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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裸裎相见 · 慈母故念 ...

  •   “花姐姐说话忒刻薄了,要是被吴姑姑听见了,又要说姐姐不守规矩。”屏风后又挤进另一个一般装束的女孩子,年纪似是更小,但举止说话却比刚刚那活泼娇俏的宫婢更端庄持重。

      “你们……你们谁呀,宫禁之内高声喧哗,没…没规矩……”

      “嘻嘻…殿下教训得是,奴婢花昼,花草的花,昼夜的昼;她叫善儿,也是与奴婢一般……侍奉殿下的。殿下这是要入浴吧,奴婢这就为您更衣,这是奴婢分内的事。”

      “我不要……别…别碰我……快退下……啊——”

      怀琛不知这两个女孩子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只想喝退,却没想到其中那个叫花昼的宫婢径直过来,笑嘻嘻地上手就扯拽怀琛的衣服;善儿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也忍着笑过去,绕到怀琛背后“帮”其解带。怀琛本还是个无知无识的少年,加之经历今日一天奔波,从雁平山行宫到大内宫禁,其中又有刺客袭驾,又有与爹爹共乘车轿……无论是躯体还是精神上都已疲累不堪,此时又夜夤更深,脑子一片混沌茫然。等反应过来时,身上衣物已被两个宫婢尽数扯褪,只剩腰间一条亵裤。

      “恕奴婢多嘴,殿下不仅脸生得好看,身上肌肤也白嫩嫩的,简直比宫里保养得当的妃嫔还更胜一筹!奴婢前边是伺候贵妃娘娘的,娘娘为了保持肌身白嫩,数十年如一日以新挤牛乳、瓜果鲜汁,还有海珠粉兑成特制的热汤,一泡便是一个时辰。可是奴婢现在看来,贵妃娘娘即使保养得再精细,也还是比不得殿下天生玉体,又年轻……”

      “蒋花昼,大胆奴才!说些什么不要脸的污言秽语,脏了殿下的耳朵!回头我一定禀明陛下,叫人拔了你这条不知好歹的舌头!”

      怀琛呆呆地杵在盥室一角,脑子一时反应不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身体却分外诚实,弓起两条细瘦的小臂紧紧交叉抱住胸口,看起来可怜兮兮的。没想到这时又闯进来一个,那人似乎气极了,虽然也甚是年轻,看打扮却与花昼、善儿不同,像是有品阶的女官。她乍看到四殿下一副“受惊小兽”的模样,先是惊怒,后才想起来什么,四下找衣裳要为殿下披上,却被一旁的善儿止住,笑道:“吴姑姑好糊涂,殿下这是要马上入浴,花昼姐姐才上前替殿下更衣的,殿下磨磨蹭蹭的,水都要凉了。”

      “就是说呀,殿下磨磨蹭蹭、躲躲闪闪的,奴婢又不会吃了您!”花昼不管不顾贴上前去,一把扯下了怀琛下身最后一件蔽体衣物……“春光乍泄”的一瞬间怀琛终于明白过来此时的境况:自己被两个同样正值妙龄的女孩子扒光了,而且正与三个陌生女人裸裎相见!

      “啊——啊——”

      少年羞赧的尖叫冲散了暖阁盥室中愈加浓重的雾气,他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护着下身,小脸潮红,从美人屏风后跌跌撞撞冲出来,跑到大浴桶另一侧,气喘吁吁道:“我…我记住你了!你别过来……”

      花昼面上仍是不减笑意,一路紧追不舍也从屏风后绕出来,听怀琛这样说似乎更高兴了,笑道:“真的?殿下真的记住我了?花昼谢殿下盛情。那就让奴婢继续服侍殿下梳洗吧……”说罢便绕着浴桶迎上去。怀琛又羞又怕,哪里再会让这个女子近身一步,连忙绕着桶也跑起来,边跑边大声嚎叫:“爹爹救我——阿娘——”

      “深夜高声叫嚣,成何体统!”

