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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03 山林火焰V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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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晴再醒来时周围漆黑一片。他浑身僵硬地躺在地板上,全身一丝力气也没有。
他只能看见眼前的几根桌子腿。桌上大概有光,微光洒到手边,映亮一个简单传送阵。
面前不远处传来机械开启的声音。
一道光幕从门口落进来,又很快被另一道肥胖阴影遮去大半。
黄忠天一面和手环里的人满头大汗地争论着什么,一面快步走进密室,抬手摁开墙壁上的按钮。
一面空无一物的墙壁上浮出淡蓝色的监控投影。
投影中包含了酒吧到舞池的全部区域。
此时酒吧里涌进大批警察,秩序得到初步稳定。
手环里传来酒保焦急的催促:“老板,快点吧。厕所里好像死人了。他们后面肯定要封锁现场。你快点把货转移了。万一被人抓到就不好了。我先挂了!”
手环上亮起的蓝光闪了几下立刻熄灭。
黄忠天擦了擦额角冒出的冷汗,又盯着监控看了几眼,越看心越乱,索性关了监控,扭动手环打通了另一个电话。
这次,手环里传来一阵嘈杂的电流声,然后是一个困倦的低沉男音。
“这么晚,什么事啊?老板。”
“快点准备去接货。这次不能再出差错!”
“货?你以前不都是要检查几天再送出来吗?”
“现在警察都来了!”黄忠天抱着手环,歇斯底里地怒道。
对方立马噤声,但话语里还是流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
“好好好。他们总算知道干点正事了。好吧,我现在就出发。就一个吗?”
“就一个!快点!我现在把人送过去。迷药还有些用。你路上小心。”
黄忠天关了电话,终于长出一口气,低头看向永晴。
他身躯臃肿,脸上肥肉更多,一低头下巴里能堆出三层圆鼓鼓的褶皱。
他目光阴沉地瞪了永晴一眼,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瓶红色药水瓶,口中念了些奇怪咒语,浑身皮肤散发出微弱的淡粉色,旋即用力将红色药水瓶摔在永晴身边。
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一道金光吞没了永晴视线。
他只能看见四条桌子腿渐渐从金光里消失,紧接着一堵倾圯半边的灰白色墙壁出现在眼前。
墙壁破洞外是茂密的原始丛林。深夜寒风吹过树梢沙沙作响。
他只记得自己在齐清诱哄下喝下的那杯“地狱火”。
他喝下那杯酒的时候就准备好了最坏的结果。所以他现在就算看着一堵陌生破墙内心也波澜不惊。
他只想知道药效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他接下来又会被骗去哪里?
他又该怎么逃跑?
他很怀疑,无尽的欺骗和逃跑会就这样成为他接下来生活的常态。
不一会儿,他听见头顶传来急促的刹车声。
车轮碾过勾结丛生的荆棘驶进这里。紧接着是轻快的脚步声踏过教堂破碎的门槛,腐朽的木地板,走到他身边。
他浑身动弹不得,只能任由对方从后将他打横抱起。
他抬眸看见对方下巴,只看得出是个胡子拉碴的中年人。
对方身上有股挥之不去的劣质烟草臭味。
“你可不要恨我啊。我只是个打工的。”对方将他一把扔进面包车后座,如此风轻云淡地说。
永晴仰面躺在面包车后座,眼角余光无意中扫到对方脸庞,一张普普通通的苍老面孔,透着大于实际年龄的沧桑和衰老,一头凌乱枯发和一把乱糟糟的短胡子。
他将他丢上后座,随手关上门后,转身钻进前面的驾驶座。
车轮再次碾过树林中层层叠叠的枯枝败叶,一脚油门驶上宽敞平坦的大马路。
