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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已完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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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众人皆知我爱穆樾至深,不惜以救命之恩想胁,为他放弃尊位,只愿与他遨游天地。
与他的百年婚姻都是我的强求,确未想到,我会转头嫁给他的死对头冥宴。而在这场婚礼上,穆樾的突然出现,终是将我推上风口浪尖。
我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要带我离开。
面对这前夫现任,竞争对手的修罗场,我只能先行一步。
2
我叫敖宁,因龙女总有情劫,故东海大伯为我取名“宁”,唯盼安宁。
而我也过分“争气”,破壳五百载,灵力不济,女工不成,因此父王决心为我招婿。
我自小便知,我不应大有作为,即便我喜爱纵横天地,却也只能偏居一隅。
西海三姐治水救人,囚禁千年。北海二姐战力卓绝,却为两族邦交,永不归家。
其实我心中是羡慕西海三姐的。即使是背弃家族追求爱情,三叔最终仍是轻轻放下,还在西海做公主。
但我一直是不理解她的,不过一个美貌男子,无论有多少光环,但终是天道的人,何必趟这趟浑水呢,恩爱过一回,倒也罢了。
前贤已有,我只认保命是顶顶好的东西。
无贤名,只怠惰,术法不精,贪恋男色是众人对我唯一的印象。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四海貌美的男鲛我无一不识。
整日与王兄插科打诨,与母亲扭捏作态,我想没有比我更愔生存之道的吧。
可是我遇到了我的变数。
3
我遇到了我冷血的前夫,陷入那场难控的棋局。
那时我常居海之介,向上望去像三姐想捡一个“貌美的男子”,这也让我的名声越发与纨绔挂钩。但我却不怎的在意,不过一晌贪欢罢了。
但在我等待地数个百年中,只见溺亡的渔人、流民,更多的是为流言所累的女子。
我救了很多女子,或是痴等郎婿,或是为“名节”,或以命为祭,有着各种原因的他们却有着一个共同点——为情所困。
女子们各有其美,但脸上却多笑容全无。
我心下不愿如此,不过一男子,何必呢?
那日我如往常一般“点卯”,却见一袭青衣直坠海底。
他看起来是那么脆弱,我来不及多想,将他救起。
周身灵气滞涩,但足见精纯,脸上布满玄色痕迹,似是中毒,但眉眼生的出奇好看。
那时龙族与圣尊已有嫌隙,但我只觉不会轮到我这个废柴,侥幸的代价是无力。我不擅医,法术也不精,但我房中的蚌母却是以天地灵芝喂养,有疗养之效。我常守在蚌母身旁,将父王的仙铭浇筑其上增强功效,日复一日的疗养,终于十日后,蚌母将他排出。
他的脸上再无痕迹,只剩干净。
我看到他睁开了眼,他的眼睛很好看,比我见过的任何鲛人都要好看。
我听到他问我“你救了我?想如何?”他的声音很好听,我眼中漫上欢喜,却未曾想这是骗局。
看着他的琉璃眼,我对他戏谑开口“想要你做我的郎君!与你有段露水姻缘呀,怎么样答不答应~”
他听到我的话,并未表现出任何的情绪,只是低声应了一个好字。
当时的我并未察觉其中的古怪,只是接着问他名姓和爱好,露水而已,自不必问来处,他只答“穆樾”。
4
按照规矩,我是没有权力再回来的。但我嫁得是灵域之主,所以我理应从龙宫出嫁。回到南海良久,除兄长外,我便未曾见到其他人。
直到临近出嫁,终迎来不速之客。
我对镜细细描摹额间的兰花花钿,努力忽略身后的声音。
“我没想过我的珠珠儿,会成为什么灵龙使者,两族的系连啊~母后心疼”
“珠珠儿”变作弃子后,便未曾听到过这个称呼了。
而今再听到熟悉的声音,我看着眼前鬓角的华发听她谈家长里短,我只觉得讽刺至极。没有利用价值便弃如敝履,现在又可以笑脸相迎,不愧是我的“好”母后。
我笑着回她“龙后放心,我的郎君待我赤诚。”
她脸上已显沧老,却似不觉我冷漠的称呼。只从后轻抚着我的头,语重心长对我讲“珠珠,男子生来薄幸。灵主若真待你好,自是不错;若不好,留些体面倒也不错。”
体面?她是叫我不要再惹麻烦吧,我无心再与她虚与委蛇,默不作声。
她见我不言,对我悄声道“穆樾说,如果你想可以带你走。你与他夫妻一场,总不会亏待你”
听到这话我竟想嗤笑,我这好前夫,莫不是想与冥宴打擂台,总不至于是对我这前妻的“真情”感动,这突然地惦念,让我云里雾里。
我的贴身侍女南凌突然上前向我禀报我那好前夫求见。
“珠珠,若是你想就去吧!与鸳盟相比,母亲觉得你幸福。至少选个你爱的”似是听到南凌与我的耳语,她又上前一步说道。
看着眼前女子关切的样子,我只觉好笑,不知真假,但定有谋算。
她护着他的好夫君,冷眼看我被当作棋子,失去宠爱。
又见兄长势与我一心,便又过来护着我。灵域九死一生,却未曾皱眉,如今又来“筹谋”。
好一番“慈母怜子”的大戏,我倒看看他们想如何。
我泛起一抹笑,屏退南凌“龙后,当真要我去?”
