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夫人》轻风徐来之

1、泱泱岷江，峨峨蜀山

　　楔子

　　传说上古以前，神创造天地，也在地上造男造女，人神共居乐园。后来人族被恶人诱惑背叛了神族，被赶出乐园，分散在九州各地。神的儿子见地上的女子美貌，便与之结合生下后代，称为弗曼人，就是上古时期九州大地赫赫有名的勇士。勇士们大有能力和智慧，同心合力修了一座通天塔想要上达天堂重回乐园，与神一样高贵而永生，神见他们同心合意无所不能，派下军队毁了他们的高塔，削减他们的寿命，并禁止神子与人子通婚，从此世上的费曼人越来越少，慢慢隐匿了踪迹。物换星移，流年更替，沧海桑田，万物迁徙，时间将历史洗涤，弗曼人也跟很多其他古老的各族一样，在漫长的岁月中绝了痕迹，英雄化作传说，古老空留记忆。而尘世依旧滚滚向前，一边成长一边改变，转眼万年。逝去的历史不被纪念，上古的传说也泯然世间，无人提起。

　　月无霜合上羊皮古卷-上古忘闻录，心想这“不见先知”还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啊，居然能写出这么假的书。顿拿起另外一本再读。

　　蜀山地僻，风光旖旎，风月佳人，美食遍地。不管是隐士高人，凡夫俗子，都能在蜀地找到心之所归。有人不辞辛苦者在奇石危崖上刻字著画以图虚名；也有隐居遁世者在各山岗上建庙筑寺，远避红尘。商家走卒也好达官贵人也罢都能在此安身立命。蜀山大地像慈悲的老者，海纳着所有的各色人人。蜀地也因其兼容并蓄，各处繁华，人聚则财来，蜀山一带不但富庶开明，也成了江湖人心里的圣地，远近闻名。

　　大蜀山脚下有一座小月峰，得名于行--因其远远望去，很像一轮躺平的下弦月。小月峰两端尖尖，各有房屋。东面的是一所道观，已荒废经年，无人祭拜。西峰处立着一座带竹林后院的双层木屋。上层是书库，排放整齐的书架上摆满了丰富的收藏；下层是住人的房屋，简单干净的设置，环屋木制的篱笆与屋后的竹林严丝缝合，稳重的隔离了外面的世界，守家护院，似忠实而沉默的家仆。院子中间站着几个多层木架，每个木架上放了很多竹篾簸箕，每个簸箕里放着不同的晒制草药。一长方形的桌子上堆满各色花草药材，旁边凳子上安坐着的姑娘正在翻阅古卷，微风徐徐吹起伊人发丝，细白的手指在光下显得微红且透明，不远处的小火炉上两只灶眼分别炖着蒸蒸冒气的药膳，小火慢炖，香气四溢。姑娘偶尔抬头望一望大门的方向，美目流转，顾盼生辉，脸庞如月，恬静而美丽。半掩的大门，匾额赧然烫着几个黑体大字 “无忧居”。这姑娘正是这“无忧居”的主人-月无涯，前朝帝师的关门大弟子月无霜。

　　“师妹还不回来？”姑娘低声自语。
　　话刚落音，门应声砰的一下打开，一个浑身浴血的小身板背着一个淌血的伤人破门而入，一股血雨腥风的味道扑面而来。血淋淋的小姑娘急道：“师姐，快帮忙救人！”

　　少女赶紧起身，但并不慌乱，上前扶人，关切问道：“师妹你受伤了吗，这人是谁，怎么出了那么多血？”师妹说：‘我不打紧，这孩子伤的重，需要赶紧医治。’

　　二人把那血光粼粼的伤者送到客房躺下。孩子面色苍白，奄奄一息。师姐迅速拿出药箱，查看那血人伤势，给他检查病情：前胸后背，四肢额颈多处皮开肉绽，应是被很多猛兽撕咬，然而心脉强劲，失血过多但无性命之忧。“一息尚存，还好！“ 便开始娴熟地止血上药包扎。

　　小师妹一边整理自己的血衣一边解释：“姐姐，他是被狼群咬的，我去黑门岭采药，远远听到狼群在追咬人，我赶过去看看怎么回事，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快被狼群撕碎了。我带着他从树上离开，但这些狼似乎有些魔性，对我们穷追不舍。林子里树多，幸好狼不会爬树，我们从树上逃走的。幸好本姑娘轻功了得，不然还真跑不过这些青面獠牙的恶兽。”

