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箜華》回儿

32、第 32 章

　　永寿宫的正殿内，昏黄的阳光透过精雕细琢的窗花洒落在温暖的室内地面上，形成如同波斯地毯一般的图案，增添了几分神秘与雅致。在这个宁静慵懒的午后，温僖贵妃与宜妃围坐在精细的红木茶几旁，正共享一壶新采的秋茶，其香气与窗外偶尔飘入的落叶香混合在一起，令宫中的氛围顿时显得更加宁静而怡人。

　　宜妃轻捻着手中的青瓷茶杯，杯身雕刻着细腻的云纹，显得格外精致。她目光凝视着茶液的微漾，仿佛在思索着什么重要的事情。突然，温僖贵妃轻撇了一下杯口，她的声音虽低，但语气中透着不可忽视的锐气：“佟佳氏终于以最惨烈的方式达成了为后的心愿。”这话虽轻，却如同重锤一般，坚定且深沉地落在了两人之间。

　　宜妃微微眯起眼睛，她的表情中掺杂着复杂的情绪。她深知佟佳氏之死背后的含义远不如表面上那般简单。在这个宫墙之内，每一次的风波、每一场的争斗，背后都不可避免地隐藏着层层叠叠的权力斗争和深不可测的心机。她轻声叹息，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这个清平世界的皇宫，恐怕又将因为这一事件起波澜了。

　　“确实如此，”宜妃淡淡地回应，眼中闪过一丝沉思。她回想起佟佳氏葬礼那一天的景象：除了四阿哥真挚的眼泪之外，其他的妃嫔无一不是戴上了一副计算深重的面具，一边哭泣一边暗中观察着别人的反应，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各自的打算与心思。

　　温僖贵妃语气愈加沉重：“佟佳月的反应更是难以令人置信。通常人们在亲人的葬礼上会痛哭失声，表达哀悼之情，但她却如同一株无根的花，完全波澜不惊，甚至在整个葬礼上都未曾流下一滴眼泪。这样的淡定，让人不禁怀疑她的心是肉做的还是铁打的。”温僖贵妃的眼中流露出一种复杂的情绪，仿佛在诘问一个无法回答的问题。

　　她摇了摇头，继续说道：“皇上对此事的处理也同样令人唏嘘。他甚至没有给佟佳氏基本的尊严，进一步降低了丧葬的规格。佟佳氏一生都在为权利斗争不懈努力，牺牲了太多，包括她的幸福和尊严。到头来，她连最基本的尊重也未能获得。这一切的努力，究竟值不值得呢？”她的话语中充满了深深的疑问与感慨，令整个空间都显得更加沉重。

　　宜妃沉默了片刻，她仔细地思索着温僖贵妃所述的每一个细节。确实，在这宫廷之中，每一场风波背后都隐藏着层层的故事和无数的牺牲。佟佳氏悲哀的结局，不过是这漫长权力斗争中的一个缩影罢了。人心的复杂与深邃，使得这皇宫之内的水很深，一次又一次的挣扎，都可能最终沦为深渊之中的遗忘。

　　思及此，宜妃轻轻地摇了摇头，她在心中叹息，同时将手中被阳光温暖的茶杯轻轻置于茶几上，她的声音平和而充满了深意地说道：“在这个地方，‘值不值得’已经不在我们可以论断的范畴内了。可能在佟佳氏的心中，那些权力的辉煌和一时的荣耀，便是她生命中最热切的追求。只是，她未曾意识到，那些追求在真正宁静与内心的平和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中，这宁静的时刻仿佛被外界的一切隔绝，只剩窗外的风声和偶尔传来的鸟鸣，似乎都在细语着皇宫深处的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和沉重的思索。

　　"不知皇上何时南巡回来？”温僖贵妃问出口便带着几分疲惫。“佟佳氏的两姐妹，一个被皇上厌弃，一个得宠无比。”她继续道，声音中充满了无奈，“这次南巡，皇上竟只带着佟佳月一人，这让人难以不去揣测。”

　　宜妃静静地托着双颊，凝视着茶水中的倒影，似乎在茶中读取着世事的变幻。

　　观察了一会儿，宜妃抬起眼来，声音柔和却带着一缕坚定：“佟佳月，她的容貌极似长春宫那位，皇上对她的偏爱，很大一部分是源于对过往的追念。而这，恰恰是我选择与她结盟的原因之一。”她的话语里，透露出对宫廷权力游戏深刻的理解和机智的应对。

　　温僖贵妃微微皱眉，似乎对宜妃主动提到结盟的事宜感到意外，尤其是她选择与佟佳月联手的决定更是出乎意料。“愿闻其详。”

　　宜妃轻轻一笑，她的目光透过窗户投向远方，仿佛在寻找一个恰当的解释，“在这后宫中，感情往往变得复杂难测，它既可以是防护的盾牌，也可以成为致命的刃。佟佳月若仅凭皇上的宠爱，终将一日落得如其姐姐佟佳氏般凄凉的下场。但若有盟友，尤其是像我这般的盟友，我们可以在风暴来临时相互支持，共同抵御难关。”