我见她面泛纠结,但仍是点点头说着母亲愿你和乐美满云云。
我终是知晓,原来又是一步棋。明知我赴约后若是悔婚的后果,却只有一丝愧疚,我一如当初被放弃。
我闭上眼睛,收掉眼中情绪,冷眼看她。
“龙后这是想毁掉你的珠珠吗?既如此不心疼,便不要见了。”
我见她怔住的样子,知晓自是巫医的裂魂后只承袭记忆,却无情的说辞起了效果。
“龙后放心,料想这位神君当是与你夫君有约,既是本宫母家,这回本宫便替你女儿去一回。””
我不再管她喃喃地珠珠,示意南凌让她安静。
什么珠珠,不过是他手中玩弄的活物,我可不是。
走出房门,设下隔音屏障。
5
我走出门,却未见到人影。快步向前走了两步,听到声响方才停住。
“珠珠,冥宴如此强迫于你。错在我,莫要心伤,一切交给我””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我的一颗心方才落地。对嘛,我这前夫性情向来孤傲,当不会来,毕竟“前妻”另寻姻缘。纵然妾“痴心不改”,无甚价值,自是不必。但是,若别嫁之人是他的死对头,便另当别论。
我转身看着熟悉的盘龙大氅,是我当年的一针一线,千年过去,明明人事变幻,他的眉宇一如当年,神情仍显游刃有余。只是我再也不想那么蠢了。
“神君如何到此?想来是找王兄亦或龙王的吧!我这便谴侍女引神君。”
见我如此冷漠,他面上方显焦急。
“我知你心意,我与舅兄已明言,我承担一切后果。我与他地位相当,你我本就是夫妻,破镜亦是佳话,无惧流言。”
他似是胜券在握,未曾问过我的意愿,是赌我对他的心思吗?
“妾身敖宁,时任灵域少君。神君说的珠珠,不过神识一缕,不值一提。”
我见他的眉心泛起我熟悉的弧度,只觉讽刺。
数百年的婚姻,只要我们有所争执,他便只会如此,似乎说默然指责我的无理取闹。
我曾有痴念,相伴相守,成一段佳话。但本就是阴谋,结果早已明了。
现在又做这番计较,想如何。
我不耐烦的睨他一眼,笑道“我知我那神识对你有些执念,可这与我有甚关系?我敬你与我家郎君齐名,也算天道宠儿,三分薄面已给,请神君自便。”
他见我如此,似也被刺激到,直言道:“敖宁,你如此,你我往昔,算什么?我知你怨我,但我亦有苦衷,我们谈一谈好吗?”
我抬头笑道“神君说笑,我与冥宴,两心相许,此乃天定。至于往昔,不过神识一缕,掐灭便是,我家郎君自非小气之人,更谈不上怨”
我这话自带着满分的恶意,而他似也气急,要挥袖而去。
就如那数百年间的执拗,起了脾性,不肯退让,挥袖而去。
就这么走了可不行,我心念一转,作晕倒状,隐去花钿。
6
“夫君别丢下我,我不想被毁掉!”我状似梦中警醒,紧紧地抱着身前的臂膀。
嗅到熟悉的雪松气息,我知道他已入局。果然,他面上显出疑惑,似是气恼。
“什么毁掉?我在没有人能伤害你!”说完,他紧紧抱着我。
而后又想到什么般,开口问我“不是说喜欢冥宴那个家伙了?天定良缘,又来抱我作甚!”