永晴动不了脖子,视线范围内只剩下前驾驶座灰褐色的座椅和棕色地毯。
他仅能从车外偶尔几声凄厉鸟鸣判断这里是远离城区的郊区。
面包车稳稳当当地行驶在郊区小路上。
夜深人静的树林里,鸟鸣也少,只有清风不断吹动树梢。四周寂静,夜色四合。
驾驶座里的男人自在地哼起小曲,曲调轻快活泼,好像在山坡上追着风筝的孩童般无忧无虑。
其间,黄忠天还打电话来确认情况,男人随便几句话就让黄忠天放宽了心。
这不是他第一次做这事,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道路两边都是上百年的老杉树,重枝叠翠郁郁葱葱,一缕潮湿白雾在高大耸峙的树影间飘荡旋转,形容鬼魅,随着照进树林的车灯缓慢地流向远方。
男人突然不再哼歌,似乎有了某种冥冥之中的预感,挺直腰背,双手紧张地握紧方向盘。
永晴也不禁屏气凝神,突然没由来地想起齐清和他随口说的一句话:你只要专心等着我。
车前突然爆发一阵巨响,简直像是一道闪电从天而降。
车内刹那雪白一片,亮如白昼。
男人大惊失色,下意识踩住刹车,高速行驶的面包车瞬间失去平衡,车头在刺眼白光中打着转,一头撞上路边粗壮的百年老杉树。
巨大撞击声伴随着满天乱飞的玻璃碎屑冲进后座。
永晴一颗心瞬间揪紧,恨不得整个人缩成一团,最后只能害怕地闭紧双眼。
等到一切响声散去,他心有余悸地睁开眼,看见男人挣扎着从方向盘上直起腰,一只手扶着流血的额头,一手从座椅下面抽出一支双/管/猎/枪。
他熟练地单手上膛,转身踹开严重扭曲变形的车门走下面包车,对着面前漆黑寂静的山林大吼一声:
“是谁!给老子出来!”
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他又不是第一天混黑/道。
无论是仇杀还是乱杀,他已经为了这一天准备了十几年。
入了黑/道的人从来不敢奢望自己可以平平安安地度过这一生。
他们一生都在等待一场攸关生死的决斗。
可惜,这次对方不是为了决斗来的。
“省省吧,大叔。”
齐清从树影里走出来,手上夹着一张黄符抖了抖:“你觉得是你的枪快?还是我快?”
男人在被巨大眩光撞晕的一瞬间就明白对方是个魔力强大的魔法师。
只是他必须为了老板拿起猎枪。黄忠天那样的周扒皮绝不允许他的失败。
他内心一阵慌乱,脸色白了几分,但还是死死抓着手中猎枪:“不好意思,我还是想试试看。”
“你是想试试看,还是想死?”
齐清一眼看穿了他心里的盘算,提议道:
“何必非得求死?我没兴趣杀人,谈个买卖?”
“什么买卖?”
听见不用死,论谁都会心动。
“这次是我故意设计要把你老板弄进牢里,最好关上一辈子。我和他有过节,但我和你没过节。相反,如果你帮我,我就帮你。”
“什么意思?”
男人只是帮黄忠天在传送点和各个别墅之间送货的司机,并不了解黄忠天的人脉,更不认识齐清。
但他早就知道黄忠天这样只认钱不认人的做事方法已经得罪了不少人。
若不是生意做得大,道上有人保护,早就被人打死在回家的小路上。
今天冒出一个人说要报复黄忠天,他不仅不惊讶,反而奇怪怎么直到今天才有人敢这么干?
齐清看男人这么好沟通,卖起自己老板毫不犹豫,冷笑一声:“要么让我杀了你。要么你杀了我。”
“第三条路,让我带走你车里的人。一会儿在这附近值班巡逻的白骑一定会来查看车祸情况。你只要将你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们即可。你手里一定握了不少黄忠天走私货物的证据,不是吗?”
“我凭什么帮你?”
男人愣了一下,突然觉得这个买卖一点也不划算。
他似乎无法从中捞到一点好处。
“简单。我完全可以不和你谈条件。”齐清满不在乎地扬眉,一步一步走向男子。
“我不会杀你,而你也杀不掉我。我将人救走,你回去只有一个下场。你知道的,黄忠天不需要无能的手下。虽然他客户里没人喜欢你这一款,但他是个优秀的推销员。我再提醒你一下,他卖的第一个货是他女儿。”
“你这是在恐吓我?”
