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魔法朋克世界》无我即我

19、019 心想事成V1

　　齐清晕晕乎乎睁开眼，眼前平铺开一片淡粉色光芒。
　　光芒之后是一个传统的木梁斜屋顶。
　　木梁上挂着一些风干中的草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草香。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交谈声，语声急促，焦躁不安。
　　她勉强转动僵硬脖颈看向声音来源。
　　蓝琳换了一件黑色牛仔外套，一条腿靠着另一条腿，整个身子斜靠在桌边，低头和脊背佝偻的草药师--玄光急声询问着什么。
　　她一只手撑着桌面，手边放着一瓶散发着极微弱光芒的魔法瓶。瓶中药水浑浊，一些淡粉色碎屑不断滚动像摇晃的群星。

　　“……木木。”
　　齐清费尽全力张开干裂的嘴唇，哑声唤了对方一句。
　　蓝琳猛地怔住，转头看向她，快步走到她面前，在她床榻前半蹲下身子，一只手抚上她高热不退的额头，眼睫轻颤，低声问：
　　“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齐清艰难抬头看了眼慢慢走向自己的玄光，苦笑一声：“哪里都不舒服。我这是怎么了？”

　　玄光是名经验丰富的“双蛇”草药师，一身白麻布长袍上绣着代表草药师最高级别的双蛇印记，一手拄着柳木拐杖，目光哀愁地凝视她：
　　“是毒药。只需要一点剂量就能让魔法师浑身麻痹甚至陷入昏迷。一般解毒剂只能暂时抑制毒药发作。如果不能及时对症下药，随着时间推移，毒药会跟随全身的魔力流动侵入骨髓和心脏。一旦毒药侵入心脏血管就无药可救，死路一条。”
　　“幸亏蓝琳将你送来的及时，我已经用魔法石暂时压住了你体内的毒药。但是这种特殊的解毒剂，我还没研究出来。”玄光叹了口气，回头看了眼放在桌面的魔法瓶，“这种毒药出现的时间不长，最多不过一个月。但是现在在黑市流传极广，随处可见，存量很大。我只怕，要出事。”

　　蓝琳握紧齐清冰凉的手掌，沉声道：“我刚刚和玄光还在讨论怎么调查这些突然出现的毒药。只有调查出这些毒药的出处才有可能找到解药。”
　　齐清凝眉，挣扎着从铺满草药的床榻上勉强直起上半身，问：“万里云呢？我们好像被跟踪了。”
　　蓝琳扶住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万里云这家伙本事不小。他帮我们逃了出来，警察也到了。那两个魔法师逃不掉。”

　　齐清一手捂住胸膛，压着嗓子咳嗽几声，百思不得其解地皱眉：
　　“一种针对专门魔法师的毒药在黑市流传。谁会要这些毒药？魔法协会迟早会注意到他们。”
　　玄光摇头：“我已经委托赏金猎人帮我调查过。这种毒药在一些人嘴里被叫做‘心想事成’。毒害魔法师只是它微不足道的副作用。‘心想事成’可以让普通人短暂获得使用魔法的能力，喝得越多持续时间越长。这种药还有强烈成瘾性，沾上就戒不掉。但这种成瘾性又对魔法师无效。这种药对魔法师和普通人的效果正好相反，一边是致命的毒药，一边是心想事成的美梦。我怀疑这种反差一定和某种重要原材料直接相关。”
　　齐清沉吟一声，同意她的看法。

　　玄光居住在杨郊清溪附近的山区二十多年，作为皇家认证的“双蛇”草药师医治过上百名魔法师，见多识广，知识渊博。
　　她不仅对魔法世界各种各样的传统草药烂熟于心，也非常了解科技社会研发出来的适用于普通人的科技药物。
　　她年逾七十，目光依然清澈，闪烁着智慧的光芒，静静凝视着齐清，道：
　　“所以只要能调查出这种药水的原材料是什么，我就能研制出相对应的解药。但我也调查过，现在这些药水的制造方法都掌握在黑市几大家族手里。我在黑市几十年，从没见过平时水火不相容的几大家族一起合作销售一种药水。这背后一定有更大的阴谋。”

