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同一月》广厦万万千千

31、第30章 凤叶-君为臣纲

　　望着这位金尊玉贵的小殿下，再想到死于魔道之手的吕少游，枯荷握剑的手用力到发白，仍旧竭力保持周全的礼数，

　　“宁王殿下，听闻我们离开后，有魔族在三晋作乱。”

　　“有，实力不俗，”说话时宁王抬眸望向南玉虹的背影，补充道，“比起玉儿还差得远。”

　　“那些魔族，现在何处？”枯荷只觉得这位宁王，怕是被魔族蛊惑了心弦。

　　宁王歪头轻笑，“皇宫，或者说，东宫。”

　　“殿下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此时此刻，枯荷恨不得冲上去继续南玉虹未完成的事——把他掐死。

　　幸好人间皇族被剔除灵骨，万世不得修道，否则一旦有任何一丝可能，都是人间之祸。

　　南玉虹走到木回身旁，轻轻将他摇醒，“风大，别在这儿睡觉。”

　　“无妨～”木回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翻了个身继续睡。

　　“那个……”南玉虹支支吾吾半天，问他，“你看我刚才的剑术，可有一丝进步？”

　　木回被他逗笑了，“进步斐然，了不起。”

　　“能不能接你三招？”南玉虹急切地问。

　　“可以，想接多少招都可以。”木回说话跟哄孩子似的。

　　宁王的视线一直在这边，看到南玉虹顺从乖巧的样子心里更痒了，指着木回，“他是谁？”

　　枯荷顾不上回答他这没头没尾的问题，继续追问魔族的事。

　　宁王径直从她身旁越过，快步到“敌人”身侧，盯着他看，“你是何人？与玉儿什么关系？”

　　木回撑着脸略带一丝笑意，“小相辰，年纪轻轻，记性那么差。”

　　宁王弯腰仔细打量他，他对人过目不忘，这张脸他的确毫无印象。

　　“去年除夕，你送了我一条金色的小鱼。”木回提示。

　　“阳井之下的银龙?”宁王朗声大笑，真是万万没想到，“本王怎么觉着，您比那时候更虚弱了？”

　　“说来话长了。”木回故意沮丧地叹了一口气。

　　见木回与他聊得颇为热络，南玉虹心里莫名泛起一些酸楚，一路走来，他明明只对自己很好，只对自己关怀备至。

　　“您不是应该与无涯大人在一起吗？为何会和玉儿同行？”说这话时，宁王故意瞧着目光黯淡的南玉虹，眼带笑意。

　　“被无涯赶出来了。”木回随口敷衍，倒是打量起面前的这两个小辈来，“相辰，你没安好心啊。”

　　听见他的揶揄，南玉虹气坏了，撇着嘴一动不动地瞅他，试图用这种方式谴责他。

　　“您冤枉本王了，只是玉儿在探查的事与本王有关罢了。”宁王的手说着说着就搭在南玉虹身上，刚放上去就被他用剑柄抽开，手背都被打红了，估计着不消一会儿就得肿起来。

　　宁王一边揉手一边委屈巴巴地看着南玉虹，“天色不早了，本王得回东宫，如果玉儿你打算知道些什么，不如和本王同去。”

　　“我们也去。”枯荷先一步回答，这皇宫就算是龙潭虎穴也必须去，事关吕少游等道友的死，还牵涉皇室勾结魔族这种大事，绝对要一查到底。

　　宁王仍旧是歪头看着南玉虹笑。

　　这人明明白白告诉你他给你设了个陷阱，偏偏没得选择。万一出事，他一个人更好脱困，南玉虹答应下来，“希望宁王别让在下失望。”

　　枯荷还想说什么，被南玉虹按下。

　　倒是木回鲜有地叮嘱了几句，“小玉虹，你小心点儿。小相辰跟你不一样，他可不是好孩子。他原以为我会吃那条金色的鱼，给鱼下了二十个人药量的毒药，幸好我不爱吃鱼，否则真栽他身上了。”