“不是。”齐清走到面包车附近,隔着车窗看见瘫在后座的永晴。
此时撞上杉树的车头已经冒出阵阵青烟,一些火苗窜出了引擎盖。
“那还不如直接死掉。我可不想坐牢。”
男人再次将猎枪对准齐清后脑勺,视死如归道。
齐清突然眉头微皱,一手翻动直接将男人甩进杉树林,接着双手掐诀,一面保护罩从掌心浮向半空,洒出一大片金光笼罩住面包车前半部分。
下一秒,震耳欲聋的引擎爆炸声冲上云霄,惊起林中一群飞鸟。
爆炸中冲出的热浪吹起齐清长发,点亮她的褐色眸子。
引擎盖里冒出来的滚滚浓烟裹挟着炽烈火焰一直窜上杉树树顶。
如果不是齐清掌心金光笼住了大部分火焰,熊熊烈火早就吞没了整辆面包车,将周围几米全部烧成灰烬。
她脸色白了白,一边咬紧牙关控制住不停爆发的火势,转头看了眼从灌木丛里灰头土脸爬出来的男子:
“我不是在和你商量。你杀不了我,我也不会杀你。你只剩下一条路。逃。但黄忠天一定会掘地三尺地找到你。”
“怎么可能?”
“你觉得呢?”齐清冷笑,语气戏谑,“你没得选。”
永晴看着近在眼前的金色魔光,光芒后是一片沸腾火海。
深红色火星在橘红色烈焰中翻滚涌动,混杂着一丝丝克制而纤细的金光,像被禁锢在网中的野兽,浑身毛发怒张,血盆大口拼命撕咬着覆盖在身上的金色光芒。
他身上一阵战栗,害怕地闭上双眼。
下一秒,他被人从后座拽出面包车,抬头正对上齐清反射火光的褐色眼眸。
“你看,我们是不是又见面了?”
齐清冲他微微一笑,抬头看向被包裹在烈焰中的面包车,射出金光的掌心阵阵刺痛。
她心中默诵口诀,微微收拢掌心,裹挟着火焰的金光随着她向上扬起的拳头射向高空,巨大爆炸声终于跳脱魔法牢笼带着一圈强力冲击波横扫山林。
林中群鸟惊飞,杉树林掀起一层波浪,纤细针叶纷纷扬扬落下,像在林中下了一场暴雨。
齐清伸出另一只手抓住永晴手腕,一把将他从地上拉起来,手臂穿过他的后背紧紧环抱住他,回头瞟了眼已经被吓呆在原地的男人。
“记住。你只有一次机会。”
一串锐利警笛声从不远处划破高空直飞过来。
齐清拖着永晴走过马路,钻进马路对面的密林。他们刚走出去几百步,背后就传来更大的爆炸声。
永晴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突然惊奇地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恢复知觉。
齐清找了块林中空地将他放在地上,然后走开几步,一个人面对幽深宁静的山林,双手在胸前掐天地诀,口中开始默念口诀:
“新月出、河海无涯。金日落、穿行九洲。风火雷电,影行千里。”
林中霎时狂风大作,厚密树冠间掀起层层波浪。
树叶枝杈互相拍打,簌簌风声如同急雨厉雪,丛生藤蔓和荆棘排山倒海般涌向二人。
树与树之间的缝隙遽然扩大,如同野兽的血盆大口迅速迫近眼前,发出阵阵哀嚎般的绵长声响。
周围一切事物开始扭曲变形,拉长了身子从他们头顶倒垂而下,伴随着嘎吱嘎吱的诡异声响,声音带着尖刺直往人的脑子里钻。
永晴越看越害怕,忍不住想要大叫,想要立刻转身逃跑。
当他真的想要拔腿就跑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命令。
“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