地。根据已知线索,朋友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就是这里,德宏市与缅甸接壤的边境线附近。
她是瞒着家里人,独自一人来的。
冯晚忱的父亲本来已经答应派人来找她的朋友了,可那晚,她却听到父亲在书房里说,答应救人只是为了哄骗她。
她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这么做,明明他们两家都认识,对方是和她从小一起长到大的好朋友,她的父母也是父亲的朋友,跟家人一样亲的朋友。
可为什么他要当着她的面做戏?
那既然他们不救,她就自己去找,她一定要找到自己的好朋友。
就这样,她一个人跨越了大半个中国,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
那个时候,关于这片地方,网上有着许多极端的评论,基本都是骂声一片,说都是因为这里的人和缅甸人勾结,才导致国内许多家庭支离破碎。
就连她身边的亲朋好友都是这样说的,所以她更要瞒着所有人来。
到达的第一天,她就被人骗光了身上的现金,甚至连挎在肩膀上的限量名牌包都被抢了。
可她不敢去警察局报警,要是去了,她的信息和位置肯定会暴露出去的,那时爸妈肯定会派人把她抓回去。
于是,她只能含泪忍下委屈。
就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一个老婆婆收留了她,给她饭吃,还让她在自家留宿一晚。
就是在那晚,她见到了蒋见岚。
她正准备躺下,房门就被人推开了,她登时吓了一大跳,正准备喊出声,下一秒嘴就被捂住了。
“嘘!”一个虚弱的女声落在耳边。
冯晚忱连忙点头,她才松开手。
还没从惊吓中缓过来,她就起身去关上了门,然后走到另一边去翻找东西。
光线非常昏暗,只有一丝朦胧的月光,可她的视力非常好,对这里的布局也很熟悉,她翻出来一个医药箱,从里面拿了瓶酒精,还有一些药和绷带。
狭窄的空间里,冯晚忱闻到了血腥味儿,还有酒精的味道。
她猜,她应该是受伤了,现在正在给自己处理伤口。
冯晚忱不敢靠近,只能缩在被窝里,愣愣地看着她的影子。
过了一会儿,从她模糊的动作上来看,她应该是处理好伤口,正穿上衣服。
一番操作之后,她就在那里坐着,没往冯晚忱这边过来。
“你是谁?为什么在我家里?”她终于问话了,声音有点干涩发哑。
这是她家?那她就是杨婆婆的孙女了?冯晚忱提上嗓子眼的心脏终于放了回去。
“是……是杨婆婆收留的我,她让我住一晚再离开。”对面寂静无声,“你……是她的孙女吗?”
“不是,我也是她收留的。”
从她的声音里,冯晚忱感觉到了她的悲伤。
那夜,她们聊了几句就各自睡下了,她把床让给了冯晚忱,自己就躺在地上。
冯晚忱没有问她为什么受伤的,想必她也不会说。
直到第二天醒来,她再看地上,人已经不见了,本以为她走了,可一出门,就看见她端正地坐在桌子前,跟杨婆婆有声有笑的。
杨婆婆喊她过去吃早饭,在饭桌上,还问起了她的身份信息。
昨天她问的时候,冯晚忱就在遮遮掩掩的,今天也是一样,她半天说不上来。
“有钱人家的千金,不用管她,或许是任性离家出走的。”她给杨婆婆夹了菜,自顾自地吃着。
“你怎么知道的?!”冯晚忱大惊。
她轻笑了一声,指着她的耳朵说:“二十几万的梵克雅宝耳钉,还有这一身的名牌,放在这里,我们还真找不出一个来。”
冯晚忱摸着耳钉,渐渐低下了头。
杨婆婆被这些数字吓到了,吃惊地“啊”了一声。
这下全都暴露了,她也不再遮掩了,只好坦诚交代此行的目的。
“找人?这是警察的事,不归你管!”蒋见岚在一旁严厉出声。
“报警了,可是还是没消息。”
“你还可以找其他人帮你,没必要来这里送死,到时候还要连累我们这里的名声!”
