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身在深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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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佳交代完后，便急急忙忙地向着慈宁宫而去。她想快点把事情办完，今儿个永和宫应该会给下人们办个小宴庆祝一番，她可不想错过难得吃好的机会。
到了慈宁宫，见了云妍。云妍看到晴佳有丝猴急的模样，不禁掩嘴轻笑，"瞧妳这模样儿，等不及回永和宫领赏了吧?"她指着几盆珍稀花卉说道：”喏，都在这啦！我可不会赖妳的帐。”
“云妍姐姐说甚么呢？嘉妃娘娘诞下小阿哥，喜庆之事，晴佳当然也想沾沾福气啊！”她回嘴说道。
“瞧妳开心的。想必嘉妃娘娘和小阿哥均是好得不能再好啦？”云妍笑着问了她，晴佳还来不及回答却被云妍自个儿自言自语地回了：”瞧我被你绕的问出了傻问题。嘉妃娘娘母子自然是有福的，瞧瞧四阿哥和八阿哥，都是好极了的。”
却见晴佳回道：“小阿哥是真龙之子，当然好啦。”她停顿了一下，又道：”女子产后都须养养身子，嘉妃娘娘调养好后也会好得不能再好了。”
晴佳见云妍了悟地点了点头回道："老佛爷今儿个听了消息开心得很，说要给嘉妃娘娘和小阿哥祈福呢，嘉妃娘娘定会迅复安康的。”
晴佳颔首称是后，就抱着几盆花卉回永和宫了。她先将几盆花卉放在永和宫里的亭子旁边，走向园子里原先置着那几株花卉之处，取来相映的陶瓷山水彩釉盆景。尚未走到那处嘉妃娘娘最喜爱的景致所在，就听到一阵交谈声。
这个时候会是谁呢？大伙儿都聚在前院正殿了啊？晴佳有丝疑惑，正打算出声示意她的到来，但她接着听到的话语却止住了她的脚步。
“师傅您说嘉妃娘娘产后血崩到底是意外还是他人之意呢？”清朗的少年声响起，语音里交杂着疑惑和愤怒。
“方才老夫仔细查过嘉妃娘娘的脉案，前几日为惊蛰前后，所食之物需有条血补气之效，所以多少会有慈菇萝卜薏仁等易起破血通淋滑胎之物，或是山楂蟹爪等性凉主活血化瘀等食品，食多易有催产落胎之险。”年迈低沉却健朗浑厚的声音轻轻回着少年的疑问。
“徒儿也观看了那份脉案，但太医院御药局尚膳房皆按着嘉妃娘娘的情形开方呈膳，照理不至于引起早产。”
“嘉妃娘娘身子向来康泰，若只是食入那些食材，只要不过量，绝不会有如此情形。”晴佳见到那位年长太医盯着前方的花卉，若有所思。
莫非……不，不会的。她在心里如此告诉自己。
“所以，嘉妃娘娘的情况尚有他物造成，如一些带有强烈刺激香味之植株香料等，就像此株夹竹桃和那株一品红等香花。”说罢，太医沉吟了会儿，对着少年语重心长地说道：”深宫内院有许多你我料之未及的诡谲阴谋，我们在此当值，当步步小心，不去沾染这些事儿。有时，得知道甚么叫明哲保身。”
看着爱徒写满反对不悦的表情，他加重语气继续说道：”我们尽了本分即可，适当保持沉默。说出来，只会害了一堆人，这种事情，受累的往往都是无辜之人和无奈之者。”
“如同此事，嘉妃娘娘此次生产虽是大伤了元气，但至少并无生命之虞。娘娘虽伤了子宫肝肾等……”太医显然不想多述，话一转，便道：”此事，是意外的机会大过人为。若是他人有心，只要这几种花卉再多一些，刺激的味道再浓一些，是可以造成让我们束手无策的悲剧。”
他叹道:”小阿哥健康福泰、娘娘也留有活路。留有如此生机，不像是后宫里的阴谋诡计，她们向来不留余地。”
少年沉默了一会儿，方道：”就是如此，这可是两条活生生的人命，小阿哥是龙种，嘉妃娘娘深受皇宠，不会有人敢算计的。而且，若真的出事，我虽然年轻，也知道永和宫上下和咱们太医院会落不得好。不会有人如此心狠手辣。”
年长太医也不说话。想着，他年轻的时候也是如此，少年人还是保有热忱为好。何况，目前他尚能护着徒儿。虽然，日子长了，他也会慢慢沾染上尘世俗味。
听到这，晴佳如落冰窖，她尽力不发出任何声响，向着亭子那儿走了回去。
回到亭脚，她咬紧下唇，目光紧盯着那几株她原先喜爱得紧的珍稀花卉。想着刚刚听到的话语，想着将花卉摆入永和宫的晴安，想着御花园指导她们的高总管，想着将花卉借走又还回来的云妍。晴佳发现她完全无法理清思绪，她无法将阴谋往这些身畔的人身上套，只希望这一切真如太医师徒二人所说的只是意外。
晴安向来天真无邪，没有心机，若是她有心，怎会做得如此明显。她在管事嬷嬷面前将功劳全揽下了，晴安大可往她身上推，事发了也有人在面前顶着。
高公公指导她们多为灌溉花卉草木之法，或是陶瓷盆景之抉择挑捡，亦或天候节气和植物的关连生长等等。他不会介入她们自个儿的工作，借教导之实行诱导之事有所风险，不像谨慎的高公公会做的事。