我心下恼怒,这狗男人记性不错,可撕破脸就不好玩儿了。
我换上惯常的女儿情态,细细抚摸他的面庞,柔声道“珠珠爱慕你,自你我初见就是如此,否则我也不可能为你放弃一切,夫君怎能如此看我~”
见我嘤咛,他无奈叹息,试探性地揉了揉我的头,将我揽入怀中“在这里,我们初遇的海之界。我与你言明,不必惧怕。师傅与龙族已然冰释,同意为你我作保。灵域也会给他老人家面子,想来冥宴干不出夺人妻子的事,你自可放心”
听到这些,我心无波澜。同意作保,不过是为打灵域嘴巴罢了。
可是戏还要接着演,我按下不耐,抬手刻画他的眉眼“夫君,可不可答应我,哪怕所有人都忘记我,你还记得珠珠好不好?”
他似对我的话不解,追问到我是何意。
我埋入他的怀中,哭腔道“兄长受伤那日,我未见你却见了师傅。师傅对我讲,裂魂方可进灵域,但我就不是我了。夫君我真没办法了,我感觉意识越来越弱了,我恐怕会不存在”
见他面色突然沉下,我知计已初成。那么该敖宁出来了。想到这里,我冷下面色,拭去泪水,现出额间花样。
“我那神识可真痴情~不过,轻玄神君是要强夺人妻?这可不是君子所为。想我家郎君还敬你,要与你神交呢~”
见我作这番姿态,他半信半疑道“你是那个敖宁?”。
听到这句我心情大好,柔柔施了一礼,应了这称呼,笑眯眯的补充了句,以后也只是我。
他似被这一切吓到,久久不语。
目的达成,我自不愿多留,又俯身一礼,想要转身离开。
却被身后的手所拉住,却不作声。
我不耐的看他,问他想如何。他的目光与我对上,似要盯出些什么。
我不作挣扎,只让他去看。他自然是看不出破绽,低声问我“你要如何,才能一直是珠珠”
我状似听不懂他的试探,笑着回道“若神君能颠覆乾坤,倒也可以”
说完我径直离开,这一次他并未阻拦。
回到我的房前,我努力拭着本就没有的泪。
5
“你与穆樾有情?”
虽已在计划之中,但冥宴的声音仍是让我的心一紧,我转身看向远处正在慢悠悠品茶的他。
“郎君这是作甚?我不明白你说什么?神识的事,怎么安到我头上来了。”
我见他只低头喝茶,对我的回答并不作声,我缓步移到他身旁坐下,不作声只是默默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良久,他似乎终于有了兴致,问我作什么这个样子。
我抿唇看他,开口道“不知郎君因何不喜不信我,我只伴着郎君就好”
他只看着我,不作声,问我是想与他打感情牌。我听到这话,心情大好。抓住他的袖子。温声道“嗯,感情我只与郎君有,其他都算不得情”
他哼声不信,却也并问揪着这不放。旋即问我所查之事如何,可要他帮忙。
我才不要他打乱我的计划,我挽起他的手臂,试探性的问“郎君与小叔的事解决了?”
似是提到了他的心病,他皱了皱眉,只道没有。邀我继续喝茶,我知他不会久留只赔笑,很快,他便离去。
6
送走冥宴,我走向龙后居所,我一直在想到底要如何,才能从她的口中得到答案呢?冥宴倒是提醒我了,情之一字再好用不过了。
表现出万般的不舍、万千的难诉,如我那逝去的幼时一般,重做小女儿情态。
我隐去我的花钿,着青衣,扑进她的怀中,倾诉着我的害怕与依恋。而她只是不作声,摸着我的额间,似在确定什么。
终于,她喃喃道“珠珠,你走吧。你哥哥说,在海之间,给你留了小路,溯游而上,便可到人间。你暂且避一避,其他事让他们男子去办吧~我的珠珠,要幸福的。母亲会保密。”
听着她的话,我很想质问。时至今日,在我显出不同后,她还能如此。到底背后是谁,硬要阻止两族联姻,不会是龙王,那便是那人的师傅吧。
昔年恩爱的母亲与父王,只单因我的任性有了嫌隙,日渐离心,应了人间的兰因絮果,还是母亲身份暴露,故恩爱不再?我不过顺水推舟?
