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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联合考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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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对每一次见面的机会不以为意,以为再见就是想见就能得见。长大之后即使隔得不算远,再见这个词挂在嘴上念了一遍又一遍却总不能实现。
苏淮向他们告别,回到自己学校的队伍里去。
下一次见面又是什么时候呢?还会有一个“我还是老样子没变”的信号吗?
“在想什么?”盛醉发现他走神了。
“在想一个很哲学的问题。如果每天都要面临分别,那见面的意义又是什么呢?如果注定有分道扬镳的一天,是不是从来不要开始比较好呢?”俞央像在自言自语,“但是深入想想又不对,照这个道理,人从出生起就注定了死亡,可进化和自然选择还是决定让人来世界上走一遭。也许寻求意义本身就没有必要。”
盛醉看了他一眼,“那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俞央不解。
“后悔遇到我,后悔让我拦住你。”
“不会。”俞央摇头。
“所以你这不是有答案吗。”盛醉弯了眼睛。
人生这个问题从来没有正确的解题过程,是非、得失、黑白…都交给每个人自己判断。哪怕一生只有一个时刻觉得活得很值得,那这辈子都是有意义过的。这是一个很简单,但是很少有人理解的答案。
“你说得很对。”俞央点头同意。
联合考试一共两个半小时,生物试卷涉及范围从植物生理学、动物行为学到生物化学不等,已然超越高中知识范畴,考场上不断响起有人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熟悉又陌生的知识点。
俞央撑着脑袋,他跟盛醉被分到两个不同的考场。
“以下哪张图片不属于动物的伪装行为?”俞央动了动唇没发出声音,在心里默念题目,这样有助于他集中注意力。
试卷里动物行为学的内容最简单,占比百分之二十,就算完全没学过竞赛的人也能半蒙半猜地得到正确答案。联考初选的卷子是分类专题卷,第二部分是植物生理学,占比百分之三十,从这里开始试卷难度就上了一个台阶,开始出现类似“木质部”“Cytb6-f复合体”等专有名词,对把看大学教科书当做乐趣的俞央来说也不算难。第三部分是生物化学,占比百分之五十,是整套试卷中最难的部分,很多题俞央只能靠猜。题目倒是眼熟,不过他从没有背过各种化合物的英文名称,只对一些特别常见的化合物的英文有印象,所以此刻有种恨铁不成钢恨自己不好好背英文单词的感觉。明知道糖酵解第三步生成什么,却不知道选项里哪个才是正确答案的英文。
俞央在心里默默给生物老师道歉,跟着感觉选了个A。此时考场里已经有许多人选择放弃交卷走人了,五十人的考场上现在只剩下不到二十个还在奋笔疾书。
他没有参加竞赛的打算,本次参赛也只是为了见苏淮一面,所以他并不打算跟剩下的人里抓耳挠腮想把最后一个反应过程补全一起挨到最后。
在俞央交卷后,有引起了一波小的交卷浪潮,偌大教室里只剩下三个人。
教室外站着许多人,大概都是等考试结束来见朋友的。俞央从人群中穿行而过,摸到盛醉考场外,朝里瞥了一眼,正好与盛醉对上视线。看到他的那个刹那,盛醉的眸子一瞬间亮起,板凳被他直起的膝盖推到身后发出咯吱的声音,下一秒,他已经交卷冲出教室,小狗一样循着味道找来,取下俞央的书包背在自己肩头上,然后毫不顾忌地握住俞央的手,同他并肩朝外走去。
盛醉做完卷子后一直在发呆,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门外,搞得讲台上的监考员三番五次到门口去喝退围观的学生,生怕给他逮到一丝作弊的机会。其实不然,小狗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只是在等主人带他回家而已。这不,俞央一出现,甚至不需要叫他也不需要朝他招手,他自个就眼巴巴地贴上来,仿佛有分离焦虑症一样,再见的瞬间就贴上去,握得牢牢地不肯放手。
当俞央被握住手腕的时候,无论盛醉使了多大的力,他都不会挣扎,仿佛手腕放到对方手中就成了一件死物,想怎么把玩都可以。
“为什么你每次都不回应我,是不喜欢我这样吗?”
哦豁小狗又开始撒娇了。俞央心里发笑,问他“我怎么没回应你了?”