      其实和熙自皇城西角过来,听太监来报说四殿下正要入浴,便径直往燕喜堂东暖阁来。燕喜堂离和熙寝宫拱辰殿极近,甚至可以说就是拱辰殿几进檐宇中的其中一个院子,在殿后东南侧。这里原是先帝每日用来午憩的所在,虽说一天只呆上半个时辰,但因是天子卧榻处所以也格外受到重视。燕喜堂装潢整体偏古朴素雅,但富奢雍贵之气内敛其中,毕竟凡是皇帝过处,即使不以金银饰地,也不能真的过分寒酸,否则便是当真失了皇家体面。燕喜堂虽取拱辰殿院宇中一僻静之所,却奉先帝旨意一明一暗修了两条近道直通主殿。先朝时皇宫中每有重要事体,或议朝政,或行宴饮,先帝宠爱先太子姬昇,总令其暂歇燕喜堂中,不必着急出内宫赶回自己的东宫。只是春秋陡旋,物换星移,先帝与先太子都早已不在尘世。现在燕喜堂迎来的新主人是当朝皇帝姬晏的义子,宗怀琛。

      和熙陡一听见东暖阁盥室中传来怀琛的尖叫声,一颗心便猛震了几下,脸色“刷”一下变成青白色,嘴唇紧抿,飞身朝盥室踱去,一把拂开门扇,却被怀琛迎头撞过来。少年心中既是忧惧又是羞赧,正想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眼见爹爹来了,便如天降救星一般,顾不上别的,一头便扎进和熙怀里,把脸深深埋在爹爹前襟处。

      和熙本想训斥他几句,看到怀琛惊慌的样子只好把所有凶戾的话咽回去。但直到此时他才恍然发觉,自己的手掌正覆在少年细嫩温凉的肌肤上。皇帝愣怔了一下,低头瞅间怀里搂着的少年像条滑溜溜的鱼。

      “你……你的衣服呢……赤身裸体在殿里跑来跑去,像什么样子!”和熙又气又笑,宠溺地扬手朝怀琛臀腰上拍了两下。少年年届十六了,不仅身量上出落得愈加高挑,形线上也逐见曼窈,只是偏细瘦,再加上通体凝脂净瓷般的白肤,乍看背影,于男儿丰元隽朗之外又多出几分惹人怜爱的淡弱。

      怀琛以为爹爹真生气了,赶忙结结巴巴解释:“不是……不是我……是那几个宫婢非要硬扯我的衣裳……”言辞间透出几分委屈。

      和熙一时并不想松开那只紧箍住少年□□腰肢的手臂,漶然间陷入对往事的回忆里:自己十数年间看在眼里、捧在手中的小儿忽然在一夕之间出落成长身玉立的大人了,就像那漫漫静夜中惯于沉睡的花苞突然在眼前吐露出它的瓣、它的萼叶、它的馥气,所有的一切都显示出异样且致命的诱惑——到底该不该涉进这花苞深处放纵爱欲?还是必须悬崖勒马立时丢开手去?

      和熙仿佛行至迷津的十字路口,他犹豫着。

      “咳咳,”和熙强忍着,面上不动声色,喉头轻动,快速从旁边内侍官捧上的红木托盘上顺手抽出一件宽大的棉里软缎寝衣,把怀琛里外裹严实,一边系腰间的蟠扣一边作势唬道:“此事朕记你一笔。宫里不似雁平山那样潮热,现下还未完全褪去冬寒,你瞧瞧,殿里哪一处少了烧旺的炭盆?你…光着身子,不着一物,如若冻着了又怎生是好!你阿娘带人在前边给你收拾寝阁,一会会儿的功夫没顾到就闹了这一出。下次再叫朕逮住,狠狠罚过之后便叫人将你送回行宫去,省得在朕眼前泼闹。”

      “别呀,爹爹,我再不敢了!爹爹别赶我走……爹爹教我宫里的规矩,琛儿一定好好学、用心学!再不会有这样的事儿了,我保证!”怀琛嘟起小嘴糯声糯气地央求道,又腆着脸伸出双臂环住和熙的脖子,小声脸红说:“琛儿如果犯错,爹爹就骂我几句,甚或打我一顿,但是可千万别送我走……搬来搬去的耗财耗力,爹爹君临天下,每日大事小事缠身,就别再让琛儿的事坏了爹爹心绪,”说到这儿,少年调皮地吐吐舌头,狡狯一笑,“就是要打也轻点打……爹爹知道,琛儿怕疼。”