想到这里,我只觉那些年以为的安宁,当真可笑。
我支起身子,摸摸她的鬓角,软声道“珠珠很努力了阿娘~敖宁答应女儿,至死,龙后之位都是您的”
看她愣住,我趁热打铁。“希望阿娘永远康健,无论我在不在,这幅皮囊,都会护佑您”。说完,用幼时亮晶晶的眼神看着她,看她的眼中闪过的犹豫与不忍,我竟有一丝快慰,似乎这是我曾被珍视的证据,但更多的是欺骗。
我缓缓闭上眼睛,“昏死”过去。
7
“灵墟冥薇,携冰玉圣莲求见南海王后,求见阿嫂~”清越的声音打断龙后慌乱的寻觅。似是想到灵域中人皆精于医术,龙后赶紧将冥薇请进来。
我感受到熟悉的暖光游荡全身,缓缓睁开眼。觑到淡紫身影站立到我面前,心下越发明快。
“冥薇见过龙后~见过阿嫂~”冥薇俯身拜礼,并向我娇嗔道,龙后美人,阿嫂美人云云,只是美人怎的多病了~。
按下心中的好笑,我装作心惊,如羁鸟恋林般抓住母亲。
母亲反握住我的手,安抚的拍了拍。接过话头,浅笑着与冥薇寒暄,我趁此寻了个由头暂时离开。
后堂之中,外面的交谈寒暄还不时传入我的耳中,我愈发我这小姑聪颖非常。
坐在镜子前,我呆呆得看着镜中倒映的青色身影,心中默想,花钿显现。
该让裂魂一事坐定,敲一笔了。
旋身一转,忽的镜中倒映出一抹鹅黄,淡笑着走出后堂。
“母后,薇儿~你们二人相谈甚欢呀,都不觉我离开了呢~””
而龙后似为我的卖乖而惊惧,指了下额间似是试探,似是嗔怒:“你!你个小滑头,都要做人嫂嫂了,还这么爱闹~去花了个花钿!”
我转身冲着冥薇挤眉弄眼“看看,为你立威呢,连我这个女儿最喜爱的花钿都忘记了,薇小姐可要护佑我在灵域安度~”
龙后面上一沉,没有在言语。我知她只是强撑,随即戳了戳冥薇。
这位公主似也被这气氛感染,上前一步挽起母后“姑母莫恼,阿嫂与我之间是亲人,我们只是笑闹。薇儿此来,是应阿嫂所求,给您冰玉圣莲将养身体~”
我坐看他们一来二去,却不语。
良久,冥薇辞行,我送她出去。等回到房间又只剩我们二人。
7
“你到底想怎么样?”龙后终是按捺不住,质问道。
我抬眸还是不禁感叹,这便不装了啊。
“你当初为何要促成那个蠢货和穆樾的姻缘”我很期待当初的答案。
龙后颤抖着身子,只说要见女儿。我只是沉默,我不懂她是试探,还是真心。
我只不语,直到她颤声道“只要我见我女儿,我就告诉你”
我歪头看她,笑着抬手示意她先摆出砝码。
听着她缓声讲,嫁给龙王,是受玄尊圣人教诲,圣人要求促成嫡公主与爱徒的婚礼,便有了这一遭。
至于后续,倒也合我所想,龙王被骗,怒不可遏,祸及池鱼。我竟只是博弈的池鱼,昔年的小心谨慎,卖乖讨好只是空妄。
达到目的,我便要起身离开,她急切地嘶吼叫着珠珠。
我只觉可悲,那些年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效果。这不,无能废物的印象不错,让自己的母亲连裂魂这种鬼话都信了。
我闭上眼睛,隐去花钿。
再次转过身去“阿娘~你要好好地”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8
“嫂嫂与那位轻玄神君当真有交情?”我送冥薇时,她忽然笑嘻嘻地问我。
我望着那姑娘的天真笑颜,似看到了当初的我。讨巧卖乖,却有所谋划。
这看似姐妹间的玩笑,言辞是否直指德行,成了把柄可不好玩。
我摈弃杂念,点点她的鼻子,嗔怒道“你这丫头,打听到我这里了,看来,坊间有了传闻呀~”
她笑着拉着我坐下,趴下身子伏在我的腿上。软声哀求,要听真话。
我笑笑与她讲了二十字“少时愚笨确有些牵扯,但未成爱侣,只是旧友”
她似是不信,反复问我只是如此嘛。我不再回答,只问灵域所属布防云云。
她娇声喊我魔鬼,大婚之日也不休息。