蒋见岚知道网上对于这里评价基本都带有地域歧视,何况冯晚忱家里有权有势,要是她在这里出了事,只会更加坐实了网上的那些说法。
“不会的,我保证。”冯晚忱在蒋见岚面前立誓。
“吃了这顿饭,我会带你去警察局,让他们给你联系家里人。”
蒋见岚根本不吃她那套。
看她面不改色的样子,冯晚忱蔫了头,默默吃饭。
吃完饭,她带着冯晚忱去了附近的警局。
来的路上,天上还在下大雨。
冯晚忱发现,警察局里的人好像都认识她,有几个年轻的警察还喊她“头儿”,而且从他们的对话中,冯晚忱知道了她的名字,她叫蒋见岚。
所有人都很尊敬蒋见岚,包括那些年长的资历深的前辈,好像蒋见岚象征着一个看不见的荣誉,所有人都把她放在心里,默默地尊敬着。
蒋见岚把她的情况告诉了他们,他们答应会立马给她的家人打电话,然后把她领回去。
期间,蒋见岚进去跟他们开了会,再次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阴沉着一张脸,看着蒋见岚的眼神里,有种视死如归的感觉。
把她交给他们后,蒋见岚头也不回地走了。
冯晚忱在警察局里坐着,等着被他们安排。
他们联系到了冯晚忱的妈妈,还说下午就会把她送回北京。
可通完电话没多久,他们收到了上面发来的灾情通知,最近的大暴雨导致附近的好几个县市都受了灾,道路、桥梁、房屋等都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损失,交通系统都瘫痪了。
所以,她走不了了,只能等到交通恢复了再走。
于是她只能在警察局暂住下来了。
北京那边,她父母说会派私人飞机来接她,可她拒绝了,还跟他们大吵了一架。
确定自己走不了后,她又跑去蒋见岚家里了。
她看出了蒋见岚的想法,害怕蒋见岚以为自己也跟网上那些人一样,是想抹黑这里的。所以她要亲自化解误会,让蒋见岚相信自己。
见她又回来了,蒋见岚一脸不高兴。
冯晚忱是个脸皮薄的人,可这回还是豁出去了,强行扮演一个死乞白赖的厚脸皮。
被滞留的这几天,她基本每天都跑去蒋见岚家里,无聊的时候陪杨婆婆说话,有时还跟着村民一起出去支援受灾村民。
有天,蒋见岚忽然问她:“你还记得抢你东西的那个人,他长什么样子吗?”
冯晚忱看得不清,但他有一个很有记忆点的特征,他的下巴处有个很大的黑色胎记。
蒋见岚听完陷入了沉思中,之后就离开了。
关于蒋见岚,冯晚忱有很多想问的,比如她的家人去哪儿了,她是做什么工作的,可在问了杨婆婆以后,她却支支吾吾的,不肯回答,还让她别多问。
在家里待了没几天,蒋见岚又走了,没有通知任何人。
在她走后第二天,有个人来家里拜访了。
扫视了一眼,冯晚忱认出他就是抢她东西的那个人,他今天是来送还她的物品的。
“你清点一下吧,里面的东西我一点没动就是那钱我花了,不过你放心,我之后肯定会还给你的!”
他怎么变得这么懦弱了,完全没有那天抢劫的嚣张气焰。
冯晚忱疑惑地翻开她的包包,仔细清点了一番,确实什么都没少。
“你不是都抢走了嘛,怎么又还回来了?而且,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他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就这样跑了。
关于这件事,冯晚忱思来想去,心里有了一个怀疑对象。她都没报警,肯定不是警察,而且她只跟蒋见岚说过这件事。
除了她,再也想不出第二个人了。
又一晚,冯晚忱还没歇下,外面大门被人打开了,她正好站在放门口,看到一个摇摇欲坠的人走了进来。
她的身上乱糟糟的一片,及肩的短发被雨水打湿了,遮住了脸庞。
但冯晚忱看出来,她就是蒋见岚。
她赶忙上去搀扶住她。
“你这是怎么了?”