      燕喜堂外响起杂沓的脚步声,显然一大群人正急急忙忙朝东暖阁过来,其中皇后朱氏的声音分外清晰:“怎么回事?什么要打要罚的?琛儿还是个孩子,如今初来乍到,不懂规矩也在情理之中,本宫都会慢慢教他。还有你们这些伺候人的要比在那边时更上心,有任何事一定先来告知本宫。陛下教子严厉,这又是在宫里,许多地方碍于脸面不好偏袒……但本宫是这孩子的娘,孩子犯错娘护着,本宫不怕背后有人指指戳戳!”朱氏声调虽然低沉,可掩不住内中的焦急与威吓,似乎谁要是动了她的孩子一下,做娘的便要扑上去与之拼命。

      朱氏刚迈过暖阁雕花门前的小槛,忽听和熙揶揄道:“你瞧瞧,如今刚来皇后便护得死死的了,以后在宫里还不闹翻天了?就算朕要教训他,只怕也得先请示皇后方可‘动手’。自古说的不假,真真是慈母多败儿。”

      “陛下,”朱氏略略一敛身行礼,也没理会和熙一番玩笑话,只顾左瞅右盼,眉目间藏不住担忧之色。“琛儿呢?臣妾刚刚听见那孩子吵吵嚷嚷的,心想别是不习惯宫里的物事,再又远远听闻陛下说要责罚……臣妾斗胆替琛儿讨个情,他这几日忙着进宫必是累了,就算要罚也请陛下缓几日吧……琛儿呢?”

      “朕叫人服侍着沐浴去了。”

      朱氏闻之便朝盥室内美人屏风后望了望,隐隐听见水声;再回头细细端详过皇帝的神色,也不见有何愠怒的迹象,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落眼处忽然瞅见有三人苦着脸伏跪于屋角,心里便明白了几分,立时厉声质问道:“吴葵,本宫先前是如何嘱令你的!你三人虽说与一般宫婢不同,是身份体面的,但四殿下毕竟还是个不懂人事的孩子。这也是为什么老祖宗特地定下规矩,贵族公子房里要甄选世家女子入内伺候的原因。你们三个是由本宫、贵妃、尹昭容亲自挑选出的女子,身世家道自不必说,品行模样也是拔尖儿的。可是今日所见,叫陛下与本宫大失所望,只怕已失了身为一个‘苞女’应有的仪态风范。”

      朱氏语气说不上凌厉咤喝,但入主中宫数十年积攒出的威势柔中带刚。东暖阁里里外外壅着几十人,此时却森森静肃,只听得见屏风后怀琛沐浴的水声,与御苑丛圃中偶尔传来的一声深夜中的鸦啼。朱氏回身正对和熙,屈膝歉疚道:“陛下,此三人原是臣妾为遵皇朝风俗,特与后宫诸妃为琛儿选纳的‘苞女’。臣妾与贵妃、昭容各择了一名,想着琛儿年纪大了,放在他身边,多少教他一点内闱人事。臣妾先前早已嘱令其三人安分守己,切不可冒动,待陛下检视过后方才正式拨来燕喜堂伺候;谁知这几个竟是耐不住的急躁性子……恳请陛下看在她们年轻无知的份儿上,留其性命,莫要重罚。不然,就是拂了贵妃、昭容和她们身后世家贵宦的脸面。陛下是天子,自然不怕得罪人;可是琛儿……琛儿身份特殊,本宫不想他始一进宫就遭人敌对……”

      朱氏话没说完,忽见和熙朝她徐徐靠近,皇帝轻轻托着她的手腕将她扶起,温言道:“锦屏,你对琛儿的爱护之情朕明白,你放心,”和熙左手搭上朱氏的肩头,双目炯视中似乎既有安慰的柔挚,又暗藏承诺的郑重。

      “朕知道你的心,他……一定也知道的。”

      一行孤泪顺着颊侧急速滑落,如天边瞬逝的星辰。朱氏觉得自己心里有一道久远的伤痕在此刻灼痛逼人,那是记忆,是一切看似已经翻页的过去的故人故事。她最终还是笑了一下,重又朝盥室里美人屏风处投去一瞥,释然道:“陛下知我,锦屏此生…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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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写文,没有什么经验,但是也不想只顺着爽文的套路。只是想写一点让自己高兴的文字,如果幸而也能让别人开心一下,打发几分钟空闲的时光,那就太好啦~
    本文原意是双线,一脉正剧,一脉耽美,其中也会有其他人物群像穿插。
    原谅作者不定期更文,但是一定会把坑填平(*^__^*) ,喜欢的朋友可以放心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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