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魔法朋克世界》无我即我

14、014 爆破试验V1

　　密室不算明亮的灯光在这些铁盒子堆积出来的一整面铁板上静静流淌，反射出冰冷骇人的金属光泽。
　　蓝琳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压迫感，浑身不寒而栗。

　　这些铁盒子表面没有任何开关和锁孔，大小完全一致。
　　永晴母亲在他小的时候经常带他来这里玩一个猜密码的游戏。
　　每当他猜对其中一个密码，猜对铁盒子里的东西，他就能从母亲那里得到一个愿望。
　　这个游戏一直玩到他彻底记住这里每个盒子的密码为止。

　　他现在只要闭上双眼就能透过这些加固的双重铁板看见铁板后放着的每一样东西。

　　他蹲下身子，用力推了一下一个靠近地面的铁盒子表面。
　　铁盒子里发出轻微的咔嗒声，紧接着表面闪过一层白色微光。若不仔细看还以为是金属表面的反光。
　　他伸出手指在金属表面画出一个非常复杂的密码形状。铁盒子应声开启。

　　蓝琳还没来得及庆祝，手环里忽然想起紧急联络。
　　她点开信息，谢兰焦急地催促：
　　“山脚下有警报。我看见有人上山了。他们去找你了。里面好像有魔法师。”
　　“居然准备得这么周全？”
　　蓝琳关了联络，转头看向面色慌张的永晴，又看了眼他紧紧攥在手里的金色徽章，歪歪脑袋：
　　“走吧！”

　　他们刚传出法阵，一道闪着红光的“焚身诀”就从永晴眼前飞了过去。
　　蓝琳一把将他拉进树林，回头向山下扔出一枚硬币大小的黑色物体。
　　物体落地，冒出一大片遮蔽一切的黑雾。
　　黑雾范围极广，毫无阻碍地树林中快速蔓延，一发不可收拾。

　　“别呼吸！”
　　蓝琳收起法杖，拽着永晴一路狂奔下山，中途也被无边无际的黑雾笼罩，呛进几口又苦又酸的黑雾。
　　等她跑上车，脸上挂着两道被黑雾熏下来的眼泪。
　　周章一面趴在车窗紧张地看着外面，一面迅速拍拍谢兰肩膀：
　　“快走快走！对方魔法师追过来了！”

　　谢兰在显示屏里随意输入一个地名，轿车腾空而起，随即看着蓝琳问：
　　“现在去哪里？”
　　蓝琳转头看向永晴，后者手握徽章，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
　　“群星大厦。”

　　周章脸色不由自主地白了白，更小心地缩进轿车角落。
　　谢兰从显示屏里看见跑到象山西门的魔法师和一些五大三粗的保镖，抬头看向永晴：
　　“这些人是谁？他们也是来抓你的？”
　　蓝琳喘了口气，一手按住隐隐作痛的心脏，接话道：
　　“他们肯定在房间里放了魔能探测装置。法阵一启动，他们就查到了。”

　　周章脸色遽变，惋惜地连连摇头：“那这样一来，他们也可以定位到密室位置了。”
　　永晴愕然：“那他们就能进密室了？”
　　周章同情地看向他，嘴角无奈地耷拉下来，点点头。

　　永晴低头看着静静躺在掌心的徽章，锋利的徽章边缘慢慢嵌进掌心。
　　那个密室，是他母亲为他留下的宝贵回忆。
　　在密室里，他度过了目前为止的大部分人生。
　　况且，密室里还有那么多母亲的珍藏物品。
　　可是，他突然想起母亲曾经在密室里对他说过的话。

　　那时候他还小，不懂母亲的良苦用心，只觉得要记住每个铁盒子的密码实在麻烦，抱着母亲的大腿撒娇：“您不能把这些密码做得简单点吗？”
　　母亲笑着揉揉他的脑袋：“不行。太简单了就容易被偷！”
　　“那我能不能不记了？我也不喜欢你藏的那些东西。”
　　“不行。你总有一天会用上的。”
　　“什么时候？”
　　“……你长大的时候……”母亲犹豫了一下，顿住敲击代码的手，缓缓说道。
　　“那时候您拿给我不行吗？您这么聪明。”他耍了个心眼，抱着对方手臂地撒娇道。
　　母亲无奈微笑，伸手掐了掐他的脸蛋：“不行。你必须自己拿。”
　　“为什么？您不愿意帮我吗？”
　　“我不能一直帮你。”
　　“那您不爱我了？”
　　“我一直爱你。但爱不能帮你成长。终有一天你会发现，你不需要我的爱，你需要力量。这些保险柜里的东西就是你的力量。”
　　现在他感觉到了自己的力量。尽管微弱，但真的存在。

