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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旧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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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没两天,李子佳的事也有了眉目。他本已经逃走却又偷偷潜回上海,被巡逻的探员抓了个正着。
审问必然不会顺利,李子佳绝口不说,没人有办法。
从审讯室出来,天已经快要完全黑了。
楚霖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向办公室,想着今天再在这里对付一晚。正要走进去时,不远处的接待室门开了,林若清带着季云卿走了出来。
“夫人,您怎么在这里?”
楚霖先开口询问。
“正想到你,碰巧又路过,进来看看。”
“进去坐坐吗?”
楚霖说着,侧身打开门让出位置。
季云卿摇摇头道:“不了,天色已晚,想来您整日操劳必然乏困,改日再来。”
说罢离开。
季云卿果然来了。
只是不止一次……
每次出现总会有多束目光追寻,一看便知价值不菲的衣物,精心梳理的乌发,优雅自若的步调,不论在何时何地,总会有人不由自主的看向她。对于仪表,季云卿从来都是一丝不苟。几乎每天下午都会出现在楚霖办公室,要么在办公室一隅拿着纸笔涂涂画画,要么在窗边修剪花枝,又或者只是坐在一旁看书。
不消说,窗边的盆栽自然是季云卿带来的。
而画的内容,则是楚霖伏案工作时许多瞬间的复刻。
不管做什么,总是会来的。
楚霖对此不好多说,然而时间长了,也渐渐习惯了季云卿的存在。有时大大小小的事情让人心情烦躁时,总有人察觉并耐心安抚,似乎也不错;要是一天工作完成的早,也会一同出去散步。巡捕房的同事们也默认了秦夫人只要来这里,就总是和楚探长一同出入这件事。
在他们心里,秦夫人来巡捕房就是为了探望好友。
虽然觉得富太太出入这种地方并不妥当,但碍于探长和秦家,并不敢多嘴。
对于楚霖来说,虽然没办法对任何人完全放心,更何况是这种身份的人,但如果可以,她愿意只把季云卿当季云卿,而不是任何其他的头衔。
毕竟,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这样安稳的感觉了。
审讯的工作也在此期间缓慢推行着。李子佳不肯松口,每次只透露一点点。在楚霖看来只是为了保持自身价值,苟延残喘罢了。
那就等他无话可说。
后来连续三天,季云卿都没有出现。
楚霖忙完手头的事情,无意间瞥到了桌边那几张素描,不由想起了季云卿。
她站起身来,伸展身躯,用力摇了摇头,似乎想要把这个念头甩出去。
出去转一转,应该会好很多吧。
可走了不久,又发觉与往常不同。
少一个人跟在身边讲话。
楚霖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回事,或许是太久没有人陪伴,而这种感觉又实在让人依赖。
不知不觉间,再抬头,已在秦府附近。
楚霖懊恼自己多余的感情,却又忍不住向里张望,但只几秒,随后拔腿大步离开。她什么也没看到,她也不知道自己想看到什么。
然而楚霖并未注意到那座华美高大的建筑一角,有一座并不起眼的小露台,它在郁郁葱葱的植被遮掩下,更难被注意到。一位精致优雅的女人执笔坐在画板前,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堂堂第一神探,怎么可以这样掉以轻心。”
女人轻笑,微微摇头喃喃道。
不多时,俯视视角下徘徊在院外的探长,跃然纸上。
放下画笔,将画作拿进自己的房间收好,季云卿唤来小新:“我今晚去剧院看新上的戏,替我告知先生。”
“是,夫人。”
季云卿停下手头的事,又补充道:“你不必跟来。替我去东街转角处的那家糕点店里买些桃酥之类的,送去巡捕房。”
小新犹豫一下,但还是应下了。
剧场
季云卿坐在最后一排靠近走廊的座位上。后排几乎没有什么人。灯光熄灭,大幕缓缓拉开,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好戏开场。
一位身着剧场工作服的男人来到季云卿身边,递给她一折剧目名单,仍保持站立,像是自言自语般低声道:“今儿不是戏剧吗……”
季云卿接过折子,不动声色的抽出夹在里面的小纸条,道:“歌舞剧自然也是别有风味,比如这个。”
说着翻开折子,指着一个话剧剧目道。