又闹着我让她送东西事儿,非要个说法。
我不愿惹下这小姑,作了些承诺,姑娘方才心满意足离去。
我只笑着看她的背影,不过二十字,便诉尽了我的前半生。
但过程若真的这般轻易,我们不会有姑嫂的缘分。
而这些,我不必与她尽诉。
9
两族盛事,明面上的祝福总是有的。灵域不喜浮华,龙王与冥宴相商,想办的浩大些。
冥宴问我如何想,我自是不愿那些勾心斗角的觥筹交错。但作乖巧状,温声道“我只要伴郎君于身侧,便是无媒苟合也愿。”
他只笑,而后应了龙王的请求。
我按耐住翻白眼的心境,喃喃道“郎君见识甚广,自是听郎君的”
却见他不理会我话语中的软刺,只是伸手捏了捏我的脸,笑着说“多谢娘子,我定会努力”
我不禁被这难得的笑迷了眼眶,也不觉的笑了出来。
不知为何,我看着他的笑,竟有种举案齐眉的感觉。
恍然,我定了神,定是演戏太多,精神不太够了,竟有这般重蹈覆辙的想法。
10
在女儿家的小宴会,我见到了很多许久未见的龙。北海二姐于西侧孤坐,我听到许多酸话。
“谁想到她嫁得这么好,有福气”
“不过一个弃子,弃妇”
“还敢说她,人家面子很大”
“可不是嘛,北海难归家那位不也归了,东海那些不也放了”
“咱们可没人家这本事”
我未曾因这样的话语生气,过后便是我的良辰。
而这些人,就算是为了名声,也只能堆起笑,说着永结同心的祝福。
我不愿再寒暄,现在的我,也有权利转身离开。
灵域虽崇尚自由,但即是联姻,礼仪自是繁琐。除却人间六礼,两族特有之仪亦是重点。
我牵着冥宴的手,举行着我们婚礼的仪式。除却欢欣外,我还有着忐忑。
我总觉得会有变数,却说不出来是什么。
终于到问心这步,众人的目光都汇集到我身上。我将手缓缓的移向问心石,却心绪不宁。
10
“不要!珠珠,跟我走吧。这次,我愿意为你放弃一切。”
熟悉的声音终于到了,我如释重负般看向声音的来处。
他终是来了,这似也证明,他也是有情的,似乎在一切尘埃落定,他们对我的情,却都生出来了。
我忽略他的目光,将手伸到问心石上方。
华光大现,冥宴的面孔也浮现在众人面前。看到这个结果,我微微一笑,似是挑衅地看他,微笑致意。不经意间目光落到了身旁的冥宴身上,他面上不显。而我看向他的耳畔,果然已经染上了浓浓的赤色,相同的颜色,也将我染红。
冥宴抬手轻抚我的面庞“宁宁,谢谢你。愿与娘子,两心相许,共赴鸿蒙。”
而后他扫视众人,目光直直落在对面的穆樾身上。
众人皆为这传闻中的修罗场而欢欣鼓舞,似准备好看好戏。
我听到冥宴说,我知轻玄你与我家娘子有过机缘,但神识之事不可当真。也请诸位听清,漫长仙途,历劫再正常不过。莫要再惦记女儿家名声。若敢再犯,他绝不退让。
我呆呆地看着他,我未曾想过他会出头。只要他不插手,我便千恩万谢。
但他却插手了。我不知要作何反应,一时间只是望着他。
似是我的目光过于灼热,他回过头,吻上了我的额间。
12
闹剧就这样散场,我不知穆樾何时离开。我只觉耳侧的赤红久久不退。
我抬头看向他,他的眸子一闪一闪的,盈满了笑意,似乎真的为我们的婚礼感到高兴。我的嘴角也被这气氛感染,不自觉得勾起。
直到南凌敲响了风铃,我方才回过神来。我还有事情要做,我渐渐冷静下来。而他似也有所感,眸中恢复了熟悉的淡然。
我抿了抿唇,不知要寻个什么由头,便见西海家的三姐向我挥手。
我仿若抓住救命稻草,逃也似的飞奔到三姐身侧。
三姐笑的明媚,一袭粉衣,一如传闻开场般鲜活。
她笑嘻嘻的喊我“珠珠儿,要嫁人啦,若是被欺负了,跟三姐说~”
而故事中的那位貌美天神,等在外屋,似是在为三姐烹茶。因着他脸上泛起的隐隐地笑容我想他当时听到三姐的“豪言”。
我与这位三姐姐只是神交,并不相亲。但他如此自来熟,却也是让我未料到的。我不觉地问到“三姐,往日千年可有过后悔?”
