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信时代》王以为

40、微信时代40

　　老头的大儿子是乡干部，小儿子有一家采石厂，这些络于不绝的人中，有的是冲大儿子的面子而来，有的是因小儿子的利益而来。在医院这个地方，最能看清人情冷暖，贫富贵贱。

　　来人无一例外都带着礼品，有人还朝那叽叽喳喳的老太太手里塞红包。生活就是一个大舞台，每个人都在台上本色演出。只不过每个都忙着扮演自己的角色，因此，对别人的精彩演出往往视而不见。当可以冷眼旁观他人的一言一行时，便会发现他人的缺点和谬误，心中为这些缺点和谬误不耻。俗话说：只看到自己的脚趾头长，看不到自己的脚后跟短。以人为镜，才能看清自己。秋葵看着一张张不同的嘴脸，听着不同的声音。时间长了有些厌倦，她不想听。但整个病房就这么大的空间，她实在无处可去，不想听也得听着。今晚那张被人暂时占据着的椅子就是她的床。

　　快到十二点钟，三号病床才消停。没人来探望病人了，病房里的人也相继离去。碎嘴老太也被带走了，只留下两个人守候。一个是老头的小儿子，还有一个是老头外孙。小伙子到夜排档里买了些酒菜，舅舅和外甥两人竟然把走栏长椅当桌子，在病房外吃喝起来。病房里终于安静下来，秋葵照看的吴老爷子打着鼾熟睡了。秋葵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多年的看护经验，让她时刻紧崩着一根弦，不敢真正的入睡。稍稍打会个盹，就会睁开眼睛看看病人。

　　秋葵睁眼时看到吴老爷子睡得很香甜，心中安稳。打算继续闭上眼睛假寐，眼角余光撇向三号床的输液器，这是一种多年养成的习惯动作。发现输液瓶已经空了，病人露在床边的手臂上，血液已经回流到输液管里。她急忙按响了三号床头上的警铃。值班护士很快拿着药水，给病人重先换上，把在走栏上吃喝的两个男人骂了一顿。

　　杜若接到儿子的电话，学校周五开家长会，老师说一定得父母亲自去，是关于补习的一些事，老师要和学生的家长交流意见。她为了汪海洋，把孩子推给了父母，让他们代替她履行父母的责任。她既对不起父母，也对不起儿子。白白的散失了陪着儿子长大的机会。自然也就错过了许多有趣的时光，好在她的儿子早熟聪慧，用杜若的话说就是儿子很争气，从来都不用为他的学习操心。

　　杜若在单位里请了假，把汪海洋托付给了秋葵，有她照顾汪海洋，杜若离家多久都安心和放心。回到家里，儿子聪聪叫了她一声"妈妈"。然后就回了自己的房间。儿子比上次看到时又高了些，上唇长出不易觉察的绒毛。儿子正是在发育变声的阶段，除了个子像汪海洋一样挺拔外，嘴角眉眼更像她。孩子完美的遗传了他们夫妻的优秀基因。青春期的孩子，情绪最为脆弱和敏感。他们的身心在经历一场从孩童转化为成人的过程，这个过程给他们带来惊奇和恐慌。

　　他们最先惊讶于自己身体的变化。不得不在一天天的恐慌和不安中，接受这具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的身体。他们往往羞涩自已身体的变化。又十分好奇这副逐渐变化的身体，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惊喜？青春期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是一窝翅膀长出羽毛的燕子，是少男少女梦开始的时候。谁不曾经历过青春期的躁动和不安呢？这是个让人从快乐走向孤独的过程。

　　杜若心中有些失落，儿子不在像小时候看到她回家时，小猫儿似的粘着她，缠着她了。她觉得儿子与她之间的那种距离感正在拉长，心中不得不接受一个残酷的事实，随着儿子慢慢长大，母子间的距离就将越来越远。这是每个做母亲的矛盾心理，既盼望着孩子长大，又怕孩子长大。这也是每个母亲必须承受的痛，孩子是她们手中的风筝，为了让孩子飞向辽阔的天空，不得不放开手中的线。可是这手中的线一旦放开，那放飞了的风筝，可能就再也收不回。有多少风烛残年的母亲，倚在门口，用浑浊的眼睛凝望天空，等待着那放飞的风筝，神迹般的重先飞回。

　　儿子在缺少父母关爱的环境下长大。作为妻子，她无愧汪海洋，作为母亲，她却愧对儿子。就算是有血缘的亲情，如果不互动交流，那维系感情的也仅仅是扯不断的血缘而已。不在是能够感受到的温暖和关爱。杜若失去了陪伴儿子成长的机会，这是永远无法弥补的缺憾。

　　外面下起了夜雨，雨滴唰唰的打在玻璃窗上。林城属亚热带气候，原本昼夜温差就很大，夜雨更会让温度骤减。杜若来到汪海洋房里，在他盖着的夏被上，又加了一条厚实一些的绒毯。曾经杜若会亲他的脸，抚摸他的手，一遍遍和他说话，每天晚上和他道晚安。时间消磨掉了她所有的热情和希望，在无限的绝望中，她的心在一点点变冷。

　　就像虔诚的信徒，每天给他贡奉的神像上香。刚开始是诚心想获得神仙庇佑，可他的良好愿望一个都未曾实现。然而每天上香已经成了他必做的功课，哪天遗漏了便会觉得内心不安。照看汪海洋也是杜若的功课之一，是她每天不得不做的任务。感情这东西需要双方时常连络和交流，单方面付出往往只是一厢情愿。

　　杜若回到自己的房里，时间煮雨给她发了一条微信：若若，你们那边下雨吗？我们这边雨好大。杜若心中温暖，连忙钻进被窝里，她正需要在睡前喝一杯这种精神咖啡。她立刻给时间煮雨回信：我们这边也下大雨，一下雨就感觉很冷。时间煮雨回：关紧门窗，多加条被子。杜若回：我在夏被上又加了条绒毯，感觉暖和多了。时间煮雨回：最好装个空调，用起来方便。要不要我在网上给你买一台？专门有人上门安装，不需要你烦心的。杜若忙回：不需要，真的不需要。林城是恒温之城，只要不下雨就不会觉得冷，下雨天毕竟是少数，何必买一台空调专门等着下雨天用呢？时间煮雨回：从来都拗不过你。后面是捂额的表情，两人你来我往的聊着些生活日常，彼此都觉得心中愉悦。

　　海棠原本想回娘家，给父亲送治疗腰疼的膏药。却不料被这场大雨阻挡在家里，她也早早洗漱后上了床。女儿石小棠上晚自习要十点钟才放学，以前一直由石少溪接送。石少溪到老荒山工作前，早安排好了女儿的接送问题。早上女儿乘公交车上学，晚自习放学后，和同住一片小区的另外两个同学，包一辆滴滴车。石少溪真的是居家过日子的好男人，如果继续被蒙在鼓里，海棠会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海棠打开微信，石少溪没话找话说：老婆，下雨了别忘了关女儿房里的窗子。还有把阳台上的那盆金玉满堂移一下，淋太多雨水会烂根的。海棠没回石少溪，她早就关好窗子，在下雨前把阳台上一排多肉，搬到淋不到雨的地方了。

　　花花姐妹群里，洛丽塔和含羞草在聊天。洛丽塔以前卖音响设备，现在买U盘和蓝牙耳机，还有各种小收录机。含羞草开文化用品商店，还兼卖各种小饰品。两人都在吐槽生意越来越做。其他人插不让话，群里就两人在聊天，洛丽塔用语言，含羞草打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