　　三人见他一直望着徽章不说话，脸色阴沉，不安地互相看了一眼。
　　周章不动声色地坐到他身边，试探性地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别太难过了。新的不去，旧的不来嘛。你看我，花了好几年造好的秘密基地不还是眨眼间就被毁得一塌糊涂。”
　　“只要人还在，总有机会重头再来的。”她慷慨激昂地挥挥拳头。

　　永晴勾起唇角，拉出一个非常难看的微笑，双手握紧徽章，抬头看向躺在对面座椅上的齐清。
　　他还记得齐清将他从燃烧的面包车拖出去的那个画面，死亡近在咫尺。
　　死亡与灵魂共舞的瞬间是任何奇景都会逊色的巨大震撼。
　　见过这种场面的人，人生总会有些变化。
　　他闭上双眼又睁开，冲着周章点头，苦笑道：“好。”

　　骑车很快开到创世之地的园区东大门。
　　恢弘煊赫的东大门全由不锈钢打造，明明坚硬冰冷的钢铁在科技力量的作用下变得柔软轻薄，变化出五颜六色，演绎着这扇东大门。
　　东大门乍一看像被繁华簇拥的宫殿石拱门，凑近就能看见沿着主要结构卷曲翻折的无数不锈钢薄板，正如一页页被风吹开的书页。
　　这是“创世之地”一贯的宗旨：翻万卷书造万层楼。

　　轿车径直驶过东大门。
　　群星大厦在“创世之地”的东南面，临近一大片人工湖。
　　在大厦前面一百多米就有三道哨岗，里面都是荷枪实弹的军人。

　　荣城军人很少，几乎从不在公开场合露面。
　　他们的存在是个众人皆知的秘密，但他们到底在做什么？谁也不知道。

　　“我只能开到这里，没有邀请函，再往里就要被攻击了。”
　　谢兰关掉自动寻路，轿车自动靠边停稳。
　　永晴走到齐清身边，对谢兰轻声道了句谢，后者无所谓地摆摆手。

　　蓝琳却一把抓住永晴准备伸向齐清的手，面色凝重地说：
　　“我不能跟你进去。这里面只能靠你一个人。不管你遭遇了什么，我们都没办法救你。你知道吗？”
　　“我知道。”
　　永晴的声音前所未有的镇定，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谢兰拍拍身上西装，自信地环顾四周，挺了挺胸膛，神态自若道：
　　“别急。我陪你去。总要有个人帮你把把关。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蓝琳瞪他，指了指齐清，又指向永晴：
　　“一个被黑骑通缉的，一个被黑骑追杀的。再加上你这个黑骑大队长的儿子。你爸要是知道了，非扒了你的皮。”

　　“他不是早就想这么干了吗？”
　　谢兰戏谑地笑笑，敲了下蓝琳脑袋：“我既然来了，当然要好人做到底。”
　　他转头对一头雾水的永晴挤出一个自认为最友善的笑容：
　　“你别怕。我不是坏人。我可是她们中间最正经的好人。”
　　最终，在蓝琳和周章担忧的目光中，谢兰背上浑身冰冷的齐清和永晴缓缓走向群星大厦第一道哨岗。

　　哨岗里站着三名军人，其中两名手持刻着“群星”徽章的特殊□□，面容严肃地站在哨岗两侧，目不斜视地注视着通往群星大厦的唯一一条大路尽头，也就是谢兰和永晴背后。
　　最后一名军人坐在哨岗向外开启的窗口，见他们走来，立刻长身站起，向他们比出一个“停步”的手势：
　　“你们是谁？有邀请函吗？”

　　永晴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慢吞吞地上前一步，展开手中的荣誉徽章。
　　徽章中心是雕刻极为精美的一只飞蛾。
　　飞蛾柔韧的翅膀紧紧裹住小巧身躯，两只羽毛般的触须也耷拉在脑袋两边，闭目垂首，仿佛还在茧中沉睡。周身绕了几条熠熠生辉的金丝，背后是枫叶形状的托架。托架上描绘了一片蒸腾的火海，特殊搪瓷工艺斑斓华丽，闪动着柔和而明亮的玻璃光泽。
　　无论谁见了这枚徽章都明白其主人的特殊身份。