三姐被我的问句一惊,点点我的头,笑着说流言不可信。
三姐望着天神,天神与她对望。三姐似是自言自语,似是对我讲“这冤家,能怎么办呢,谁让我喜欢了呢。对我,对我父兄都没话说,我最爱撒娇,他闷葫芦一个,但现在也很会。”
三姐离开时跟我讲,因着兄长求到她处。他便来看看,若是联姻,那她便帮上一帮。但婚礼上见冥宴看我的眼神很专注,很像那些年的三姐夫。
我只笑,说希望如此
至于我问的,值不值。三姐只说,问问心吧。
我想,兄长解了毒,有了依靠,是值得吧。
12
回到灵域,冥宴已在书案批阅良久。因家事繁重,故他早至。
我看着他,软声要了一个拥抱。
埋进他的怀中,我问他“郎君就等,家中实在有事”
他只是笑着“无妨”
我想要从他的怀中出来,他只不许,我被他的反常举动吓到,便也不敢挣扎。
“郎君可是听了什么流言?神识之事,非我所愿”
我埋在他怀中试探性的开口,却被他笑着打断,他说“只是与夫人聊聊,不必紧张。再者穆樾因欺师灭祖,被打入轮回。夫人如何看呢?”
我满心被惊讶塞满,他为何会这样!是我说的乾坤颠倒吗?我不再做声,陷入沉思,只觉得搂着我的手臂收紧。
也许是这消息来的太快,竟让我陷入梦境。
13
一切都太快,以致我梦到了当初。
我想要欢欣告诉父兄有了如意郎君,比这快的是赐婚的圣旨。
父王的暴怒,挥手的无情,背叛的指摘都令我如坠冰窟。
王兄因我被斥责,母亲始终沉默不语,我一夕之间孤立无援。
直到出嫁那日,我也再不曾见过兄长与母后。
仪式十分简略,他不再着青衣,换了红衣。很好看,但若是这一切是要我满盘皆输,我不愿如此,我想挣扎,却只听到他附在我耳边轻声说道:“木已成舟,我会对你好的。”
再然后我便不知为何,麻木得行过礼,那日过后我成了神君夫人,他们都羡慕我有一个好夫君,可是我却已经笑不出。可是生活就这样一天天地过,他顶顶好的品性与样貌是诱捕我的利器,我终是如初见般不可抑制地心动。
他总是一袭青衣于月华下修行,我爱极了月华下的身影。
我随着他,着青衣,共修行;我们相携待客,于人间行走。
他不再如初见般冷漠,他总会动情的叫我“珠珠”承诺一切都会变好,无论母后还是兄长都会更好。
当我以为这样的生活会继续之时,却在那日见到了兄长。兄长与他的对峙,让我明白,不过是一枚斗气棋子。
穆樾虽有气运之子的名头,但出身与天赋被灵域之主冥宴压着。而我这棋子,正好是他讨好师傅的一个玩意儿。
可笑,棋子与妻子,多么相近,而我是前者。
我随兄长归家,作为权斗的牺牲品,被冠上不耻之名。我未曾见过任何一个“亲人”,兄长是唯一的依靠。
他总说“珠珠,哥哥错了。哥哥永远不会不管你”
但他又能如何呢?毕竟是我主动“救人”的啊。即便不知,亦是入局。
我常居于寻梦阁,饮一壶醉生梦死。似乎醉了便会忘却,忘记朝夕相伴地日夜,忘记父王与母亲的冷漠,忘记对兄长的歉疚。
这一醉,便是二百载。可醉生梦死终要回到现实,兄长于演武场中受人暗算,术法全无,储君之位危在旦夕。
我飞奔向兄长地寝宫,映入眼帘地是母亲已生的华发,兄长苍白的面庞。母亲见我来,怨毒的质问我“你还要拖累他到什么时候!”说罢,便叫虾兵蟹将将我扔出去。
我激烈地摇头,却被架了出去,无助的被扔在地上。
我终于知道在这龙宫之中,我无所依傍,唯兄长而已。
我找到阿嫂处,她望着我,只说恨我。
我执拗的看向她,将我的护心鳞片生生撕扯下来,硬塞到她手中。
