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彼白云归醉乡》唯君离离

40、分别轻易

　　“师兄。此间事了。你带桑姑娘去药谷疗伤。她的伤还需要调理一年。”

　　“那你呢？你要一个人去往青州？”

　　“对。这场狂客之宴本来就该我主持。我答应过的。”谢玉友说的直接。他没等苏百药的反应，他取出一锭银子。递给桑瑶泉：“当日欠你的赏金。”

　　“我。”桑瑶泉绞着衣角。“我没有找零。

　　“不需要。”

　　“不是我的东西我不想要，是我的我才要。”

　　“一定要这样么？”

　　“是的。”

　　“那你要什么呢？”

　　“去青州。你不是说过要带我看酿酒之法么？”

　　“桑姑娘。你去药谷等我。此间事了，我就回去。”他直白的说出来。

　　“师兄。“他又看向苏白药。“师兄，请你治好她。”他说完，恰好一旁给他打点的侍从已经将马匹行李准备好了。他跨上马直接走了。

　　踏马烟尘激荡，桑瑤泉还一时未能反应过来。他就这样闪电一般的打马而去，去向她未曾去过的地方。也去向他自己写好的故事终局。

　　谢玉友离她好远，或许从未靠近过。哪怕他答应她活着。

　　但不够。想让他好好活着。

　　“桑姑娘……”苏白药还待劝她。“我这师弟决定的事情，一向难以劝服。你的身体也不合适再舟车劳顿了。”

　　“恩。我明白的。”桑瑤泉点头。如同她当年离开家的决断意志不可回寰，谢玉友想做的事情也绝对不能回寰。她和他那么相像。

　　“我明白的。他想做的事情我阻止不了。但是我想去青州是我自己的意志。他也不能阻止的。”桑瑤泉睁着分明的眼睛，条理清楚的说。大有我奈何不了你，你也奈何不了我，这样才算做公平似的意味。

　　桑瑤泉牵着马——侍从准备了几匹马。本意剩下的几匹是准备套作马车，然后依照山主的意思，将剩下的几位送往药谷。

　　“告辞！“她说。她说着也借着马镫准备上马。

　　“……等等！”苏白药捂额。这一个两个啊。他看着桑瑤泉上马镫力量过大，马匹一时受惊，躁动起来，她单脚踩在马镫上，摇摇晃晃，就要从马上摔落。

　　她显然不会骑马！

　　苏白药欲上前，但自己那点功夫自己清楚。

　　“御真呐。”他喊原御真，想让他去帮帮那个小姑娘。

　　原御真一直站在旁边，不说不动，如同一棵孤冷的松。

　　苏百药知道，原御真一直对弱者没有什么兴趣，不会特意去伤害，也不会特意去注意。弱者，不过是渣滓蝼蚁，他还不屑一顾。他对这个柔弱的女孩子大概也没有怜悯之情吧？

　　苏百药正待自己上前。一个黑色的影子掠过，飞到惊动的马匹上，跨坐在马上。

　　“松手。”

　　桑瑤泉现在就靠着抓住缰绳别扭的在马背上，怎么可能立刻松手呢。她慌乱中抬头看去，见到少年冷冽的眼神俯视着自己，这个人，即便看着谁，大多数人也不会停留在他的眼神里。他只是把眼睛作为工具而用到了极致，却从未用过心。只有提到那个人的时候，那个时候他冷冽的眸光中才有真正的焦点。那到底是什么呢？对年少温情的怀念？对强者仰望的追逐？他又是怀着怎样的信念来到中原闯荡江湖呢？

　　原御真看她这时候都能发呆，提着桑瑤泉的领子再次开口：“松手。”

　　桑瑤泉晃神间不自觉松手，看清楚自己吊在半空的处境，脸上沾染惊恐的神色。喉管有着惊恐而发出的仓促吸气声音。却并没有叫喊。

　　原御真对她的安静表示满意，将她提到自己的身前。其实若是身边人太吵，他是会毫无顾忌的扔下去罢。

　　“坐稳。”原御真抓住缰绳，“提顶坐胯，虚灵顶劲，保持重心。”他突然想到什么，加了一句：“只是练形，不用内力。”

　　桑瑤泉照做。习武之人练功为了更好的运用自己的身体，首先要学会将自己的身体变为一个整体的“一”。在站桩或者马步中。提顶调档，沉肩坐胯，身似弯弓，承八方之力，而后气沉丹田。化整为一。