　　军人什么也没问，默默向他敬礼。
　　永晴犹犹豫豫地回头看了眼谢兰，后者视线抛向前方，示意他继续朝前走。

　　他们很快穿过三道哨岗。群星大厦玻璃大门外早就有人在等着他们。
　　永晴还没开口，对方就迎了上来，微笑道：
　　“是永公子吧。总裁已经在办公室等着您了。请随我来。”
　　“还有您的朋友。地下试验室的爆破设备已经准备就绪。随时可以为您朋友消解体内多余的魔法能量。”

　　永晴震惊地看着他，不敢相信自己什么都没说，对方就什么都猜到了。
　　“你怎么？”他的疑问还没说出口就得到了解答。
　　“整个园区都覆盖了全方位监控。你们刚进入园区的时候就已经进入监控范围。总裁知道你们来此的意图，并同意让你们使用爆破设备。”

　　“爆破？听起来好像很危险。什么爆破设备？”谢兰谨慎地问道。
　　对方脸色忽然改变，笑容变得冰冷，但嘴角依然扬着温和的弧度。
　　直到此时，谢兰和永晴才发现对方根本就是个逼真的智能机器人。
　　“与其问这些，不如眼见为实？你们来到这里已经是孤注一掷。如果在这里退缩，岂非前功尽弃？”

　　谢兰握紧齐清手腕，感受到越来越低的体温，一鼓作气道：“好！带我去！”
　　永晴连忙靠近他：“我也去。”
　　“不行。”
　　机器人没有任何感情，脸上的每一片肌肉都只是对人类拙劣的模仿，眼里除了伪造的亮光只剩下无情的机械构造。
　　“您要去见总裁。”

　　永晴还想争辩，但谢兰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微微颔首：
　　“别害怕。你去吧。我们都到这了，一定要继续走下去。”
　　永晴并不认识他，也不熟悉他，更谈不上信任他，但在这一刻，他确实因为他的一句话而不再害怕。

　　“好！”
　　他握紧手中徽章，徽章尖锐的边缘刺进掌心。他看着另一名机器人上前抱走了齐清，谢兰紧跟其后。
　　“走吧。”他转头看了眼机器人，平静道。
　　“请跟着我。”
　　机器人微微一笑，脸上又恢复温暖明亮的光彩。

　　现在这栋一百多层的大楼是两年多前刚建成的新楼。
　　之前新科技会的办公大楼只是园区东边一栋毫不起眼的三十层楼房。
　　后来，他们得到政府扶持，又发明了最惊世骇俗的魔法抑制装置，瞬间平步青云，短短十年就成了园区内体量最大的高新科技公司。外部投资源源不断地汇聚到这里，最后催生出这栋融合了所有最新科技的“群星大厦”。

　　永晴步入总裁专用电梯，看着逐渐变得渺小的街道，心情沉重又激动。
　　以前，他只在母亲嘴里偶尔听见关于新科技会的事情。
　　因为母亲早就退出新科技会，所以他对新科技会的印象还停留在简单的办公楼、复杂的实验和来来往往的实验人员。
　　结果现在，新科技会已从这片钢铁丛林成长为首屈一指的庞然巨物。

　　他握紧了手中徽章，不知道母亲对此作何感想？更不知道，对方还没见见过他就对他大开绿灯到底为了什么？
　　太多的问题需要到顶楼的总裁办公室获得答案。
　　或许是这几天在齐清身边已经见过太多世面。
　　当他独自走出电梯，看着走廊一侧落地窗外翻涌飘荡的层层白云，心中居然毫不紧张。

　　办公室大门从两边自动打开。
　　门后是一个小玄关，一条伶仃细脚的红木窄桌放在玄关中心，桌子上的红木山水盆景先声夺人。

　　乳白色的虬结枝干在方寸之间舒展迂回，向上生出细密茂盛的松针，树根边压着一块巴掌大的青石板。盆景的盆是汉白玉石，白如凝脂。整个盆景就像一条在青云与白河间即将腾飞的神龙。