阿嫂似是被我吓到,颤抖地说出“无忧”,便离去。
15
海婆婆讲,无忧乃灭魂之毒,唯灵墟有其解法。
灵墟无外族,外族之人若无邀请,唯有裂魂可试。
以分裂之魂为主,以纯净之魂进入,只不过,裂魂之痛彻骨,故尚未有人尝试。
海婆婆似乎想以此来吓退我,我自小娇气,南海皆知。
可他们谁都不知道,这魂我早已裂过,很痛,但是达到目的就好。
龙女性傲,我自不例外。但为求保命,我行此秘术。
裂魂后,是只求安宁的珠珠,可笑安宁未求到,我终要补齐灵魂。
我将护心鳞上的魂魄剥离,接纳到我自己的身体之中。
16
再次睁开眼睛,我已经可以笑的肆意天真。
我在想,到底以什么样的性格去那里呢?到底怎么样能够快速达到我的目的呢?思虑良久,我终于决定以我的好三姐的样子进入灵域。
即是纯净之地,那么热情似骄阳总没有问题吧。
无论是行过的河山,还是踏过的花草。我总是以满载的活力应对。
我笑着对每一个人发出我的善意,我总会讲“你好,我是敖宁。因哥哥受伤,前来求药。若能相告,感激不禁”。
而这里的人,似乎对人有着盲目的信任。总是讲,去往榭露峰即可。
兜兜转转,我终于到了榭露峰。而这里,似是灵气汇聚之地。
不自觉的,传闻中的婚约勾着我,一个想法在我脑中形成。既然来了,那么不妨彻底些。
打着灵域少君的名头,我成功见到了灵域之主冥宴。
他冷着一张脸,问我是谁。我不回答,只抬眸看他“小郎君是我见过最俊的人啦,我是郎君未来的妻子~是会对你很好很好地人”。
听到我的宣言,他似乎并未动容。只是看着我,认真地说“敖宁,我拭目以待。”
我忽略掉他话中透露的为难,只状似因许诺而欢欣,绕着少年转圈,誓言着一定。我因兄长之事央求他,他却只给我些许,说最后的解药须得我自己修行。
我厌烦极了,却忍作些柔弱,他冷着脸,给我一卷书籍,吩咐着学堂事宜。我未出一言,但满脸抗拒,他干咳一声说,这是少君必过的修行。
我调笑着少君二字,却被他含糊过去。
幸而在课业在师长的的指导下顺利完成,在灵部也有了自己的三三两两的势力。我与少年灵主相伴,青梅煮酒,合修并蒂,爱的肆意。
好似一切都顺理应当。
17
从梦中醒来,愣了很久。神者少梦,我这梦却了半生。
冥宴从身后拥住我,似是从外面归来。温声问我可有想说的。
我未正面回应,笑着拍散他大氅下的露水,闹着要他离我远些,寒气太重。
他上前却是拥紧我,说着即是寒气太重,夫人可否开药为小生驱寒的话。
我侧身转头,笑咪咪道“生姜二钱,生食即可”。
“要生吗?”我不理他的颜色笑话,只问他去往何处。
他捏捏我的脸,低声说道“去看穆樾吧。既然我与他神交许久,自是要看看。为夫事忙,夫人代劳吧。”
听到这话,我只觉得遍体身寒。他怎会知道,我与穆樾的交谈。
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见他摇了摇头“宁宁,忘记了吗?不要轻视你周围的任何人,这不是你学堂第一课嘛,算了,去吧。”
我麻木得向前走,心中乱的紧。只想逃离,却见南凌在门外等我。
我看着她,她未像往昔般坚定的抬头,回避着我的视线。
我只能继续往前走,只觉得那场梦,似乎还未醒。
18
我直愣愣的往前走,身体的寒意无法消散。我不知该往何处。
抬头看,穆樾已在榭落亭等着我。看到我到来,他上前一步拥住了我。
“珠珠,我做到你说的颠倒乾坤了,你回来好不好?”