　　温僖贵妃眼中掠过一丝认可与思索，“你这番话确实有其道理。在这宫中，长久不变的宠爱几乎是奢望。但你真的不担心，将来佟佳月忘记今日之盟，反而成为你的威胁吗？”

　　宜妃的眼神中射出一丝不容忽视的决断，“正因为我深知后宫之中无常，我才不会全然信赖任何人。‘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与佟佳月结盟，我自有深思熟虑的打算。并且，不可忽视的是，在这错综复杂的后宫里，往往你的敌人的敌人，反而能成为你最坚固的盟友。”

　　温僖贵妃暂时陷入沉默，显然是在仔细地消化宜妃的每一个词。后宫中的结盟往往建立在暂时的利益之上，而宜妃所展现出的稳重和前瞻性，无疑让她在这场不声不响的较量中，至少在当前，显得更加从容和具有先见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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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繁忙且喧闹的杭州市集中，人流如潮，摊贩们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汇成了一幕幕生动而热闹的市井画面。在这样的环境中，佟佳月悠然自得地穿行于人群之中。她仿佛置身于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尽管周遭喧嚣不断，却似乎都与她无甚关联，她保持着一份独特的平静与宁静，静静地行走着。她的身后，梁九功的目光紧紧跟随着佟佳月的身影，心里充满了复杂的情感与感叹。

　　正是因为今日杭州迎来了重要官员前来朝见康熙，为了让佟佳月不感寂寞与乏味，康熙便特别吩咐梁九功陪同佟佳月游览市集，让她能够感受到市井生活的热闹与真实。这些年来，康熙在紫禁城中展现出了极致的节制与自律，他的勤勉与对国家的无私奉献引人深思。可回想起那场盛大无比的十里锦衣盛宴，其辉煌程度至今仍为人们所津津乐道，它的耀眼光芒仿佛至今仍在人们心中闪烁，让无数人为之目眩。而在那段时间，朝中大臣们却似乎没有人敢于直接面对这肆意的辉煌，他们或许内心有所顾忌与不满，但都只能在私下里进行小规模的议论。

　　如今，康熙踏出宫门，不惜将整个梨苑戏院包下，只为让槿贵妃独自一人欣赏精心挑选的戏剧演出，以表其对槿贵妃的宠爱与考虑。然而，槿贵妃对此安排显得兴趣缺缺，迟迟未去观赏，令康熙颇感困惑。为了改变这种情况，康熙甚至将杭州最珍贵之物一一摆在槿贵妃面前，希望能借此让她感到快乐和珍视。然而，槿贵妃对这些珍宝的反应却异常地淡漠，她的态度让康熙感到了无比的失落和无奈。

　　梁九功敏锐地察觉到，康熙对槿贵妃的情感极为复杂，既有深沉的宠爱，又似乎在其中寻找一种缓解内心痛苦的解脱。康熙对槿贵妃的执着表现得如此强烈，以至于在他漫长的人生旅途中，他似乎无法也不愿放手，仿佛紧紧抓住的不仅是槿贵妃本人，更是他心中无法释怀的一段执念。这种情感使他时常陷入深深的思忖，甚至影响到他对帝国事务的处理和心情的波动。

　　“江南一带虽称无所有，我却愿意聊赠一枝春的美好。生活中的苦涩中总藏着一丝甜，繁重之中亦不乏片刻的笑容。夫人，是否愿意尝一尝这莲花般纯净的莲子糕？”一个女子身着素净的白衣，容颜清丽，气质仿佛莲花出淤泥而不染，带着温和的笑意向佟佳月递去邀约。佟佳月目光落在女子身上的那一瞬间，心头一动，仿佛见到了故人的影子，那是与桂花同样的温暖和熟悉。

　　佟佳月伸手接过莲子糕，面露微笑望着前来的女子，“夫人，请稍等片刻。”梁九功显得有些担忧，伸手欲阻止，却见佟佳月轻轻摆了摆手，以行动示意一切尽在掌控之中。她轻轻咬下一小口莲子糕，目光中交织着淡淡的怀疑与不易察觉的喜悦，定睛观察着面前的女子。随即，她眼角的笑意逐渐扩张，显露出一抹深藏的认识与亲昵，因为她已在这短暂的交流中认出，眼前这女子正是多年未见的旧知。心中的某根弦轻轻颤动，她轻声说道，“这莲子糕很好吃，我想再来一块。”

　　女子会心一笑，从旁边的长桌上拿起装有莲子糕的瓷盘，优雅地递给佟佳月。佟佳月接过盘子，微微点头，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感激和怀旧之情。不仅是为了这份心意，更是因为这瓷盘底下夹着一张薄薄的纸条，上面用凤仙花的汁水写着：“眼明见孤山，却登灵隐寺。”这行字让佟佳月的心头一震，旧事如烟，她与这位女子在昨日的灵隐寺相遇的情景，历历在目。

　　佟佳月清楚，这不仅是一句诗，也是一种私语，是她们的一个小秘密。她抬起头，眼中含着泪光，看着这位故人多年后依旧记得她们的那份纯真与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