　　蓝琳纳闷：“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几大家族联手做生意？”
　　玄光冷笑，嗓音沙哑地吐出两个字：“利益。”
　　“地上沽名钓誉，地下贪财好利。”
　　齐清强压住从胃里翻涌上来的恶心和脑子里的一阵阵眩晕，目光深沉地盯着玄光：
　　“看来你已经有答案了。”

　　玄光微笑，脸上的褶皱像风化的树皮：
　　“不一定，但最近大家都在讨论一个消失很久的组织，平等教派。听说特级监狱的爆炸就是他们一手策划？”
　　“是他们。”
　　齐清点头，深吸一口气，想起那天站在风暴中心的上官峰：
　　“我见到了他。他说从此以后会是一个新世界。”

　　玄光倒吸一口凉气，一手紧张地攥紧拐杖：“他是这么说的？他们要做什么？”
　　“我不知道。”
　　齐清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咬牙从床榻站起来，语气坚定地沉声道：
　　“不管他们的计划是什么，我一定是他们路上的绊脚石。”

　　“你这个样子还想做什么？”
　　蓝琳急得直跺脚，一手抓住齐清胳膊，生怕她直接逃跑似的，厉声道。
　　齐清转头看向玄光：“你知道我能帮你，所以你才和我说这么多不是吗？”

　　后者微笑，笑容意味深长：
　　“不是帮我，是帮你们自己。如果平等教派再做出什么极端行为，科技社会和魔法世界之间脆弱的连接一定会被彻底撕裂。你愿意看到这一天吗？”
　　“我知道了。”
　　齐清点头，一手按住跳得厉害的心脏，面露难色地问：
　　“你有什么办法暂时帮我压住毒药吗？”

　　“守护吊坠。”
　　玄光早有准备地从长袍底下拿出两条坠着明黄色魔法石的长绳项链。
　　明黄色魔法石被打磨成浑圆的鸡蛋形状，镶嵌在一块金线缠绕出的梅花形状的底座中，光辉湿润如蒙着雨雾的春日，温暖朦胧，美轮美奂。
　　“我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一个月的守护魔法。只要吊坠不离身，毒药就不能进一步发展。但千万注意，不要勉强使用超过能力的魔法，守护魔法超过负荷就会失效，魔法石破碎。压制住的毒性会立刻要了你们的命。”

　　“多谢。”
　　齐清想也不想接过吊坠，分了一条递给蓝琳。后者不放心地看了眼吊坠，又看了眼齐清毫无血色的脸庞，不满地抱怨：
　　“就非得这么折腾？不怕死？”

　　“要我和警察打交道，我可能真干不了，但那几大家族我可太熟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齐清戏谑地眨眨眼睛，尽可能装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打趣道。
　　蓝琳冷哼一声，知道再怎么劝齐清别去冒险也无济于事，低头将吊坠放进领口，恚怒道：
　　“你就作死吧！”

　　齐清带上吊坠，身上的不适感减轻了一些，但依然是杯水车薪。
　　她快步走到桌前，拿起桌上的魔法瓶看了又看，回头问玄光：“这就是他们的‘心想事成’吗？”

　　玄光点头，拄着拐杖来到桌前：“这是我托关系买来研究用的药水。我分析过，原料成分和魔法世界常用的一种光亮剂近似，但其中还有一些尚不明确的杂质，就是你看见的漂浮其中的这些杂质。这些杂质的魔能很强，影响了药水最终效果我从没见过这些杂质，百科全书里也查不到，应该是种新的化学合成物质。现在意外中毒的魔法师并不多。毕竟想给魔法师下毒也没那么容易，而且这药被制造出来的目的恐怕并不是为了毒害魔法师。”
　　“你在哪儿买的？”
　　“黑市，现在满大街都是。”
　　“几大家族里包括辛家吗？”
　　“你说辛锐？”玄光想了一下，不确定地嗫嚅：“大概也有他们。我不太清楚。你可以去问问。”