　　无霜把剪刀在开水里浸过，再把他的伤口处的衣服剪开，把烂肉剪下，用药酒清洗伤口，再敷药包扎，喂服固元补血的药丸，一气呵成。那人果然没死，发出哼哼唧唧的□□表示疼痛，但是整个人因为流血过多，意识模糊，没有挣扎，无声无息的任由剪裁。月无霜下手轻而准，不一会工夫，就把伤者浑身的伤口处理干净，病人也整个被利索的包成了一个大粽子，像木乃伊一样躺在床上。

　　“师妹，蜀山丛林虽然百兽齐聚，但是狼还是少的，也不轻易攻击人，更遑论狼群伤人了。”她把包好的木乃伊小心轻放，让他用舒服一点的姿势躺着。不解的说。”出什么大事了吗？“

　　“此事的确蹊跷，这些狼看着绝不是普通的狼。有组织有纪律的。“ 师妹回忆道。
　　”可看到有人操控它们？“师姐说。
　　”我着急跑没有留意这些狼崽子是否有主子。等这孩子能醒过来，我们自然问个明白。” 说着过来探了探木乃伊的脉搏，皱眉道：“他失血太多，且过渡惊吓，体凉气微，今晚怕是难熬啊。”

　　“好在内脏并未受伤，主要是皮肉筋骨，年青人恢复得快。放心死不了。孩子孩子的你也说的出口，这孩子看着比你大。” 月无霜笑了一下，说：“我守着病人，你快去休息一下吧。”她把剪下的血衣拎起来。“这些衣服是不能穿了，我去扔了吧，给他拿一套新的。”
　　一个黑黑的东西从那些渗血的破烂衣物里掉出来。师妹眼尖，问道：“师姐，那是什么？”

　　月无霜捡起那黑什物仔细瞧了瞧道：“非木非石，怎么看…都像是一个菱角。”说着把菱角递给她的师妹。

　　师妹凝神看了看，不置可否说：“上面还拴着跟绳子，应是他的配饰，给他洗洗放着吧。”

　　阳光西斜，暮色四合，雀鸟归家，百兽归巢。虽已入夏，山里的晨昏微暖还寒。月无霜给躺在床上的木乃伊盖了一层薄被，把一套崭新的衣裳整齐叠好放在他旁边，洗干净的菱角放在衣服上，对他说：‘你好好休息，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要是醒了有什么需要，你就唤我。“见他毫无反应，拿起菱角又看了看，觉得稀奇，谁会带这么又丑又酸的挂饰，怕是个苦孩子，上山打柴遇狼了吧。不知道他的家人是否担心，是否在四处寻他。

　　这木屋住着的二人，正是蜀山小月峰的主人月无涯的两个弟子月无霜，月悄悄。月无涯乃前朝帝师，天纵奇才，既有治国安邦之道被先帝拜师，亦通兵法，医术，观星，奇门遁甲，无所不知。不知为何隐退蜀山之后，因医治了几个疑难杂症，被质朴的乡邻尊为神医，索性就以医为生，将两个弟子也训练成了医女。大月儿严谨好学，擅长医术，无书不读，过目不忘，月无涯的藏书她已读遍；小月儿喜欢花草树木（游手好闲)，医术不精，制药还不错，由于天生体质特异，不能学习很大力气的武艺，月无涯教她练习绝顶轻功-乘风，希望她遇到危险也能自由逃跑,倒也适合她无拘无束的性子，风一样的女子；不料她天赋异禀，轻功练得出神入化，轻易练到最高境，远超自己的师父和师姐，倒是令师门刮目相看，有此天赋安全无虞，甚感欣慰。

　　蜀山之巅，云蒸霞蔚，好似仙人住在凡间。被蓝天包裹的崇山峻岭，兀自巍峨，滚滚而下的岷江壮阔恢宏；远处高飞的雄鹰，翱翔天海，睥睨苍穹；脚下掠过的山水，千姿百态，绿意盈盈。

　　在山下蜿蜒的肠道上，一行两人各自牵着一匹马，蜀道唯艰，上面是悬崖无边，下面是怒海滔天。

　　“少爷，为什么要取道蜀山，走官道不行吗？都说蜀道难于上青天，我们这不是自找苦吃吗？”穿黑衣的侍从向穿灰衣的少爷抱怨。别看打扮的如此低调，两人来头不小。乔装打扮的两人，正是北辰二皇子陈尘，和他的贴身侍卫小飞鹰。他们带着女帝的秘密任务而来，在蜀地盘桓了许久，正要回京复命。