　　木回说得云淡风轻，南玉虹却一脸惊诧，没有来得及思考，抬腿一脚把宁王踹飞。

　　“小师叔！”星原眼睁睁看着宁王飞出去，嗔怪一声赶紧跑过去查看。

　　天师有令，凡修仙者，不得伤人间皇族，不得涉人间变迁。

　　“殿下勿动。”星原按住他，摸索南玉虹刚刚踢中的地方，祈求千万别有事，可惜 ，“肋骨断了两根。”

　　南玉虹身姿立得笔直，“不得伤人间皇族，但与魔族勾结者，杀无赦。今日是我狭私报复，一应惩罚自会领受。”

　　宁王疼得龇牙咧嘴，还是嘴硬道：“无妨，谁敢为这点儿事罚你。”

　　等星原替他包扎固定好，宁王拍掌，一直等在大门外的侍卫推门进来，扶着他登上马车。

　　“玉儿，来吧。”

　　宁王撩起马车的帘子，欢快地呼唤。

　　枯荷附在南玉虹耳边道：“宁王其心可诛，皇宫内皇族大阵压制你修为，千万小心。”

　　南玉虹低头带着一抹轻笑，示意她安心，又回头看了眼在使唤柯辞捶腿的木回，大步登上宁王的马车。

　　入夜，枯枝上凝聚一层霜冻，寒气逼人。

　　城外月将公主的大营寂然无声，只有巡逻将士手里的火把散发幽幽的光。

　　一人身披黑色斗篷，身形被遮挡，漏夜穿军队大营而来，直向公主帐。

　　“人到了。”无涯说罢便起身到门前，为来人打开帐门。

　　那人进入帐门，又跟着月将进到内室。

　　斗篷脱下才看出是一名保养得宜的中年女子，身形高挑，与月将有着一两分的相似。

　　“王妃。”月将扶她坐下，恭恭敬敬地行礼。

　　“你可以叫我姨母，也可以叫我婶母，偏偏要叫我王妃。”顼王妃无奈地摇头。

　　月将沉默下来，没有应答。

　　“你同你母亲一样的倔强要强，看着你，我总想起我们少年时一起玩乐的情景，”顼王妃轻轻拉起她的手，“表姐事事在同龄人里都拔尖，唯独运气差了一些。我们一同进宫应选，她被指给当今圣上，而我与顼王爷完婚。”

　　“当年的顼王贤德之名为人称颂，人人都以为我是未来国母，没曾想你母亲后来居上。可惜，可惜……”顼王妃拭掉眼角的泪花，“我们对不起你，当时顼王被贬至封灵城这不毛之地，只能眼睁睁看着你母亲被逼死。”

　　“您和皇叔对我有救命之恩，是月将无力报答，时至今日仍要劳你们助我。”月将为她送上帕子，又添了杯热茶。

　　“我们知道你意图夺帝位时是高兴的，虽说还是担忧更多。我们年过半百，本无意参与任何争端，只想着守好封灵城，让那一方百姓平安富足。事到如今，无论如何都要扶持你一把。”顼王妃的话语总是如水一般温柔。

　　月将与这位表姨母接触得并不多，但她仍记得那场大火里，最疼爱她的母亲的尸体躺在火海里，上有帝王的雷霆之怒，下有奴仆的趁机欺辱，皇叔顼王穿着侍卫服饰，冒险而来救她出险境，“姨母，倘若他日我登基，一定予顼王府最高荣耀，令您独子之权势不亚于今日之相辰。”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顼王妃不断地叹息。

　　突然，月将屈膝跪在她面前。

　　顼王妃要扶她，她却拒不肯起。

　　“姨母，这儿只有你我，月将愿与您推心置腹。我此次大军压境，为的是皇位，却不仅是皇位。”月将攥进衣袖，痛彻心扉，“您莫怪我大逆不道，月将要报母亲之仇、外祖父之仇、姜国百姓之仇。月将决意弑父弑君。”

　　顼王妃的泪水决堤而出，只能掩面痛哭，终究要走到这绝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