盛醉不依不饶,“我每次握住你的手你都不会回握我。”语气淡淡的,仿佛发问的不是他,仿佛他一点都不在意。
“哦?那我回应一下?”说完,俞央忽然发力,手腕扬起,反手想要握住盛醉的胳膊,却被以为是他想放手,惹得盛醉反而加重了力气。
“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回应你了吗?”俞央并没有要生气的意思,也没露出被捏痛的神色,语调轻而缓,带着安抚的意味。盛醉还没反应过来,楞站在原地。俞央没有要催促的意思,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看这只傻狗什么时候能明白过来。
“对不起哦。”盛醉闷声闷气地道歉,刚松开俞央的手腕就被他反手抓住中间的三根手指握在掌心。
“是在装可怜还是真的道歉哦?”俞央歪头看他,表情不变。“装可怜的话,我很吃这一套。真的道歉的话,没必要。这个行为是我默许的,不然你现在已经被我打趴了。虽然我不一定打得过你。”
俞央就这样抓着人的手指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你不需要用一些小计谋让我心软,当然,如果你乐在其中的话我很乐意配合。我想说的是如果你觉得累不想这样做了,那也没关系。我真的不会在某天一声不吭地消失,所以不要担心了。我知道你有事情瞒着我,我暂时不知道是什么,但那没关系。”俞央认真地说,“我相信你,你也许有些不合适的想法,但你不会真的伤害我,对吧?所以我愿意等到你真的想对我坦白的那天。”
盛醉一时间觉得自己像被暴露在阳光下的过街老鼠,他动了动唇,差点就想把一切都告诉俞央,告诉他那些不可见人的隐秘心思和过于癫狂的爱意,让他感受到自己失控后的不安和嫉妒,让他承受这一切,如果他能承受这一切却不离开,那——
那就真的太好了。
可是俞央以为那些不合适的想法只有家里的一个摄像头,但事实远比他知道的更加复杂更加可怕。没有哪个人类受得了这样过度的监视和掌控。没有人例外。
或许自己真的应该去找一趟心理咨询师。这个念头出现了一瞬间,又被埋了回去。最后,盛醉只说了一句对不起,得到俞央一句没关系,这件事就算暂时翻篇了。
俞央交卷子的时间接近考试结束,又去盛醉考场接到人,再去找苏淮的时候,教室已经空了。于是他决定去食堂偶遇苏淮。
江城一中别的不说,单单校园环境这一条,就甩了好多学校一大截。从学校大门进去就能看到池塘,池塘大得像湖。白色长廊绕水面一周,靠近正门的湖边没有修亭子,所以进校的人能一眼看到水里的荷花,边上种的柳树,里面游动的五颜六色的锦鲤。通向食堂的回廊正好在学校大门对面。教学楼被这一门一食堂分成两个半圆,呈现出一种对称美。俞央和盛醉在右边教学楼考试,苏淮在左边教学楼考试,两个教学区之间着实隔了些距离。
食堂里十九中的深蓝色校服无比显眼,学生都凑在一堆,占了九张圆桌。相比之下,其它学校的六七张桌子可就不够看了。
扫视一圈,没见着苏怀人影,俞央无意识地皱起眉,低头给苏淮打电话也没人接,神色一凛,转头就想出去找人。
“先吃饭。”盛醉把他按到椅子上坐好,“你要是不放心就让我去找,你先吃饭,饿久了会很不舒服。”
他正要往外走,这边学委叫住他俩,说有个人给他们留了东西让转交。
俞央接过口袋一看,里面有两包塑料盒子密封好的干竹笋,还有一大一小两封信,大的那封写着他的名字,小的那封写着盛醉的名字。
“是个男生让我转交给你俩的。他说他们考完试立刻返校,没法再见一面,但他留了信给你们,让你们分别好好看,尤其是盛醉同学。”
“我怎么?”盛醉听到自己的名字,接过信立马打开了。
信上只有两句话:
拜托请好好对我哥!
千万不要让他难过!
连个称呼和落款都没有,盛醉瘪着嘴,“哼”了一声。
俞央结果信一看,也乐了,又无奈又想笑。
“好笑么,嗯?”盛醉的声音几乎是从鼻子里发出来的,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声音。苏淮懂得避嫌,其实他对对方的第一印象还是不错的,起码他能确认对方对俞央真的不是那种有不轨之心的喜欢,也能看出来苏淮希望俞央好是真的发自肺腑。接过信的时候他都做好接受一段长篇大论的准备了,甚至想好了要不要写几个字意思一下回个信,毕竟跟自家男朋友的朋友打好关系必然是百利而无一害的,谁想到…
盛醉:(咬牙,握拳)
那边俞央觉得好笑,他着实没想到苏淮会给盛醉也留了信,虽然这看上去更像下的战书。难为苏淮在自个感情不顺的时候还要替他操心了。
心里又苦涩又甜。
认识你们都很好啊。俞央在心里感叹到。
收好礼物后就是上桌吃饭的时间,大家有说有笑地聊天。吃着吃着俞央明显动作一滞,一瞬间脸色骤变,猛地埋下头。
“怎么了?”盛醉无论在做什么都有半颗心放在俞央身上,因此第一时间觉察到了他的表情变化。
“没事。”
“吃鱼卡着了?要给你倒碗醋来吗?”学委关心地问了一句。
“他没有碰过鱼。”盛醉替他回答,“不是因为鱼刺。”
“行了,好好吃饭,真没事。”
俞央面色镇定,内心皱巴巴团成一团。
痛,太痛了,谁能想到吃鱼从来不会被刺卡住的人有朝一日竟然栽在了鸡骨头上!说出去不得让别人笑掉大牙!
