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枝》染荨

1、玉枝

　　《玉枝》

　　染荨

　　（一）

　　“揉破黄金万点金，剪成碧玉叶层层。”江昭的爱，便无言的揉碎在了那个秋天。

　　江陵的秋总是不同于其他地方，没有漫天的红枫，没有萧萧的落木，却有着满山满城的桂花。点点黄花嵌在那绿叶中，给这座古城增添了不同的色彩。

　　这么多年，即使古城变了许多，这也未变。

　　江昭最喜欢做的事便是拿起相机，去城边找一棵古树，拍下它的纹路，再回到家，将它绘出来，叙上一段树的人生。

　　今年的秋天来的格外早，江昭只堪堪赶上桂树开花的末班车，赶回乡的时候，街上的桂花早已开了满树，将落未落了。回乡的第二天便下起了大雨，老路上泥泞飞溅，街上的行人也格外少。江昭撑着伞，未做犹豫，仍是决定出门。

　　“婶婶，四块桂花糕”，下了楼，江昭照常到街口汪婶的店买糕吃。汪婶家的桂花糕，将上好的鲜桂花融入到软糯的米中，蒸烤过后，甜而不腻，甘香长存，江昭觉得它们总会带来一些不同的际遇。

　　“小昭啊，这才回来多久又出门拍照啊？怎么不多休息会儿？你看你这，多累啊”汪婶婶一边装着糕点，一边与江昭搭话。“雨太大了，这几天不去拍完照的话花都落了”接过糕点，江昭转身往外走，汪婶却急忙赶出来叫住江昭“小昭，婶婶有个小小的请求，你能不能……帮婶婶个忙啊”“婶婶您说，我能做到的肯定尽力做到”“我有个挺乖巧的小侄女，和你年龄差不多大，也喜欢拍拍花，写写东西，她这次过来时不小心害了病，却想去城外采那树上的桂枝，也不知道用来做什么……婶婶我年纪大了，走不了那么远的路了，这街上去郊外的人也少了，这不你回来了又要去，我就想着麻烦你了……”江昭笑了笑，答应了。

　　挺乖巧的，喜欢拍照，喜欢写作，应该是个极其温柔的女孩子吧。虽然没有见过面，江昭却已经在心中勾勒出了纤纤少女的模样。由此在完成汪婶的委托时刻意挑着些精致的桂枝折了。

　　在撑伞回街时，雨也小得只余下一丝朦胧了。汪家的糕点早已买完，连蒸笼也收进了店里。收了伞，捧着新鲜的桂枝踏上台阶，江昭便与一个女孩对视了。

　　只一眼，便万年。话总是对的。

　　白玉纤纤手，丹红点朱唇。只着一驼色针织衫，毛绒长裙，却仿佛在发光，牢牢吸引住了他的视线。

　　“您好，今日的糕点已经卖光了，您明日再来吧”，女孩说话了。

　　声音也好。

　　“你好？先生？”女孩走近了。

　　“你好……你好，我、我找汪婶婶，她让我帮忙给侄女带的桂花枝带来了”江昭红着耳朵，仿佛失了魂，补充了一句，“郊外新鲜的”。

　　“你就是江昭吧，姑姑告诉我会有一个男孩给我送桂花枝，没想到真叫我等到了。你将它给我吧”，女孩伸手接过了桂花枝，笑了笑，说“我叫舒言，很高兴和你见面”

　　不知为何，江昭总觉着今日的桂花格外醉人。

　　“昭昭桂花雨，舒颜可入怀”———《江语》

　　（二）

　　近日汪婶家的桂花糕好像更甜了，至少对于江昭来说是这样。

　　镇上的叔叔婶婶最近看到江昭的日子更多了，看到他买汪婶婶家的桂花糕的日子也比以前更多了。江昭才不管这些，仍是隔两日便出一次城，再带一束新鲜桂枝回来，到汪婶的店里坐坐，写几段文字，帮点小忙。乡间邻里都说，“江昭快是汪婶的亲儿子了”，汪婶婶只是笑笑说，“那可不，昭昭就是我的亲儿子了”。江昭也只是跟着笑笑，心中却想着那一抹倩影。

　　又下雨了。

　　江陵再次被弄上了一层轻纱。那日，江昭出门早，却忘了带雨伞。等赶回家时，身上烟青色的外衣也已经被润湿了一片了。他只简单收拾了一下，便赶去汪婶婶店里取前日遗留的手稿了。汪婶不在，看店卖糕的是舒言，比起前几次的刻意，这次是真的猝不及防。

　　她好像比以前憔悴了。他想，一定是天气的原因。

　　“抱歉，郊外的桂花几乎谢光了”江昭有些无措，“我、我这次来是取前几日掉在这儿的手稿的”。舒言笑了，将柜中温着的几块桂花糕和驱寒的姜汤取出给他后，告诉他“你等等”便上楼去取手稿了。