　　“蜀地山水如此霸道，定有人才辈出。再说川蜀自古美食闻名，难得有机会来一趟，我们怎能错过？我的小飞鹰又是个十足的吃货，不带他吃开心了，回京又要抱怨说白去了。“灰衣男子戏谑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我们不赶时间，要办的事情已经办完了，吃吃停停回京就可！”

　　“好，我还想再尝尝菌菇火锅，牦牛肉，羊肉烤囊，眉山梅子饮...” 小飞鹰期待无比。

　　“没问题，回京也有，味道就没这么地道了。本来想着，多带你出来行走长长见识，人有见识就不会轻易犯错；但你除了吃吃吃，除了长点肚子，好像也没有长脑子的啊？” 灰衣循循教导着。这样的絮叨能冲淡旅途的单调。

　　“少爷，民以食为天，吃是人的本分，应该的。”小飞鹰一点不示弱，“吃了这么多，还不长点肚子，对不起食物。不过少爷，咱们这次任务，算是完成了，还是没有完成啊？”小飞鹰问道。
　　“难说，不好说。”
　　“啥不好说的，主要看陛下会满意吗？好不容易有机会，要是可以胜长公主一筹，也算是不虚此行了。”小飞鹰认真的说。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继续卖关子。

　　“哼，什么都不告诉我。”小飞鹰不满的嘟囔，“成天佛曰佛曰的。那我问你几个关于佛曰的问题。”
　　“你说说看？”
　　“几百年前佛祖在菩提树下顿悟成佛，成为佛尊，才有了我们今天的佛道。那在他之前，是不是就没有佛道？”小飞鹰开始发难。
　　“这样说来的确如此。”灰衣颔首。
　　“那之前的人们，没有佛道，人们信仰什么呢？”小飞鹰问。
　　“…”灰衣不语，眨了眨眼睛，他的马也跟着眨眼睛。

　　“在佛祖之前千万年里，芸芸众生未修佛法，他们能进入生死轮回吗？”小飞鹰继续追问
　　“自然，他们不轮回世界不就没有人了么。”
　　“只有行善的人才能轮回为人，阿修罗，行恶之人都去地狱或变成畜生了。那人应该越来越少才对，为什么这世上人反而越来越多啊，这些人都是哪里来的？”小飞鹰认真关心着人口问题。

　　“这问题还真不会，下次得问问师父。”二皇子心里说。嘴上生气，“那你是哪里来的啊，你妈生的呗！”灰衣给了小飞鹰一个暴栗。“佛祖慈悲，见世界都伏在黑暗权势之下，活着的人无不痛苦。所以他要知苦了苦，帮助世人消灭痛苦。”

　　“那，佛祖做到了吗？世人的痛苦消失了吗？如果佛祖都没有做到，我们也做不到，我们信佛有什么用？”
　　“你哪来那么多痛苦的问题啊？你才认识几个字，就每个字都问到我不知道的地方？”少爷更生气了，又问“ 成天想什么呢？你痛苦吗？”
　　小飞鹰点点头，又摇摇头。“有时候痛苦，比如你骂我的时候，有时候不痛苦，比如吃饭睡觉的时候。少爷你呢，你痛苦吗？”

　　“你的痛苦就只跟吃喝拉撒有关吗？看到你像石头一样不开窍，我就非常痛苦。”灰衣摸了摸小飞鹰的石头脑袋。。
　　被少爷欺负到习以为常，逆来顺受的小飞鹰自信的说：“少爷，佛曰一物降一物。这世上总降你的，你等着吧。”

　　灰衣哈哈大笑，顺手再给他一个暴栗，”佛哪里曰过这话？不会你曰的吧？”，然后叹息一声，这世上降我的多了去了，哪个不是站在我头上，我也只能欺负欺负你罢了。”

　　“少爷，你怕她们欺负你吗？” 小飞鹰也知道，二皇子在家里毫无地位。
　　“不怕。”
　　“少爷，如果你以后当不上皇帝，你会干什么？”
　　“当大臣啊！ 给皇帝打工。”
　　“那我做什么呢？”
　　“继续当侍卫啊，给我打工。不然你还想当什么？”
　　“御前侍卫。” 小飞鹰说出了自己的梦想。
　　“瞧你出息的，美死你算了！好啦，正经点，我们要先去镇上歇脚，去吃你爱吃的，然后准备好船只，过几日我们走水路回京。”
　　“”好嘞！ 小飞鹰愉快的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