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江之柏

3、身旁无人

　　“奶奶?奶奶?我回来了。”黎杉推开了房门，但屋内空荡荡的：“是出去买菜了吗？”
　　黎杉这次是在总部换下了那一身血的衣服才回到奶奶家的奶奶年纪大了，她怕一身血吓到奶奶，她特意换下衣服才回来的。
　　现在奶奶还没回来，黎杉随手把外套搭在椅背上，然后坐到了沙发上玩起了手机。
　　手机上的手机不断跳动变换，太阳从屋顶的东侧溜达到了西侧，门口的马路从寥寥几人变成了川流不息的车子。
　　黎杉感到眼睛酸痛，她揉了揉鼻梁，从沙发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她开始在屋里转悠，从玄关的鞋柜，慢慢的看到厨房，再到楼梯下的杂物间，她一路上楼，先是经过了奶奶为自己准备的房间，再到奶奶的卧室。
　　二楼走廊没开灯，有点暗，黎杉慢慢往前走着。走到走廊尽头的一个小房间。这个房间在她住到这里来时，奶奶特意嘱咐她说一定不要进入之间房间。
　　“怎么会……里面总不能是某些违规实验的报告或者隐藏着某个人身世的秘密档案?”黎杉感觉自己的这些想法很可笑“这些都是小说里的东西吧?奶奶的一把年纪了，怎么有精力去搞这些。”
　　黎杉开始转身往回走，屋子里一人也没有，显得她的脚步很沉重。
　　嗒，嗒，嗒……
　　咔嗒。
　　黎杉拧开了自己房间的门。
　　房间内布置很简单，一张书桌，一张单人床和一个衣柜。
　　黎杉栽到了床上，床垫很薄，不算很软，但是有这么一个属于自己的私人空间，黎杉很是舒服。
　　她原本侧躺着看着窗外的夕阳，夕阳很好看，颜色看得人暖暖的，不久，黎杉便睡得不省人事。
　　……
　　“实验体Y_23昏厥，她承受不了‘树枝’，存在排异反应。”
　　“要放弃吗，博士?”
　　“不，她是最合适的载体，进行抢救。”
　　实验室里，小小的身躯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
　　经过不断注射各种药剂，电击，那具躯体依然没有任何反应，小小的心脏在逐渐冰冷的躯体中跳动 。
　　那些人还在用冰冷的针管扎进她的身体，血液与药物相融，但是她的细胞好像放弃了工作，放弃了这具身体的生命一样，药物对她毫无作用。
　　“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之后没有复苏，实验终止。”
　　那个被称为博士的女人看了眼显示屏上的时间，不耐烦的皱起眉头，她双手撑在仪器台上，手指一下一下敲着台面，好像在为这具躯体的生命做倒计时。
　　实验室里，正中央的巨大显示屏上，是一组照片，无数金色枝条一样的东西从天空向下蔓延，一直蔓延进了海里，看着像一棵倒着的巨树，在“树冠”上，还环绕着一团团蓝色和紫色交织的云雾，好像是这棵巨树的叶团。
　　这棵树很美，正着看像金色瀑布泻下，不断分成大大小小的支流流淌在星河中。
　　…………
　　黎杉睁开了眼，她看向窗外，彼时天色已晚，外面已经没有车流的声音。
　　“又做梦了……”她低头沉思着，到底是自己做了什么孽，做梦总梦到不好的东西。
　　先是梦到父母双亡，今天又是人体实验。
　　还有那棵树……
　　黎杉坐在床上长长的叹了口气，她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周围很寂静，只有淡淡的月光轻轻的透过窗户滑入黎杉的房间。
　　黎杉下了床，踩着拖鞋便往外走，她打开了门，脚刚踏出房门她的余光便瞟见走廊尽头的那间房，门半掩着，门内的光迫不及待的从门里探出头来。
　　“这么晚了，奶奶还没睡吗?还是说奶奶平时都是这个点起的?”黎杉喃喃着。
　　她好像听到那间房里有细碎的谈话声。
　　不过仔细想想，房子只有她和奶奶两个人住，应该不会有其他人了。
　　再判断谈话声是错觉后，黎杉下了楼去了厕所。
　　方便完后，黎杉冲水，洗完手出了卫生间。
　　她抬脚刚踏上台阶，就听楼上传来摔东西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咚隆一声巨响。
　　黎杉心头一紧，拔腿跑上楼。
　　奶奶摔倒了？
　　“奶奶?奶奶?你怎么了？”
　　黎杉一路狂奔到房门口，嘭的一声直接撞开了门。房门撞开的那一刻，冲天的血腥味莽撞的冲进她的鼻腔。
　　眼前是一片腥红，年迈的老妇人倒在了血泊中，苍白的发丝已经被鲜血染红了。
　　“奶奶?！”黎杉吼了一声，便看到了站在奶奶尸体旁的人。
