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梦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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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
江岱青看不清前面的路，只知距离上城愈来愈远了。
鞭子毫不留情地抽下来，深深地在他前面那人背上印下一道血迹。
这队人群之中多数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
“小侯爷您别怕。有老奴在这些西邦毛子就伤不着您。”一旁年近花甲之人将江岱青身上那件薄的难以御寒的斗篷替他向上拢了拢。
江岱青同他们无甚区别，灰头土脸。不过唯独不同的是，他是韩城国的质子，是小桁西侯，和那些直接送来做奴隶的人不一样。
需保证毫发无伤。
可那也只是暂时的。
这一战，的的确确是韩城败了。
“赵伯，不妨事。”江岱青将斗篷的帽子压在头上，“我们走了几日了？”
江岱青一行人是此次韩城赔给西邦的。他作为此次谈和条件之中最大的“诚意”，是被他的至亲叔伯亲手送来的。
“十余日了，”赵湖声音沙哑，“还有将近一半的路程才到塞济城，到时就好多了。”
时候一长，连他们都忘记过了多久，只知道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每向前一步，就离地狱更进一步。
奴隶全靠人力往西邦走，那些领头的西邦人不禁皆无耐心，稍走的慢了，动辄打骂也不是罕见事。
“我们……能活着到塞济城吗？”江岱青苦笑着抬眸望着逐渐阴霾的天。自己父母双双在此战中殉了国，自己的叔伯就如此急不可耐了。
死，或许是最好的出路。
江岱青望着前面同样艰难的人们，心中莫名感伤。这里最小的不过十一二，正是承欢于父母膝下的时候。
而自己也没比他年长多少。
赵湖忙劝，江岱青只是摆了摆头。
……
足足走了一个月，才算是短暂的平安。
真正的苦难转瞬而来。
韩城人到了西邦活得连牲畜都不如，吃的都是那些连西邦的马都不愿吃的东西。
西邦乃血腥蛮夷之地，传闻异俗有许多。
更有传闻，西邦有一位二王子，生性……
好|男|风。
前几日便有几个容色尚可未及弱冠的被他点去。
今日，竟是轮到江岱青头上了。
“荒唐荒唐！”赵湖正歇斯底里地淬骂着那帮西邦侍从，“旁的也就罢了，我们侯爷身份如此，怎可做你们那昏聩王子的裙|下人！”
那领头的西邦人直接朝着赵湖甩了一巴掌，力道大得直接将他那副老瘦的身子打倒在地：“娘的，别在这拿身份耀武扬威的，一个质子还真以为还是韩城的侯爷呢？能被我们王子招幸那是你上辈子的福气。”
江岱青匆忙扶起一旁的赵湖，眼内无光却充满恨意地瞪着那群人。赵湖嘴角出了血，手却死死按住江岱青的胳膊。
“哎我说，是聋子还是残疾？要我们打着你去？”
“别啊大哥，打坏了他，二王子的脾气咱们可是惹不起的，到时候别再把咱哥俩的小命搭进去。”
江岱青自知这里不是韩城。在这个地方，活命是头等要紧的事。于是缓缓起了身，独留赵湖满目惊慌地望着他。
他自己怎会不知道前面的危险，可如今寄人篱下又有什么办法。
赵湖的呼喊逐渐消失在风沙中。
……
塞济城内大多数都是帐篷，王室中有些居所是房屋。
二王子的王帐内笼着炭盆。正中央的鹰首镂金的长椅上，阿翰宿克满目不屑地望着不远处站着的江岱青，同时也在享受跪趴在地上，被他至于足|下的人伺候。
“你？那个……桁西侯家的世子？”阿翰宿克连正眼都没瞧他一眼，“嘶，哦对现在你爹死了，你早就子承父业了。”
江岱青掸了掸自己身上的尘灰：“做什么？”
阿翰宿克挥手示意那些人退下：“我这不是要了解了解你的来历吗？知道底细的人伺候我才放心。不然混进来个刺客害我，一刀抹死我又或者挑断我手脚筋让我变成个残废可怎么办？”
那也是你该着的。
“你……不认识本王子？”阿翰宿克随手拿起一旁的金制酒杯，将那杯中酒一饮而尽。而后又随手一扔，任由那酒杯随意地自桌上滚落到地上。
“不认识。”
冷漠无情的语气，冷漠无情的人。
“咳咳，”阿翰宿克听闻此言直直地站了起来，反手叉着腰，“我，是西邦二王子，完颜阿翰宿克。记住了吗?”