“灯太暗了,夫人。”
“无妨,自然会亮的。”
男人开门离开,不久,季云卿起身跟去。
台上的歌舞剧似乎永不停歇。
一路走到员工休息室,季云卿看了看周围,确认没人以后走了进去,随后转动一旁的雕塑,一声开锁的轻响传来,季云卿将雕塑摆回原位,走到房间右墙前——这面墙挂满了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画作,找到了那副画着白鸽、将近一人高的作品前,推开,别有洞天。
刚刚踏入密道,画作自动复原。
嗯,一切都是本该有的样子。
顺着台阶向下,走到尽头,一百平左右的空间,点着的煤油灯无法完全照亮这里,一片昏黄。
那位穿着工作服的男人在一旁坐着,除他以外,还有三人——正在摆弄通讯设备的老李,注视着线索墙的石子,以及,这剧场的新星,越闽。
至于那位男人,名叫贺钰。
贺钰率先发话:“人到齐了。来吧,说说最近的收获。”
后面这句话是对季云卿说的。
季云卿点点头,走到线索墙前,抬手示意众人看一张照片——一张从暗处抓拍到的楚霖的照片,道:“这位,就是楚霖,中央巡捕房的探长,之前大家已经了解,现在不过多介绍。”
“想要和她接近并非易事,但绝不是不可能。这些日子以来,我已初步获得她的些许好感,虽然过程有点……不过结果是好的。”
过程有点像是硬贴,这句季云卿没说出来。
“从种种迹象,结合当初她对小越说的话,我认为她并不是一味的为白党卖命……她应该有更深层次的目的,但尚未可知。”
众人点头。
上面的指示是接近楚霖,原因他们不清楚,但坚决执行。
季云卿主要负责,越闽则和季云卿配合。
贺钰简单总结了一下这一阶段的成果后,说:“又有消息,秦氏兄弟二人似乎又有动作,大概三天后,会有一大批枪支非法运进上海。”
“这次他们的动作很隐蔽,巡捕房那些根本得不到消息,而靠我们没办法拦住……所以,季云卿……”
贺钰沉默一阵。
季云卿开口:“所以,要我想办法把消息带给巡捕房吗?”
贺钰点头。
季云卿不由拧眉,道:“楚霖是敌是友尚不明确,倘若她和那些人沆瀣一气,那岂不是之前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成果全都付之东流了?”
“季姐姐说的也有道理。”越闽道。
其他人纷纷附和。
“不,有很大概率,楚霖并不是在为白党做事,而是借助这个位子,为自己做事。”
众人安静下来,等着贺钰的下文。
“有许多线索表明,楚霖很有可能是已经牺牲的‘北极星’的孩子。其中就包括你们刚接触不久,你亲眼看到的那颗痣。
”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投来惊诧的目光。
石子提出疑问:“可听前辈说,‘北极星’一家不是无人幸免吗?”
“这只是放出的消息。”一直沉默的老李开口了:“当初‘北极星’本想牺牲自己为妻女争取时间逃去国外,然而却在出发前发觉行踪被发现,于是让女儿一人先走,然后找来一具病死的少女的尸体,一把火把家里烧了个精光……”
“白党那些急功近利的家伙,见到三具烧焦的尸首,便草草结了案。”
“后来组织根据‘北极星’就给他们的线索里知道真相以后,想要去国外找到这个孩子,但无果。”
老李是这里资历最老的前辈,曾经还与“北极星”合作过。
一段尘封的往事。
房间内没人说话,良久。
“那就是说,楚霖极有可能改名换姓回到上海,是为了查清双亲旧案?”
季云卿猜测道。
“应该就是如此。她不会为任何人所用,她只为了正义。所以,她是最佳人选。”贺钰说完,转向季云卿,说:“而你,是目前组织里最合适的,和她关系最近的人。”
季云卿目光沉了沉,缓缓点头。
歌舞剧马上结束,她不能停留太久。临走前,季云卿忍不住挥了挥手上的纸条,说:“你们怎么还开上玩笑了?”
上面的密文她解了,居然是“FOOL”……
贺钰不由笑了起来,说:“同志,日子长着呢,没有点调剂可怎么过?”
几人都笑了,这是他们一同确定的主意。
季云卿也笑了,说:“谢谢你们了。哦,对了,这是写好的稿子,交给你们啦。”
说完便离开了。
几张稿子放在门口的桌子上,这是好几期的量。
最后落款——初弦。
回到剧场内不久,演员谢幕。
季云卿随着人流走出剧院,看起来和旁人没有差别。
现在她可得好好想想怎么完成好这任务了。
楚霖这边收到小新送来的糕点,本要拒绝,又担心这样做让小新两边为难,只得收下。
小新放下东西便要告辞,走到门口时,楚霖突然说:“等等。”
小新收回正要开门的手,转过身说:“探长,您,还有什么事吗?”
“你家夫人,近来可好?”
“一切都好的,多谢探长挂念。”
“……嗯,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