　　那是个女人，和黎杉差不多高，她脸上戴着黑色口罩，中长的黑发低低的扎在脑后，五官里唯一露出的碧蓝色眼睛里看不出一丝情绪，那个女人穿着一身黑色的皮衣手里还提着杀死奶奶的凶器，那把匕首还在滴着血。月光照在她身上无比冰冷。
　　“是你?”黎杉双眼发热，愤怒的火在她眼中烧着，她双眼通红，死死地盯着那个凶手。
　　女人只是瞟了黎杉一眼，便翻窗离去。
　　二楼到一楼的高度并不高，普通人跳下去只是感觉震得脚疼，但是凶手身手敏捷就不一定了。
　　黎杉身为训练有素的np19队员，也跟着那个女人翻窗追了出去。
　　黎杉落地向前翻滚一周，迅速从地上爬起，朝嫌疑人逃跑的方向追去。
　　那个女人跑得很快，几乎不像正常女人能跑出来的速度，高瘦的身形像利剑一样在黑夜里穿梭。
　　黎杉紧追不舍，风声在她的耳边呼呼作响，她就这样追着女人穿梭在黑暗的街道小巷。
　　黑暗之中，总感觉有无数双已经在窥视着这场追逐戏码，月光也像舞台灯光一样追随，亮得刺眼。
　　她们拐过放慢杂物的墙角，翻过破败的矮墙，黎杉躲过了前面女人扔来的杂物，继续紧追不舍。
　　女人翻身撞破旁边废弃大楼的薄玻璃，玻璃破碎的声音在黑夜中刺耳，女人像一只灵活的黑猫般钻进了废弃大楼的一片黑暗中。
　　黎杉紧随其后，她撑在窗台上翻了进去，碎玻璃扎进她的手掌，玻璃划破了她的脸庞，但是她没有时间管这些，眼瞎，抓住杀死奶奶的凶手才是最重要的。
　　黑暗中，女人不知影踪。
　　大楼是封闭的，出去总会发出动静。
　　黎杉静心听着，忽然，碎石滚动的声音！
　　黎杉闪身上了旁边的楼梯。
　　在二楼！她在往上跑！
　　她想干嘛，明明往上跑是无路可走。
　　黎杉赶紧追了上去。
　　黑暗中楼梯尽是碎玻璃和碎石，突兀的响声在破旧的大楼里格外诡异。
　　绕过一个又一个楼梯拐角，上了一层又一层的楼。那个女人终于停下，站在了月光照耀进来的窗口边，她站在那，看着追来的黎杉。
　　“我猜，你一定在想，我为什么不直接从一楼撞破玻璃逃出去吧?”女人突然开口，然后她轻笑了一声，“一楼的玻璃不是哪一块都那么好撞的，而且……从一楼逃走远不比从高楼离开有意思。”
　　女人转身，直接一跃而下，黎杉冲到了窗边。
　　大楼与旁边的居民楼隔得不算远，那女人已经借着惯性，已经飞了过去，双手攀在了居民楼的阳台上。
　　她紧跟着，跳了过去，在她攀到居民楼阳台上时，那女人已经落在一个又一个阳台上，慢慢下楼与黎杉拉开距离。
　　黎杉不堪示弱，她也顺着阳台往下跳到另一个阳台上，高层的风吹得刺骨，一路上不免有居民被吵醒发出尖叫声。
　　刚下到一半，女人已经到了地上，她好像挑衅似的抬头看了看黎杉。
　　黎杉纵身一跃，真想她一脚踩空，从阳台上坠下。
　　完了。
　　黎杉暗骂了一声，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那女人看到了黎杉的情况，脚步一慢，她回头看着正在下坠的黎杉，眼里闪过一丝愧疚。
　　下坠的速度很快，千钧一发之际，黎杉看到了居民家横出的排水钢管。
　　黎杉往钢管上一攀，整个人挂在了排水管上。她伸手将自己转移到旁边竖直的排水管上，她顺着排水管迅速往下爬。
　　在黎杉快到地上时，那站在原地的女人开始有了动作。那女人又开始狂奔。
　　下来后，黎杉感到有点体力不支。但是仍然穷追不舍。
　　她追着女人又穿过了几条小巷。
　　黎杉的心剧烈跳着，呼吸越来越急促，氧气在狂奔中变得稀疏，在她跑得缺氧时，她感觉前面的女人的速度在慢慢放慢，她们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短。
　　就好像是这场追逐的尾声，两人越来越近，月光也给尾声进行了特写。
　　凶手就在眼前，黎杉伸手想抓住她，只见那女人一个急刹加转身，一手擒住了黎杉抓来的手，另一只手五指并拢作刃向黎杉的颈侧劈去。
　　女人反常人的速度恐怖如斯，在她的一系列动作后，黎杉只感觉眼前一黑。
　　最后的记忆是凶手在她耳边有一道冰冷沙哑的声音。
　　“珍珠，你应该知道真相，她，是个麻烦……”
　　……
　　“黎杉女士，请你描述一下凶手的样子。”
　　中部监管员站在黎杉的面前，那是一个大概一米八的高瘦男人，看着年轻，应该是刚工作不久，他手里的终端在不断录入黎杉的话。
　　“凶手是女性，和我差不多高，黑色头发，眼睛是蓝色的，那天晚上穿的是一身黑色皮衣，头发是扎起来，那晚她还戴着口罩，我看不清她的样子……”黎杉努力回忆着，她的颈侧还微微发痛，脸上和手上的伤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痂。
　　“身形?”