还未等江岱青回话，阿翰宿克首先反应到了帐外似乎有人。一瞬间将江岱青揽入怀中，手顺着衣襟抚摸着他的锁|骨。帐外进来两人。其中一人端着一盘瓜果，另一人则是一副近身侍从的打扮。
大王妃舟和烁的人——尔索。
二人一进帐便看到如此不堪的场面，那小厮直接将头背了过去。倒是尔索毫不在意，似乎已是习惯了阿翰宿克的作风。
江岱青觉得甚是恶心。可现下在他怀中又逢来人不好发作，只得静观其变看着。
尔索先是陪笑：“二王子，大王妃甚是关心您，特命在下送来一盘瓜果。您这是……”
阿翰宿克冷笑：“怎么？现下连你这种货色也敢来过问本王子的私事了？”言语间，他顺手挑了挑江岱青两鬓的发丝。
“这不敢不敢，只是……”尔索早就看出来他怀中人是韩城国送来的质子江岱青了，依他主子的意思就是过来看看这位韩城的桁西侯是什么来由。
正巧在做活的奴隶之中没有找到。
“在下深知二王子喜好，只不过您想寻什么样的佳人都可，唯独这韩城送来的桁西侯，还望您三思。”
“要我三思？”阿翰宿克话锋一转显然是不高兴了。竟直直从腰间卸下一把小巧玲珑的匕首顺着尔索的脸侧划了过去。
匕首恶狠狠地钉在支撑的柱子上。
尔索先是一惊，顷刻间就转为镇定自若。
他背后的主子是大王妃，他没什么可怕的。更何况是一个纨绔的阿翰宿克。
“大王妃说了，您想要什么都行。但这位，她要单独留用。还望二王子肯割爱。”
尔索几近完美的触怒了阿翰宿克。
阿翰宿克将江岱青按在长椅上，回身起来笑里藏刀地询问：“你、说什么？”
“在下说，这是大王妃……”
“啪”!一个巴掌丝毫不犹豫的抽在了尔索的脸上，而后阿翰宿克使眼色给那边端着果盘的少年，他惊诧间很识趣放下果盘溜出去了。
同时感到惊讶的还有一旁的江岱青，他顺手将方才不整的衣襟整理好，在一旁坐山观虎斗。
“说什么？再说一遍？我这耳朵最近脏东西听得多了，听不清。”
尔索未想到他敢直接动手：“这是大王妃的意思！怎么？二王子连大王妃的意思都敢违背了？”
他阿翰宿克生来便无惧天地，更何况区区一个舟和烁。
“舟和烁有什么异议要什么人让她自己来找我，她好歹有权力勉强拿着长辈的身份压我，你一个低贱小卒有什么能耐。”
话毕，他极其利索给了尔索一脚：“滚。”
江岱青这几日听人谈论。这西邦除了番王完颜斯番占布以外就是大王妃舟和烁为尊，现下番王正忙于战事，西邦就是大王妃说了算。
而阿翰宿克，不过是一个庶子，连生母是谁他都未曾见过。在那些狗仗人势的下人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尔索不甘心地撤了下去。阿翰宿克回头望了望正在长椅上瞧得出神的江岱青：“吓着了？”
江岱青回神没理他。
“方才他叫我忍痛割爱，我才不。”说罢一手直接将江岱青扛在肩上。
“你！混蛋！放开！”江岱青挣扎，“你恶不恶心！”
西邦对于阿翰宿克的形容是，无法无天，不可理喻，龙|阳之好。
而他本人完美契合了这些描述。
“我不忍痛割爱，我偏要和舟和烁对着干，你也一样。”阿翰宿克将他摔在床上，“知道那些反抗我的人都是什么下场吗？死路一条。”
……
“我往后……便叫你阿青如何？”
江岱青被他束缚着，想杀了他的心都有。可偏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
朝阳的微光透过桁西侯府的窗纸，江岱青满头冷汗地惊醒。这已然不知是第几回梦到了。
自从三年前被韩阙从西邦接了回来，他就总会在夜半梦回时看见那张令他恨之入骨的脸。
完颜、阿翰宿克……
他回过神想到案边倒了杯水喝。屋外，钟晓在叩门：“侯爷？您醒了吗？快要上朝了。”
钟晓是他父亲家将的儿子，自小跟着他。自从得知他从西邦回来后，忙寻回桁西侯府。
“进来吧。”江岱青撑着桌案，旁发顺着双肩散落。
那一年，他也不过十六岁……
钟晓进屋后，熟练地将朝服替他找了出来。碧色的苏州锦上用苏绣绣上的翠竹，清新雅致。
“侯爷，我帮您更衣。”钟晓熟练的替江岱青整理好了朝服。江岱青亦是将头发束好，还特意选了个银色发冠。
卯时，臣子们已然聚在大殿上等着回话。
桁西侯生的面若桃花，一双丹凤眼极为标致，听闻他是随了母亲。特别是被这一身朝服相称，更有翩翩公子之感。
“哟，桁西侯今日来的这样早。”丞相陆扬之上前见过礼，“不知侯爷有何想要奏明圣上之事啊。”
江岱青浅回了礼：“我远不及陆丞相高瞻远瞩，您就当我是一个混俸禄的。”
这话看起来是谦辞，实际上也是八九不离十。
国主韩阙自从将他接回来后就好吃好喝的供着养着，将他视为亲兄弟。平日上朝，韩阙只叫他在一旁听着他人见解，不必勉强自己，渐渐的江岱青也就放松下来。
可放松不代表是真的傻子。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梦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