我退后一步,挣扎离开他的怀抱。看到他这样,我没有想象中的快意。
“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我直直地看向他,想要叫醒他。
他踌躇良久,似想到了那次的转变,宠溺的笑说,我知道是你。
见我不说话,他自顾自的说道,当年和离,是因爱我。爱我却护不住我,若让师傅知道,我会出事。也向我道歉未曾与我商量。
“你敢不敢赌?赌我对那个爱着你的废物有几分怜惜?试一试,你不吃亏,左右不过他不在而已。”我出声,止住他的声音。
他不再出声,面上的纠结尽显。
我知道我又一次赌对了。他在赌我是珠珠,我在赌他的不确定。
我无心也不敢与他争执,转身要离开。却听他的声音响起。
“你说要颠倒乾坤,我去做了,我想见珠珠,好吗?”听着他近乎示弱的话语,我抬眸望向他“不好,她说自初见,你便已想好利用,便不用见了。”
他似被戳住心事,沉默不语。
良久,又解释说一切都只是来不及,他只希望再见一面。
“莫待无花空折枝,不用我与神君交代了吧”
19
我终于结束了这一切,回到房间。果然看到他立于桌案前,似是在翻阅着什么,南凌也早已不见踪影。
我却不敢一如往昔扑进这个所谓避风港。
“郎君,是何时”我闷声问道。
他并未被我的反应惊到,一句从始至终让我不敢再问。
南凌为何是他的人,我又是什么时候暴露的,这些都让一时间我难以接受。
跳梁小丑般的羞耻将我淹没。
他忽的放下书卷,对我坦然一笑“灵域历来被虎视眈眈,我若是轻易信人,便也活不到娘子来了。”
见我仍是不语,他似是好心般开口道“似乎你我之间,是娘子更为主动,怎么成了小生的错”
听到他揭短,我也冷静了下来,冷哼问他还想干什么。
听到我的话,他只笑着问我是否想吃山楂糕。这
我拧起眉毛,厉声说道“回答我!”
他施施然高举双手,作投降状,轻咳一声,“即是夫妻,自然是琴瑟和鸣。”
他的话,我一句再也不信。
20
连续一月拒绝冥宴的山楂糕后,他也终于没了动静。
我们二人陷入了冷战,似乎又回到当初我偷拿圣药,送回西海的日子。
晨昏定省,二人似越好般不见。而周围人也不约而同不再提起对方,只在赌这次我们又能冷着多久。
这次冷静,由南凌的出现而告终。她跪在我面前,说只为报恩,知晓是我郎君才不会害我。
我不再说话,只叫她回去。而在那日,那日拎着自己的山楂糕在房中等我。
我看着她提着食盒,想起初见他,是知晓身份的见色起意。
从头至尾是有目的,只不过现在懂了心罢了。
想到这里,我自己确越发觉得十分委屈,既然他早已知道,对我又有几分真心。
22
我安慰着自己,日子糊里糊涂就这样过吧。我取出一片山楂糕,正要吃下,却被他抓住手。
他说“宁宁,我向你道歉。我知晓你是什么样的,我从来都知道。我喜欢。”
他说不信一见钟情,却感谢我与他相遇。
他最初是想看我能耍出什么花样,但是心动是真,歉意是真,真真假假,最后,倒是真更多了。
23
我看到了依稀青衣的“我”,坐在海岸边,静静的吹风。我
想跟她说些什么,她只是笑,说听我讲吧。
“我将你抛弃,希望偏安一隅,但宿命可能真的逃不掉。其实我知道,穆樾不是我的良人。但我只是在赌一个可能。谢谢你让我知道,过往他是有真心的,起码,珠珠在某一刻,是真的被如珠如宝的珍视过的。”
以前,我总称她作废物,可我知道,这都是我。
我向她伸出手,两只手触碰到一起。
“我不怪你,我们就是一个人。没有什么神识之说。但是现在,我们过得很。我们有了新的因果,这很值得。”
“我们都会更好的。”
青色与鹅黄融合,是敖宁自己的颜色。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