　　“身材很好……很……丰满……”
　　?
　　“嗯……好的，黎女士，感谢你的配合，我们会尽快调查清楚，给您一个答案。”
　　监管员收起了他的移动终端，向黎杉敬了个礼，转身离开。
　　黎杉长叹了口气，她缓慢的走到了，奶奶遇害的那间房门口。
　　房间已经被监察部封锁，门口拉起了警戒线，但屋内的血腥味挥之不去，利剑般一下一下刺激着黎杉的鼻腔，很刺鼻，刺鼻得黎杉想哭。
　　“心……像被一点点撕裂一样……”
　　黎杉呆呆看着屋内，地上的血已经干涸，留下了血迹已经发黑了，血液溅射周围，桌腿上，书柜上，显示屏上。
　　监察部在地上留下的粉笔痕迹还在，描出了奶奶死去时的身形 。
　　忽然，房里的显示屏还开着，上面的画面让黎杉睁大了眼，大吃一惊。
　　“……梦里的那棵树……”
　　照片里，正是那棵倒着的，金色树干和蓝紫色叶团的巨树。
　　忽然想到什么似的，黎杉转身冲下了楼，一楼客厅里，黎杉寻找着什么。
　　“会不会和油画有关?”
　　黎杉，双眼通红，她双手颤抖的取下客厅角落挂着的油画。
　　在她刚来这住下时，也是起夜的时候，她看到奶奶打着手电筒，年迈的她小心翼翼的取下那幅油画，不知道是害怕她一不小心让油画掉下吵到黎杉休息，还是害怕损坏话中藏着的东西。
　　年迈的奶奶打开相框，从油画的背后取出什么东西，翻看着。
　　看了一会，奶奶讲油画封好，正打算挂上去，原本站在楼梯上观望的黎杉启步走下去。
　　“奶奶，这么晚了还没睡呢?”黎杉装着睡眼惺忪的样子走的奶奶旁边，“奶奶?要不要我帮您挂上去?”
　　只见奶奶快速的把油画挂上，已经不在意相框里的东西了。
　　回想到这里，黎杉将画翻了过来，咔的一下，把画框打开了。
　　之所以会记得那么清楚，因为奶奶在她靠近这幅画时十分紧张，好像有意在隐藏什么，奶奶身上的秘密越来越多了。
　　她有一间神秘的房间，房间里有和她梦里人体实验中一模一样的巨树图像，以及被杀手杀害，和对她隐藏的这幅油画。
　　一切已经慢慢浮出水面了。
　　画的背面，是几张画片和类似报告一样的纸张。
　　画片的内容在黎杉意料之中，是那棵巨树。
　　但是有一张黎杉感到陌生。
　　那画片里是一棵半透明的球状物体，它周围发着莹莹的光。
　　那东西是放在培养皿里的，通过旁边的镊子做对比，它应该只有半个指甲盖大小。
　　看到这个东西，黎杉的胸腔里开始剧烈跳动，不是心脏，心脏里还有东西在跳！
　　“我……什么东西?”
　　黎杉单手握拳压在了胸口上。
　　她继续翻看这剩下的报告。
　　“Y_23样品植入实验……”
　　“载体排异……”
　　“无法承受‘tree’的能量……”
　　另一张，伤痕累累的各种人体组织照片，无法判断是不是同一个人。
　　“Y_23……成功植入……并克服排异……成功与‘tree’结合……”
　　“实验主持……画家_2……”
　　实验报告的手写签名被划掉了。
　　“又是Y_23……”这是梦中那个被实验幼童的编号，看了，这个梦，是真实发生过的，并且奶奶和这场实验有关……
　　“那个凶手说珍珠该知道真相……奶奶是珍珠真的真相的阻碍……”黎杉看着这些东西“珍珠是谁……我吗?真相……就是这个?”
　　这个真想未免也太不清不楚捉摸不定了吧?这些东西能证明什么?和自己又关系吗?