“嘘,不要说话。”蒋见岚的声音又虚又弱,她把手搭在冯晚忱的手心里,向她借力撑住,
她怕被杨婆婆看到这副样子,怕她担心。
冯晚忱“嗯”了一声。
她抬起头来,脸色惨白,在她的眼睛里,冯晚忱看到了一丝温柔。
“麻烦扶我进去。”
房间里的灯是开着的,冯晚忱想扶她去床上坐着,她却说:“脏,你待会儿还要睡觉。”
所以,只好扶她去旁边凳子上坐着。
“知道药箱在哪儿吗?”她对冯晚忱说。
“知道。”冯晚忱那晚大致看到了,后来在整理屋子的时候,在柜子下发现过。
她找来药箱,准备给她处理伤口。
因为伤口在背上,冯晚忱便小心翼翼地帮她脱下衣服。
看到背上又长又深的伤口时,冯晚忱怔住了。
“吓到你了?不好意思。”
冯晚忱瞬间鼻子一酸,眼里噙着泪。
“没有。你忍着点。”
上药的过程中,她一声不吭,痛了也只是紧紧抠住膝盖。
她年纪也不大,应该还没到三十岁,可她给人的感觉却是非常老练持重的。
稳重深沉,不近人情,却又不知不觉地透露出好意。
冯晚忱还是没问她伤是怎么来的,也没问她这几天都去哪儿了,一切都处理好了,就去外面给她倒了一杯水。
接过她给的水,蒋见岚瞥了她一眼,也是什么都不问。
又是那晚一样的沉默,持续了很久。
冯晚忱突然开口:“你身上衣服脏了,我去给你找套干净的,你好换下来。顺便,我再帮你把头发擦一下。”
蒋见岚点了点头。
起身要走开时,她又转过身问:“对了,你要洗个澡吗?”
“嗯?”蒋见岚没反应过来。
“不洗澡不好睡觉,你背上有伤不好碰水,要不我帮你。”
蒋见岚愣住了,脸上微现尴尬,结巴道:“不、不用了。”
昏黄的灯光下,冯晚忱似乎看到了她脸上骤现的红晕。她心想,刚才上药的时候,她也没这么害羞啊。
最后,她只是拿着湿毛巾随便擦了一下,然后换上干净的衣物。
本来她还想睡地上的,冯晚忱立马阻止了,要拉她一起到床上来睡。
“我们俩可以睡一起的,躺得下的。”
推脱不掉,蒋见岚只能如她所想了。
在床上,冯晚忱面朝天平躺着,而蒋见岚则脸朝下趴着。
“是你找了那个小偷,让他把我东西还回来的吗?”
蒋见岚顿默了一霎,道:“嗯,你那天给我描述了之后,我就去警察局找了他的资料,然后去他家找了他。”
“你怎么找到他的资料的?不是,怎么精确找到的?”冯晚忱非常好奇。
“之前他就因为偷盗去警察局蹲了几天,我见过一次就记住了。”
记忆力好,明锐性强,看起来武力也高强,冯晚忱知道,她绝对不是普通人。
“你什么时候走?”蒋见岚问她。
“过两天吧。”
她沉默了很久,回了一声“嗯”。
最后的这两天,蒋见岚带她去了周边几个地方,让她见识到了边境线对两国人民来说有多重要,守护边境线更是重中之重。
冯晚忱:“我之所以留下来,是想告诉你,我从来没有歧视任何人任何地方,云南之于中国,与其他地方之于中国,都是同等重要的,不可分割的。无论哪个地方的人,他们都在努力地生活着,若不是周边情况所扰,谁不想生活在一个平稳安宁的地方。”
她坚定地看着蒋见岚:“我不认同网上那些人的说法。”
蒋见岚欣慰地笑了,说:“对不起,之前我也对你心存偏见。”
她们在那一刻正式交了心,以朋友的身份,接受了对方。
可是时间到了,冯晚忱要走了,她们刚开始的友谊,或许就止步于此了。
冯晚忱的父母亲自来接的她,并且还对蒋见岚说了两句谢谢。
她们没有留下任何信物,只有一句“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