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雨不落》回风糕

1、明雨

　　岑谨想，喜欢的人有了喜欢的人很正常。他走到楼梯中段，突然回想起那个很冷很闷的晚上。当时他们也是站在这个位置，她静静地与他擦肩，两人相互走过。
　　但又有人出声挽留，于是他们开始认识。
　　要是真的擦肩而过就好了。岑谨想。他放慢脚步。
　　万明雨，这是一个他从未从口中说出给别人的名字。她喜欢的人，也会是一个他从未从她口中听过的名字。
　　而这两个名字，以后会被一起提起，会分别从两人的口中说出，会是他们最深刻的记忆。而自己则会被淡忘，以“我一个朋友”被提起，或者被记恨，以“插足的第三者”被咒骂。
　　-
　　那是一个下了三天暴雨后宁静的夜晚，之前的几天，天很早就会变黑，雨来的时候总出人意料。
　　岑谨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冲击着白皙的双手。他把头低得死死的，盯着手愣住了。
　　岑谨的朋友陈朝行恰巧在旁边，他拍了岑谨的肩，昂了昂头：“哥怎么回事？”
　　岑谨没敢看他，笑着甩甩手，缓慢僵硬地抬起头。满镜蒙蒙的水雾，他看不清自己的脸，还好，留了他一点自尊心。
　　身旁的朋友似乎是看出点什么，说句有事就快步离开了。
　　走廊里潮湿，楼下银杏颜色生涩，岑谨走在路上，心里闷闷的总是不透气。
　　岑谨一边苦闷地下楼，一边尽力克制情绪。他在分析自己比赛中的差错，试图欺骗自己，外界原因更是败因。
　　他听见办公室里玻璃杯碰撞的清脆声音，与此同时身边响起一个同样冷静的声音，或是说在刻意压低中显得更加好听。
　　“你说我故意坏了你的计划？我赢得坦荡明亮。”
　　那人哑了声，不说话了。
　　岑谨与她擦肩，他下意识回头。
　　她对来找事的人淡淡地笑，随后转过身反向走。
　　两人对视，站在更高台阶上的万明雨向下扫了一眼面前这个沮丧的人，以及他手上戴着的蓝色手环。
　　她的面色一下子变得温和下来，霎时间湿润的眼神，静默里从泥土中骤然掐起奄奄一息的幼芽，风雨飘摇晃乱了少年的心。
　　天色欲沉里，她收回视线，继续下行，快过他。
　　失利悔恨的楼梯间尽头，胜利者平静依旧，而享尽声名又落魄的自己沉溺在其中，这点向下的怜悯里不可脱身。
　　岑谨认出她来，她是万明雨。
　　“同学，你等一下。”岑谨着急地走到她身边。
　　于是在这天，万明雨认识了岑谨，原来他们是一个队里训练的队友，因为训练的时间不同，所以没有见过面。万明雨说她早就听闻过岑谨的名声，今天终于见到本人了，很荣幸。
　　她淡淡地向他微笑。
　　万明雨很漂亮，清秀干净。她的眼睛总是明亮的，中短发随意扎起，留下几缕碎发在耳侧，凌乱但看上去更加亲切。她连最简单的校服也穿出了大小姐体验正常人生活的感觉。而在这些优势的加成下，她总是会迷倒一群对爱情还很懵懂的直男。每次有人向她提起这些事时，她总会无奈地摇头，心里想，总要想个法子要他们都远离才好。
　　岑谨却在她的微笑里慌了神，但这不是刚刚心动的感觉。她眼神很专注于他没错，但温柔的语气正如从素描纸上轻轻勾勒而出的模糊轮廓，恰好粉饰了她的失落淡漠。以及她甚至是脱口而出的赞美，好像已是麻木到习以为常。
　　万明雨很少见和自己交流的人没有露出以往她见过的神情，她正要再开口试试，突然想起他或许是比赛失利，又不说话了。
　　她觉得自己刚刚是说错话了。
　　雨下得小了，雨声渐渐听不见。空气还是湿漉漉的。
　　-
　　办公室里两个老师在碰杯，“哎呀，这次真是给我们学校争光了！”
　　“就是啊，省第一名呢！那个女孩子。”他们品味着红酒。
　　“岑谨倒是……”
　　“这孩子，本来我们最抱有期待的就是他了，你说一个平时训练总是队里第一名，又经常能和我们打个平手的人，怎么会这样。”
　　一旁的老师手里的红酒杯不晃了，“不知道现在在哪里哭呢。”
　　“估计在等候室。咱们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