　　齐清干脆利落地点头，将魔法瓶塞进随身的挎包：
　　“正好他爸最近死了。我还没空去慰问他呢。”
　　蓝琳白她一眼：“你倒是贵人多忘事。他能给我们好脸色看吗？”
　　齐清嬉笑：“他不会介意的。他都没给他爸办丧事。”

　　荣城地面宁静祥和，街道井然有序，城市繁华璀璨，而在荣城地面之下则有一个庞大精密的地下城市。
　　谁也说不准，这座四通八达、建筑密如蚁穴的地下城到底建立在什么时候？由谁建立？又是为了什么建立？
　　有人说，荣城最开始就是地下城。
　　只是后来躲藏在地面的魔法反抗军在地面陆续建造独立城市以后就渐渐遗忘了这里。
　　也有人说，这里曾是魔法世界一位伟大伯爵的地下宫殿。后来伯爵的家族陨落，墓穴被盗，关于他的一切事迹记载全部风化在无尽岁月之中，这座曾经无比辉煌的宫殿从此藏于地下默默无闻，直到一群走投无路的强盗再次将其从倒塌的瓦砾中挖掘出来。
　　现在地下城已经成为躲避地面一切监视和追捕的法外之地。

　　总而言之，在近几十年间，这个存在在杨郊群山之下的巨大洞窟已容纳了上万名从事各种不法职业的魔法师和普通人，成为犯罪滋生的温床。
　　尽管荣城城主曾多次下令要解决这座地下城的犯罪问题，但地下城早就和荣城整个城市体系牢牢捆绑在一起，渗透进每一丝缝隙，牵一发而动全身。
　　每一次围剿都变成了一场表演，最后草草收场。

　　地下城的入口主要分布在荣城外城中的几个大型贫民窟里。
　　齐清和蓝琳也算半个地下城居民。她们直接通过杨郊一处农庄里的传送阵进入地下城城中心的巨大古堡客厅。
　　古堡占地超千亩，昔日险峻的尖顶和塔楼已经倒塌，但绵延上千米的房屋像一只大蜘蛛盘踞在天然洞窟腹地。
　　地下城大部分活动都在古堡附近。

　　城中有几股势力，分别经营着相似的灰色产业，彼此势力范围不同，偶尔摩擦。
　　他们都居住在古堡中的不同房间区域，一般互不往来。
　　齐清有时候会来地下城找赏金猎人帮忙办事，偶尔也会当回赏金猎人赚些钱。

　　她无意中认识了几大家族中辛家的二公子--辛锐。
　　当时他哥刚被人谋杀，他来委托她杀一个人。
　　齐清二话不说开了天价，辛锐也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几天后，齐清拎着人头从辛锐那里拿走了一袋子金币。

　　古堡庞大，从几百平米的主客厅延伸出去十几条长廊根本看不到尽头。
　　古堡里人不多，所有人都行色匆匆地忙着自己的事情。这里光线微弱，黑暗的角落众多，所以危机四伏。
　　齐清熟门熟路地找到通向辛家势力的走廊，通过大门口守卫的身份确认，走到辛家中心的主厅。

　　“少爷在二楼，请跟我来。”
　　辛家的老管家认识齐清，向她微微躬身，手指向主厅西面豪华宽敞的大楼梯。
　　辛锐正在二楼办公室里和谁打电话。
　　管家推开门的一瞬间，他挂断了电话，毫不意外地看着齐清，双手交握在面前。

　　“你在上面闹出的动静很大。”
　　辛锐年纪和齐清一样，只比她早几天出生，长脸高颧骨，鼻梁高耸，眼睛细窄，目光清冷寡淡，皮肤白皙，总是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
　　齐清不置可否地扬眉，快步走到办公桌前，背后房门轻轻关闭。

　　“找你问个事情。”
　　辛锐伸手请她坐下，一手按亮了桌子上的一个蓝色按钮。
　　“我知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但你最好小心些，黄忠天那件事办的不够好。”
　　“不需要你指点江山，”齐清无可奈何地耸肩，“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