他小心试探着闭合牙齿,上下齿贴合的一瞬间,那小块骨头更往肉里去了几分,疼得他真想倒掉那盘该死的口水鸡,一开始就不该嘴馋点这份菜!
“真没事?”盛醉担心道,“不方便说的话就悄悄告诉我,没有别人会知道。”
我谢谢你。俞央哭笑不得,可这件事他谁都不想告诉,要是说出去,他真的要挖个洞跳进去把自己埋土里了。太尴尬了,年芳十七的高中生,啃个骨头能把自己卡住…谁能想到那盘口水鸡骨头这么脆,鸡腿部分轻轻一咬整个骨头就散成几块,不幸其中有块掉了个小针一样的骨头,等他意识到想把这玩意吐出来的时候已经晚了,那小骨针竖着夹在鸡肉里被他一口咬住,下一秒,尖锐的骨头破卡牙齿内侧的皮肉,深深扎入其中。
俞央摇了摇头,控制牙齿闭合,卡在一个能让食物变碎一些但不会碰到另一边牙齿的位置。这样做倒是不会痛,但跟囫囵整个吞下食物没什么区别,要是这样吃完这顿饭,他回去高低得胃痛两三天。
忍痛能力亟待提高啊。俞央悲愤地想,反正痛不死,为了美食低头也不是不行。思及至此,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地选择性忽略掉口腔内部的刺痛感,把注意力集中到味蕾,让大脑注意到嘴里食物的美味忽略痛苦。
一顿饭吃得不算索然无味,但也兴致缺缺。
“你们慢慢吃,我出去下。”俞央两三口扒拉完餐盘里最后几口米饭,跟饭桌上剩下的人打了招呼便走出食堂。盛醉碗一放也跟上来,追问俞央要去哪里。
“我就去下卫生间而已。”俞央无奈,“菜还剩这么多,你不吃啦?不饿吗?”
“先告诉我你怎么了。”盛醉丝毫不退让。“拜托拜托,给我留点面子吧…”俞央讨饶,“真的很尴尬。”
盛醉有些犹豫,他怕自己逼得太紧惹俞央反感,但刚才饭桌上俞央脸色太差,别人看不出来,他却看得明显。
“不尴尬,不笑你。实在不想说就算了,我只是希望自己可以帮上忙嘛。”
要命啦。
俞央在心里呐喊,世界上怎么会有人比小狗更像小狗啊!这种满心满眼只有你的狗狗,谁能做到不心动!谁能做到不被蛊惑!
反正他做不到。
“我真是完全受不了你撒娇。”俞央叹了一口气,“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刚才不小心卡了一根小骨头到牙龈里,所以有点痛。我想着去卫生间对着镜子看看骨头卡了多深。”
盛醉松了口气,“还好,但也得尽快取出来,一直卡着不好受吧?”他气还没松完又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过来我看看,我帮你弄出来。”
“别别别!”俞央一连后退好几步,“脏。我自己来!”盛醉似笑非笑地盯着他,充满压迫感地靠近“已经亲过多少回了?现在嫌我脏?哥哥,可不能过河拆桥啊?”
不是,这哪跟哪,他说的明明是他自己脏!
俞央连忙解释说,刚吃完饭呢,会有味道,而且很不干净,怕弄脏盛醉的手。
盛醉看上去一点也不介意,“你又不是没弄脏我的手过,我哪次嫌弃过你?”
他这么一说,俞央耳朵像燃起了火,一些限制级画面浮现在他脑海,令他恨不得一棒子打晕盛醉好让这个人不要再开口说活。
最终在盛醉的坚持下,俞央只要跟着他到学校超市买了矿泉水漱口,还买了口香糖,剥开外壳在嘴里嚼了不到一分钟就被盛醉抢走,说什么哥哥吃过的才是最甜的。的亏盛醉长了副好皮囊得了副好嗓子,不然要是换个人这么做,大概已经安详地躺在医院了。
最后那块骨头还是卡在肉里没被弄出来,于是考试结束回到出租屋后,俞央又被盛醉以剔除骨头的名义好生占了番便宜,当然这都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