云妍……就像太医所说，她借走了一半的花卉，反而是救了娘娘。但是，若真的是她呢？她先建议晴安摆放这些花卉，再从她这借走一半......不，还是有不合理之处。
等等，她忘了一个人，也能够影响晴安的绿意。是了，延禧宫、令妃娘娘、未来嘉庆皇帝的生母，若这真的是阴谋也只有她了。
是的，云妍在绿意教唆晴安的过程中发现了不对劲儿，所以借着老佛爷摆宴移走了花卉。因为不敢完全得罪延禧宫，所以只移动一半。
还是不对，她大可冷眼旁观，毕竟这事完全与她无关，更不会因此得罪甚么人。莫非云妍是担心她和晴安？怎么会，说交情也不过认识了半个月，哪会为她们担上这种事呢。这果然还是巧合吧！
她将思绪拉回了绿意身上，晴佳发现，她也只能将一切当作意外，还是把所有的事都忘了为好。知道了，她又能怎样？去嘉妃娘娘面前将一切摊了开来博个前程吗？莫说她无此意，且如刚刚那对太医师徒所言，会害了晴安害了一干人等。何况，绿意说不定也不甚明白此事，亦或她是被胁迫不得如此。
晴佳想着，最稳妥的事，还是装做甚么都不知道，一切如常。只是，以后得不着痕迹地远了晴安绿意为好。至于云妍，不管她在其中是甚么样的角色，至少，她不会是永和宫的敌人。
晴佳在这边思考云妍之事时，云妍也在另一头谈到了晴佳。
“平公公，方才我已将那些花卉让永和宫的小宫女摆放回去了。还有，”云妍压低了声音道：”云妍探听了一下，嘉妃娘娘已伤了身子无疑，但小阿哥身体安好。”
被唤做平公公的其实也是一名年岁不大的年轻太监，虽长相平凡但举止沉稳。只见他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就道：”妳做得很好。这件事，有人怀疑妳吗?” 他的声音有丝阴冷。
“延禧宫那边对我信任非常，她们相信是因为老佛爷才逼不得已取回一部份的花卉。而且，令妃不动声色地将了嘉妃一军，高兴地私下给了我赏，说我做事谨慎呢。至于永和宫的两名宫女，若无意外，应该是完全不知晓其中意涵。”
“嗯，回去吧。注意别被人发现行迹。”
“公公放心，云妍明白。”
年轻太监在云妍走后，也小心翼翼地挑了人烟稀少的小径回了南三所。
南三所，明代撷芳殿扩建而成，满清以此为皇子阿哥之居所。据清朝典制，皇子诞生后，一般是住在其生母所居的宫殿之中。但是，当皇子年届六周岁之时，入学启蒙在即，他们必须迁入南三所居住。他的主子，当朝阿哥，皇六子永瑢也现居其中。
一回到南三所，他便向主子座下长他三岁的侍监首领八品太监成公公回报云妍所言。听罢，成公公道：”你和云妍漂亮地完成主子的吩咐，主子记在心上了，下去等着赏赐吧。”成公公满意地看着小平子有丝喜悦却不失进退的态度。
小平子退下后，他暗咐着此事，却怎么也想不明白向来算无遗策胸有丘壑的主子之用意。他缓缓地跺到了主子的房门口，轻声说道：”主子，是我小成子。方才小平子来过了。”
话音落了一会儿，听到有些稚嫩却冷静沉着的声音从雕工精细的木扇门后传进耳底。
”进来吧。”
他推开扇门而入，轻轻地阖上，不出任何声音，静候主子发话。
只见六阿哥永瑢身着华美织锦流光彩珠点缀的宝蓝色绸缎常服，坐在扇形书桌后提笔书写着。木制书桌线条流畅，桌上用具装饰典雅，更加衬出六皇子的文雅气息，却同时也不失皇家气派。
六阿哥只是静静地垂首书写着，这样的静默，却让他莫名感受到摄人肃穆的氛围。
蓦然，永瑢的话语划开了寂静，“小平子为办事可靠之人，据说十一弟平安健康地诞生了。”
侍监首领小成子意会地说道：”嘉妃娘娘也性命无虞，可惜元气大伤。”
永瑢只是继续他手边的书写，”小平子眼光也是好的，看来，云妍是个可用之人。”
他嘴巴嗫嗕了几下，又静默下来。未料自他进来后并未抬首看他的主子却突然开口说道：”你有疑问，小成子。”这不是一句问句，是肯定的语气。
小成子吓了一跳，又很快镇定下来，说道："主子英明，奴才确实有所疑惑。这事，完全让延禧宫依其所想自己行事，不是对主子有利的多吗?”
听完他的疑问，永瑢虽仍是垂首专注于手边的白纸黑字，却轻笑了一声道："给人方便，就是给予了自己更大的方便。留人后路，就是给自己留条更广的后路。”
他温和的声音顿了会儿，又道：“小成子，你是我最信任的手下。好好想想，再向我报告吧。”
“奴才省得。”他看着永瑢辉映在特制御用的稳定明亮烛光畔的脸庞，仍是一派温文和煦，了解今天的事就谈到这了。
”奴才告退。”说罢，便转身下去，同来时一般，将一室莫测氛围掩映在木门之后。
在小成子退下后，永瑢才完成手边的工作，他放下飘着墨香的御用白纸，静静地望向静躺在案首的书信。
宫中之事永不停歇，但宫外的准备，差不多是时候开始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身在深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