　　“如果你真要报复他，应该直接给蓝骑打电话通知他们。搞一出谋杀吸引视线，很容易把你自己坑进去。”
　　“本来天衣无缝……”齐清想要反驳，但立刻被辛锐截住话头：“漏洞百出。简直异想天开。”
　　“但我直接告诉蓝骑，他们也不会采取行动。黄忠天做生意这么久，附近巡逻的白骑难道真的一无所知？”
　　齐清不满地继续道，“我只能将此事闹大，让他们不得不调查，才有可能将黄忠天送进大牢。”
　　“你送进去了吗？”辛锐冷嘲热讽地反问。

　　齐清脑子有些发懵，白了他一眼，岔开话题：“我不是为了听你教训我才来的。”
　　“我只是想叫你小心些，城里又开始乱了。”
　　“平等教派？”齐清开门见山地问。

　　辛锐点头，神色比她还要平静。他们这些深藏在黑暗里的组织对这些细微处的异变比一般人灵敏许多。
　　况且，平等教派近期的一系列活动在他看来根本就是大刀阔斧，毫无遮掩。
　　“你知道他们想干嘛吗？”
　　“还能干嘛？”辛锐冷笑，促狭地看着齐清，“称王称霸，统治世界。”

　　尽管这个目标听起来十分异想天开，平等教派也已经失败了一次。
　　但当他听说他们准备重头再来的时候，他还是非常佩服他们。
　　几百年前，他们这些毫无天赋的普通人争取独立权利时也经历过无数次失败。
　　当时很多人都认为建立独立自主的科技城市就是天方夜谭。

　　“但是他们要怎么样才能做到这些？”齐清继续问。
　　辛锐偏头，狭眸微凝，谨慎地审视齐清平静无波的眉眼：“你问我这些做什么？”
　　“我想你一定知道些内幕。”
　　“我凭什么告诉你？”

　　齐清前倾身子，双目炯炯有神地凝视辛锐：“因为我知道，你们希望在混乱中谋利。但平等教派一旦成功，混乱会变得稳定，坚不可摧的稳定。你们就无利可图。我是带来混乱的人。”
　　辛锐扑哧一下笑出声，拊掌道：“你太自信了，齐清。你真是天真的可爱。你以为我们是在过家家吗？”
　　“怎么不是在过家家？”齐清也笑了，笑容灿烂地反问。

　　辛锐心中无名火起，但很快压了下去，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嗓音和缓地说：
　　“齐清，我给你个忠告吧。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不知道你从哪里来，不知道你的身世背景，也不知道你受过什么教育，经历过什么。但我大概明白，你出身很好，接受过良好教育。即使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家庭也是个小康之家。”

　　他顿了一下，特地让齐清慢慢消化他苦口婆心的一番话，接着说：“所以你的行为准则和我们有着天壤之别。你不够邪恶，但也不够善良。自从你来到这里就拼尽全力地想要抛弃过去，融入我们。但你记住，我们之所以是我们，是过去塑造了我们。你在巨大的身份落差中迷失自我。一方面，你无恶不作；另一方面，你又光明磊落。我曾经告诉过你，要在光明处行善，要在黑暗中作恶，你偏偏反其道而行，一次次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在对与错之间拉扯自我。如果不是本身能力强大，你早就死了十几次。”

　　“现在走出这扇门，一切到此为止。”
　　辛锐一手指向大门口，面容平静地看着齐清。
　　“如果继续向前，你就无法回头。”

　　他出生在这片罪恶之地，生活在这片地下城市。
　　他的父亲是几大家族中最令人闻风丧胆的血腥屠夫。
　　在他十几岁时娶了他当时的女朋友当小老婆，又因为单纯的嫉妒买凶谋杀了自己的大儿子。
　　后来他委托齐清帮他杀死了当时潜逃在外的杀手。蛰伏几年后，他亲手弑父，坐稳了现在的位子。

　　他虽然和齐清年龄一样，但目光里透出的沧桑与锐利远超常人。
　　他是这片地下城最锋利的刀。

　　齐清默不作声地听他发表完冗长的演讲，眼底闪过精光，无所畏惧地凝视他：
　　“如果我是为了回头就不会来到这里。我知道，这地下城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你的眼睛。告诉我，平等教派让你们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