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箜華》回儿

29、第 29 章

　　在永和宫的昏暗殿堂中，四阿哥与德妃之间的空气几乎凝固。四阿哥的身形在悠长的烛影下显得有些孤寂，他的眼神充满了矛盾与复杂——对这位越发冷漠的生母既有深深的恐惧，又抱有一线的渴望。德妃高高在上，威严而孤独地坐在宝座上，她的面庞没有任何温度，眼里的冷漠和轻蔑如同利剑，刺穿了昏暗的光影，直射四阿哥。

　　“哼，皇贵妃再如何精心布局，结果你还是逃不出我的掌心。”德妃的话语冰冷而充满讽刺，声音在广阔的殿堂中回荡，“岂不是讽刺？”

　　四阿哥深深呼吸，试图平复内心的澎湃，“额娘…”

　　一声冷哼打断了他，“‘额娘’？你现今还配称呼我如此吗？”德妃缓缓站起，霸道而优雅地款步下座，那强烈的存在感和不可侵犯的威严让整个空间似乎都为之一震。她的目光锋利且充满控诉，射向四阿哥，“在她的怀抱下，你享受了所有的宠爱与荣光，却对我这个生你养你的人冷眼相待。”

　　四阿哥的心紧绷，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涌上心头，“额娘，无论我身在何方，您始终在我心中占据着重要位置。”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诚挚，并带上了几分恳求，“儿子渴望得到额娘的理解与包容。”

　　德妃闻言，脸上的笑意更加浓厚，但其中满是苦涩与讥讽，“理解与包容？说来听听，我又有何须理解容忍之处？你从小被那个女人照顾，你的感情，你的忠诚，从未真正属于我。”德妃的目光复杂，混杂着不易察觉的悲痛和愤懑，“今日你归来，只不过是迫于形势，你的心中，始终将那皇贵妃视作你的额娘。”

　　四阿哥心中波澜顿起，感觉仿佛有一股力量重重地击打着他的内心，“额娘，我之所以那样选择，并非出于本愿。在这充满算计与争斗的宫廷里，您、她、我，我们都不过是为了生存而挣扎的棋子。”说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希望，试图寻找一线与母亲情感的共鸣，以期缓解这场越发紧张的冲突。

　　德妃的表情似乎有了一瞬的凝滞，然后她缓缓转过身体，面朝窗外，声音低沉而幽远：“确实，我们都是宫廷这盘棋局中的棋子，不过，别忘了，在这场游戏里，总会有那么一些棋子，注定是要被牺牲的。”她的目光变得深邃，仿佛穿透了皇宫的高墙，“你留在这儿，深思熟虑你与我之间的纠葛。时间，或许最终会揭晓，你的内心是否真能归属于这里，归属于我的世界。”

　　听到这些话后，四阿哥的内心波涛汹涌，愈发复杂。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份几乎是呼喊出来的痛苦与坚定，“但额娘，皇贵妃的地位在我心中，是任何血缘关系所无法比拟的。”这番话中不仅流露出他对德妃深深的无奈和对那个繁复宫廷生活的抵触，也透露了他对于归属与认同的深切追寻和渴望。

　　德妃闻言，怒火如被猛然点燃，“比我还要重要？你竟然敢说，她在你心中的分量超过了我！”她的声音中满是不可置信与愤怒，“你这样的回答，无疑是最大的不孝！”德妃的眉眼间，射出几乎能刺穿人心的寒光。

　　四阿哥站立不动，心中虽充满了挣扎，但语气却带着一丝坚决，“我所言，并非出于不孝之心。对于皇贵妃的深情，是岁月与经历沉淀下的情感。这份情感，并不减损我对您的尊敬与期望得到您理解的心。”他的话语尝试缓和这濒临崩裂的母子关系，渴望在这错综复杂的宫廷情感中找到一丝平衡点。

　　德妃的眼中闪过一丝几乎是狂热的光芒，“‘感情’？竟然敢在我的面前大谈特谈感情！你这是被她溺爱惯了，以致完全迷失了自己的立场和本分。”

　　面对这般指责，四阿哥终于到了忍耐的极限，“皇贵妃对我的恩情，如同重山压顶，是我终身都难以回报的。”他的声音坚定，眼神中带着对皇贵妃深深的感激和不移的忠诚。

　　德妃听罢，怒从心头起，愤慨到了极点，“还敢公然为她辩护！忘了我是你的额娘！来人！”她的声音刺耳尖厉，一手指向四阿哥，“将四阿哥拖下，关入柴房，让他在那里好好自我省思，看看自己的所作所为！”她的命令如同惊雷贯耳，展现了一个母亲在宫廷规则面前的无奈与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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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幽深的夜晚，一片漆黑如墨，仅有月光照亮的石板古道上，三道身影如同夜行的幽灵，轻而易举地隐没于黑暗之中。他们无声地在寂静中穿行，像风一样悄无声息地接近永和宫的深处。