　　病若西子胜三分，形容此时的她，也是不错的。看着正在上楼的舒言，江昭暗暗的想。

　　糕点未动几口，她便取着手稿回来了，坐到江昭对面，将手稿递给了他。“那日姑姑本是叫了你的，可你好像很着急，都没注意到碟子下方压着的稿子。我收拾的时候很冒昧的看了些……”舒言颇为不好意思，“但是……我觉得你的《江语》很不错哎！描写的景物也好，人也好，感觉都注入了真情实感”闻言，江昭翻查手稿的手也停了下来。他并未感到冒昧，体会到的，更多是她的赞美与欣赏。“你，真的是这样觉得的吗？”“对呀，这几日我也在写一些关于桂树、关于这里人们的故事，却总觉得不及你那句‘昭昭桂花雨，舒颜可入怀’好，桂雨蒙蒙，只要用心，一定能感觉到其中蕴藏的深意”

　　“那这句呢？”“这句我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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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的洽谈过后，江昭和舒言便亲近了许多。这样一来，江昭到汪婶店里时也不再眼巴巴的盼望了，大方的问上一句“婶婶，舒言在吗？”已经是常态了，汪婶婶也乐得把空间留给他们两个小年轻，自己出去逛逛了。

　　“相见未逢花深里，唯余红露浸人衣”———《江语》

　　（三）

　　也许是作家间特有的浪漫驱使，只相处了几周半月的时间，暗暗的情愫便已在二人之间生发了。

　　他会因为别人对她的赞美而暗自高兴，她会因他的缺席而感到失落。

　　陪伴真的是一种很恐怖的东西，会使人迷恋，使人上瘾。

　　舒言的病也快好了，本就是一点点小风寒，却因着江陵潮湿的环境而严重了许多。如今将病养好，却也闲不住，让江昭带着她出去逛逛了。

　　秋日将尽，桂花也已经快落光了，只余下零星的几朵孤零零的挂在枝上，点缀着绿叶不那么单调。江昭与舒言并排走在小街上，或是在杂货店门口停停，或是在书籍借阅处看看。最后，舒言说，“江昭，带我去你最喜欢的古树下看看吧。”

　　江昭答应了。

　　“从我记事起，这棵桂花树就在这儿了”，江昭笑了笑，回忆起了许多，“这是我在江陵的第22年了，这里还是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我身边的人好像一个个老去了……舒言，你说，究竟是这古树无情，还是时间啊……”抚上古树，江昭语气闷闷的问舒言。

　　“她们说桂花‘熏透愁人千里梦’，你应当是被它熏醉了吧，竟开始伤春悲秋了”，舒言却笑了，也抚上古树，描了描古树皮上的纹路，又接着说“可是江昭，古树无情，活人有心啊，你什么时候能懂啊……”

　　江昭愣了，看向舒言，“阿舒，你……”

　　“江昭，我喜欢你”，舒言顿了顿，“你感受得到吗”

　　没有做任何犹豫，江昭立刻抱住了舒言。“阿舒……我也喜欢你，很抱歉……让你先告诉我。”

　　“无所谓了，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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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秋风习习，凉了江陵，却暖了春心。

　　“凉凉秋风渡，舒言入我怀”———《江语》

　　（四）

　　秋日已过，江昭应当离开了，舒言也得离开了。

　　临走的时候，汪婶拉着他俩哭了一场，又各塞了一包桂花糖，才让他们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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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年秋天，江昭不见了。本决定回江陵的日子也推迟了。

　　那几日，舒言播出的电话，无一不是“不在服务区”；朋友们不知江昭的踪迹，都认为江昭回到江陵了。赶回江陵，得到的却是江昭并未回来的消息。

　　江昭失踪了。

　　《江语》不再更新了。

　　这个秋日，满街的桂花香，却没有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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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秋天似乎格外漫长，长到最后，桂花落尽，舒言不得不离开，也没有得到他的音讯。

　　电话一个接一个，消息一条又一条，可除了那冰冷的电子音之外，没有迎来任何回复。

　　“就当他死了吧”，舒言想。

　　“满院琼珍终散尽，徒余空枝慰相思”———《舒颜》

　　（五）

　　日子一天天过去，两个月后。

　　晨光如金，洒满大地，带来别样生机。

　　“叮铃铃……叮铃铃……”

　　“喂，您好？请问您找哪位？”

　　“阿舒，我回来了……”

　　“昔时骤来寒霜逝，点点琼珍复满枝”———《江语》

　　（完）

　　结语：关于江昭，关于那个少年，他发生了什么，可以尽你所想（江昭那两个月发生了什么会之后提及，这之前你可以先自己猜猜）
　　另外，文中《江语》《舒颜》中的诗句为自己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