　　而若能常保此法，不仅是在练功时候，在日常生活中，即便遭遇特殊情况也能立马稳住身形从而做出正确的判断。譬如此刻，马匹受惊，若是能保持重心，也不至于会从马上摔落下去。

　　“大腿放松，小腿微微使力。马镫并不踩全。“看到桑瑤泉找到重心，原御真继续提点。

　　桑瑤泉静脉凝滞之后，因为身体乏力，近来很少注意修炼之类的注意。经过原御真的提点立刻整合起来。这些只是简单的身法，并不需要动用内力。她果然保持了重心，安稳在马背上。只是马匹依然颠簸，她这一身柔弱的筋骨可受不了，真是遭罪。

　　“施展轻功的时候，顺风而行总是省力，踏着落叶的方向才能借力。”原御真说：“马的运动时有节奏的。”

　　桑瑤泉忍者颠簸，努力稳定中心还感受着马匹的变化。马的奔跑带动马背一上一下。而人之所以会颠簸至极，其实是马往上的时候，她却受重力向下。马下的时候，她却被反作用力抛上去，与马永远相互抵抗，那么则永远是颠簸难受。但是如果能够随着马的节奏，随上而上，随下而下，重心随着马的运动永远都保持着运动的不变。那么受到的影响会不会小呢？就像轻功一样，她曾在山间清晨乘着清风纵横整个山谷。她明明施展轻功是在动，但她随着风，与风并肩，却仿佛是不变的固定。那一刻，她与风合二为一，产生了共鸣。

　　而这与骑马会不会也有相同之处呢？她若是能随着马的运动而顺势运动，不是她控制马，也不是马颠簸她，而是人马相合，共同驰骋呢？

　　原御真看到女孩身体趋势，虽说不算完美，但已经能和马的动作相互呼应。和谐自然地坐在马背上了。

　　——她果然悟性极高，怪不得那人会传她剑法与轻功。可惜这女孩中了阵法，武功难以进益……罢了，与他无关。

　　“拿着缰绳。”他将缰绳递过去。“但不用用力拉扯，控制马匹的运动更多靠腿部的压力给它指示，过于频繁使用缰绳只会让马感到不安。”

　　桑瑤泉接过缰绳，马匹已经渐渐安静下来，开始匀速奔跑。

　　“喂——”有人在他们身后喊。“原御真，桑姑娘，等等。”是苏百药。刚刚马匹受惊跑路到现在，他们已经跑出很远。苏百药看他们跑远没有回头的架势，就骑着马还牵着另一匹马追赶上来。

　　桑瑤泉更加放松腿部，马慢下来，苏百药很快赶了上来。

　　原御真看着跟着苏百药并排的那匹空马，腾身而起，跨上马，那匹马开始躁动，但是他不过端坐上去，腿部似有轻微动作，那匹马很快安静下来。

　　三人停下。

　　“原公子，谢谢你。”桑瑤泉道谢。她突然想到什么。“教我武功的那位先生曾说过要教我骑马，可惜我当年还太小。没想到我最终还是学会了骑马。”

　　“恩。”原御真点点头，算是回应。

　　“那我先走啦。”桑瑤泉歪着头。也不打算闲聊。

　　“慢着。”苏百药连忙说。怕这人都一个两个跑得飞快。

　　“我们一起去。”苏百药说：“先不说他是我师弟，即便单论狂客之宴，四年一次，也值得前去欣赏一番。”

　　原御真默认。

　　“那么，我们一起去。狂客之宴。”苏百药再次声明。

　　“恩。”

　　“恩。”

　　三人达成一致。

　　“有人。”原御真突然说。他们此时正站在下山之路上。“从山下。来了很多人。”

　　“到旁边去。”苏百药牵过马。三人躲在一旁，树木遮盖处。

　　果然有一群人浩浩荡荡走过。

　　“谢师弟刚下山，这些人如果都在山下，却没有追上去，反倒都跑上来了。怎么回事。”苏百药摸摸下巴。“而且这些人，不简单啊。振衣楼，衡山派……都是大门派的服饰。”

　　“他们是去半山腰的第一江山山庄里。”桑瑶泉说：“江山台不会接见这么多外客。”

　　“说得对。”苏百药点头：“走，跟上去。”

　　“那谢公子呢……”桑瑶泉有些迟疑。

　　“就当是兵分两路。我们也要探听一些消息。”

　　“好。”

　　“……”苏百药以为要多一些口舌劝说，没想要桑瑶泉这么快就能接受他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