　　玄关两侧都是半米高的矮柜，上面嵌着磨砂玻璃。
　　他左右看看，什么也看不见，只好壮着胆子走入室内，忽然觉得冷，木地板在脚下嘎吱作响。

　　“走过来吧。”
　　玄关左边忽然传来一个沉稳又愉悦的低沉嗓音，好像对方早就在等着他。
　　可如果从一开始就预料到他要来，为什么就一直心安理得地看着自己一路逃亡？
　　永晴心里有些怨气，快步绕过玄关，抬头正好看见坐在办公桌前的一名中年男人。
　　男人脸上已生出细微的皱纹，但头发浓密黝黑，精神很好，双眼深邃而明亮，笑盈盈地看着他。
　　永晴第一次见他就感到一股莫名的熟悉和亲切。

　　“你是谁？”
　　男人微笑，从桌前站起身，身量很高，肩膀宽阔，看起来不像个企业家，倒像个运动员。
　　“我是你母亲的朋友。你母亲或许没有说起过我，我叫林伟明。”

　　“林伟明？”他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母亲极少谈起新科技会里的人名。
　　“坐。”
　　林伟明向办公桌边上的褐色真皮沙发套组指了指，向他微笑。
　　他的笑容仿佛他身上昂贵的西装，是一种不费力气的装饰。

　　永晴看着他公式化的微笑，强作镇定地坐到沙发边。
　　他知道，在确保齐清安全之前，他不能退缩。
　　林伟明顺势坐到他身边，低头看见他紧紧攥在手心的徽章，笑容陡然消失，浓密眼睫遮住瞳孔，问：
　　“是林慧让你来的吗？”

　　永晴极少听到别人说起母亲的大名，突然怔了一下，茫然无措地低头看着徽章。
　　母亲只让他快逃。可命运将他推到了这里。
　　这或许是母亲早就铺好的路，也可能不是。

　　“她现在...是不是已经被你哥抓住了？”
　　林伟明的眼睛在岁月增长中越发明亮，仿佛鹰隼，能够发现一切并牢牢地抓住一切。
　　永晴愕然抬眸，难以置信地盯着他。

　　林伟明微笑，双手交叠在膝前：“我一切都知道。你母亲找我商量过。只是当时太匆忙了。”
　　“那她为什么从没和我说起过？”永晴不解地盯着他。
　　林伟明微怔，唇边溢出一抹苦笑，缓缓起身走到沙发另一面，怅然道：
　　“这里面有太多...往事。”

　　永晴在他晦明不清的脸庞看出一丝异样但看不太清。
　　正是这丝异样，令他更加信任他。
　　“你能帮我救我妈吗？两个星期后，遗嘱就会被公布。到时候我不知道我哥会干出什么事情。”
　　他越说越害怕，目光慌张地望着林伟明。

　　后者浓眉紧锁，语气焦急：“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我爸...”
　　永晴顿了一下，不知道在他面前提起自己的父亲是否唐突？
　　对方目光明亮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他立刻接着道：“我爸两个星期多前出车祸去世了。”

　　“这我知道。”林伟明点头。
　　永晴犹豫了一下，咬牙说：“是他的遗嘱。他的遗嘱有问题。”
　　“什么问题？”
　　“......”
　　话到嘴边被永晴生生吞了回去。

　　他有好几次都想要找身边人倾诉这个一直缠绕着自己的魔咒。
　　可每当只差一步的时候，他又害怕地缩了回来。
　　他不敢。
　　他知道关于遗嘱的详细内容一旦被别人知道。
　　他和他哥都会陷入一场血腥的斗争漩涡。亿万首富的全部家产足够吸引一切追名逐利的野心家。

　　林伟明宽厚温暖的掌心落在他的肩头，目光沉静温和地凝视他：
　　“你可以相信我。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保护你和你的母亲。这本来就是我该做的事情。”
　　永晴尴尬地摇头，想起谢兰那双黑白分明、锐利明亮的丹凤眼，嗫嚅道：
　　“我想，和我朋友在一起。如果他们也在，我会好一点。”

　　他不知道现在他和那群人到底算不算朋友？但他们无疑是过命的交情。

　　林伟明收回手，微微一笑：“好。那我们去找他们吧。你朋友现在应该正在地下实验室接受治疗。”
　　“楼下冷，我给你找件衣服穿上。”
　　他转身走向玄关另一侧，那里是个简单的起居室。他走进最里面的卧室，拿出一件纯羊毛的针织开衫。
　　开衫不大，永晴穿起来甚至有些小。
　　他看不出来这开衫到底是给谁准备的？
　　林伟明已经推着他走出办公室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