　　“为何我们得像个小偷一样溜进永和宫？”七阿哥低声抱怨着，不满于这种行动的隐秘性。

　　“嘘，七弟，小心被人听见。”五阿哥轻轻拍了拍七阿哥，提醒他要保持警觉和安静。

　　“我听宫里的人说，四哥被暗中关进了柴房。”八阿哥边走边小心地低语，他的手牵引着五阿哥，确保队伍紧凑地向目标前进。他的声音虽轻，却坚定而有力，显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决心。

　　在七阿哥机敏的指引下，三人如同夜的使者，悄然穿行在永和宫幽深的暗影之下。他们极力避开月色之光，利用黑暗作为掩护，心中充满警觉，密切注意着可能突然出现的宫人。这夜，银光洒落，将宫墙、古树投射成一副幽静而充满秘密的画面。经过一番曲折和隐蔽的行走，他们终于来到了目的地——永和宫偏僻的柴房。

　　七阿哥，作为这次行动的先锋，小心地观察着四周情况，确认无人注意后，便轻手轻脚推开了那扇不引人注目的柴房小门。门轴微响，似乎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三兄弟紧张而默契地对视一眼，随即快速而灵巧地一同滑入了门内，身形瞬间消失在了黑暗中。

　　柴房昏暗狭小，仅透进一丝微弱的月光。四阿哥孤身蜷缩在那角落里，双膝紧抱，头深埋于之间，无声述说着他的无尽孤寂。一连几日来，这黑暗吞噬着他的世界，似漫长岁月无声无息悄然流逝，他仿佛被世间遗弃，除了空洞与寂寞，再无所有。心中时常涌起嫉妒之情，他羡慕着八弟，尽管八弟无额娘守护，却享有太阿姆无微不至的关爱，裕亲王的溺爱，槿娘娘的宠溺，以及众弟弟们的钟爱。相比之下，四阿哥如影随形的是皇贵妃的严苛要求，在那华丽与权力的背后，他时刻小心翼翼，殚精竭虑，只为赢得一丝欢颜。可现在连那微薄的希望也被无情剥夺，德妃的冷言冷语如尖刺般刺入他的心扉，那压抑久的泪水，终在这片孤寂中找到了释放之路，缓缓自四阿哥的双眼间溢出。

　　随着一丝细微的响声自门扉传出，四阿哥的身形陡然紧绷，警惕之色在他的眼中一闪而过。只见三道身影随着门扉微开，借助缝隙中透出的昏黄灯光，静静滑入房间内部。

　　“四哥！”八阿哥的声音打破了沉闷的寂静，声音虽低却无比坚定。

　　一开始被初始警觉束缚的表情迅速溶化，四阿哥的目光在见到来者后渐渐明亮，显示出深深的惊喜和不可置信。“八弟？还有七弟、五弟，你们……怎么会在这？”他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却充满了温暖和关切。

　　还未等四阿哥的问题得到回答，七阿哥便迫不及待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精巧的布包，迅速而小心地塞进了他的手里，那神情宛如执行一项秘密任务的密探。

　　随即，八阿哥带着一抹期待中夹杂着少许自豪的心情，迅速解开包裹，展露出其中令人垂涎欲滴的佳肴。

　　“四哥，这些是我和五哥联手，冒着巨大风险从御膳房精心挑选并带出来的美味。”八阿哥的语气中透露着一丝急切和不小的自豪，他赶紧打开布包，露出了里面香气四溢的食物。

　　“你得赶紧尝尝，四哥！”五阿哥也不甘落后，急切地催促道，“顾师傅的厨艺乃是皇宫中数一数二的好，此次机会实属难得。”

　　瞧着他们两人一副急切的模样，七阿哥也带着一抹笑意加入了话语中：“确实，四哥。这次确实花费了我们不少心思，才成功地从顾师傅那里得到了他珍藏的美食。”

　　四阿哥沉浸在弟弟们的关心和鼓励中，感受着他们如春阳般温暖的情谊，温情在他的心头蔓延。他的眼中闪烁着湿润的光芒，转瞬间，珍珠般的泪珠便沿着眼角滑落。

　　“四哥！”发现四阿哥泪光闪动，五阿哥、七阿哥和八阿哥不由得一愣，露出了惊讶和担忧的表情。他们内心涌动着疑惑，甚至开始质问自己：“我们的行为是不是有所触碰，让四哥动情至此？”三人相互对视，陷入了短暂的困惑，却也被这种无声却强烈的兄弟情感所感动。

　　与此同时，四阿哥并没因泪水而停止品尝饮食。他边吃着美味，泪水依旧在眼角徘徊。在那一刻，他感到了极致的幸福。他明白，尽管人生路有坎坷，但他并非一人孤军奋战。在这微妙的时刻，他彻底领悟到，失去了额娘和其他一切并无关紧要，因为他拥有的是弟弟们无尽的关怀和支持。三个小阿哥虽不完全理解四阿哥的泪水含义，见他热情地品尝自己们带来的食物，仍然忍不住兴奋和满足，即便这样的行为可能会让他们受到顾师傅的责罚，甚至面临禁足御膳房的后果。但在他们眼里，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兄弟之间的这份深厚情谊，显然愈发弥足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