　　但是，冥冥之中黎杉感应到，奶奶被杀害，和这个实验脱不了干系……
　　在这几天中，黎杉并未得到案件调查进度的任何通知。
　　监察部已经调取了周边的监控，证明了凶手确实是从窗户进来的，从黎杉追她时她的敏捷程度看，她应该是个厉害角色。
　　而且那么肆无忌惮不避开监控，她背后一定有靠山。
　　“明天先去资料馆查一查吧……那个实验……那个编号……还有……画家……”
　　黎杉看着手机，np19通信群里并没有任何任务或者悬赏。
　　忽然，手机弹出一条消息，那是一条推送……
　　中部居民区凶杀案成功侦破……凶手已经落网……
　　还附带着一条视频……
　　黎杉点开了那条视频，视频中监察大队从一栋小楼里押出了一个女人，身形和凶手很像，头上套着黑布袋……
　　女人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小角色，如此轻易的被抓住了……
　　不过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凶手被抓住了，说是越狱的犯人……
　　……
　　现在世间，只有黎杉一个人在行走了，她身边没有人了……
　　黎杉登上了前往资料馆的列车。
　　今天她穿着一件很宽松的黑色连帽外套，内搭是一件很普通的白色T恤。
　　她带上了兜帽，大大的兜帽遮住了她的半张脸，她只是低头默默的玩着手机。
　　列车过了一站又一站，车外人群熙熙攘攘，他们都结伴而行……
　　列车缓缓开起，黎杉抬头看了窗外渐渐模糊的人群和建筑。玻璃倒映出她的脸。
　　中长的黑发，凌乱；苍白的脸，面无表情；她长相英气，有一种女子的英俊感。
　　车缓缓停下，但下车的人很少，现在这个时代，人们需要的知识，只需要在手机上便能找到，但黎杉不一样，她需要的真相隐藏的很深，她需要自己一点一点的把它挖出来。
　　黎杉快步下车，拐进小巷，从最近的小道到了资料馆后门。
　　这路她小时候走过，小时候遇到一个很好的大姐姐，她经常偷跑出来，从这条路跑来资料馆，那个姐姐每次都在这里等她。
　　想起这事，黎杉，那个姐姐的映象在脑海里变得十分模糊，她记得和那个姐姐的所以事，就是记不清她的长相和声音了。
　　小时候，父亲因工作需要，从质料馆所在的东部搬到了中部。
　　父亲升官了，而她和姐姐的见面机会少之又少，或者说根本没有机会见面了。
　　黎杉到了资料馆后门，走了进去。
　　几年前，后门还是员工通道，没有登记台，而现在，她得到登记台登记。
　　人工智能自动登记完后，她乘着电梯上了历史资料所在的三楼。
　　电梯咚的一声，到了三楼。
　　资料馆的资料分为电子资料和纸质资料。
　　黎杉来到查阅终端前，她输入了“Y_23”“tree”“树枝”“画家”等关键词但是查询结果不尽人意，但是些奇奇怪怪的内容，什么岩城知名画家啦，23号枪击案啦，tree的古代含义啦……
　　黎杉不停的翻看着终端搜索出来的资料，每一条都和关键词有关系，就是和她要找的内容没有关系。
　　她默默删去了关键词，输入了“人体实验”
　　弹出来了一个红色提示栏“该内容外部人员无法查阅。”
　　那么，这件事是真实存在的……
　　只不过官方把它加密了……
　　岩城的人，是不会随便去搜索这些资料的，因为这些事和他们没有关系，他们没经历过，这件事也没有给他们带来灾难，他们并不关心。
　　黎杉不信邪，她关掉了终端，转身去了现代史纸质资料的书架。
　　什么《岩城现代史大纲》、《岩城现代简略》……黎杉一本一本的翻看它们的目录，看到相似的内容便仔细翻看。
　　但是……有关的内容只有一星半点。
　　但是至少有希望是不是！
　　黎杉就这么早出晚归，天天泡在资料馆里。
　　整整一周，她只拼凑出了一条消息：实验体是一名三岁半的幼女，岩城与北俄联合进行实验，在其心脏植入了某种信息载体。
　　但是这能证明什么呢?
　　她什么也没有找到。
　　忽然她想起什么似的。
　　冲到终端面前输入了奶奶的名字。
　　“张暮怀，岩城杰出科学家，生物学家，曾是怀恩河孤儿院的院长。”
　　是怀恩河……那是北俄的一所孤儿院，黎杉一直在那里生活，直到六岁时，院长带来了一对年轻夫妇将她带走。
　　原来，院长是奶奶吗？
　　加上奶奶生物学家和科学家的身份，还有实验的时间还有黎杉的年龄……那么实验体可能是孤儿院里和她同龄的女孩，或者……是她自己?
　　现在什么线索也没有了，但是黎杉还没有打算放弃。
　　彼时已经是资料馆闭馆时间了，黎杉匆匆下楼，赶在资料馆管理机器人赶人之前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