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折未央》洄渊

40、祝你生日快乐，天天快乐2

　　俞央这话像极了小孩发言，带了些少年意气(其实更孩子气)，但在盛醉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他明白了，这就是奶奶说的“要自己争取的爱”。纵然手段不甚光彩，背后暗藏欺瞒诈骗，但他得到的那颗心是如此干净澄澈，比他烧出来的玻璃玫瑰更加剔透。

　　“你说得对，”盛醉道，“三，二，一——要关灯了，你把眼睛闭上，站在这里，不要乱走，我很快回来。”
　　俞央依言闭上双眼。盛醉从客厅柜子深处取出一个两个巴掌大小的长方体盒子，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摆在桌上。“哒”一声响，俞央听到盛醉似乎打开了什么开关。

　　“可以睁眼了。”盛醉双手环在他腰间，有些紧张地发着抖。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星河。厚重的窗帘被人拉上，因此屋内漆黑一片，唯一的光亮从桌上一个球体里透出来。

　　那球体上不知有大大小小多少孔洞，光线从这些孔洞里跑出来，打在天花板上、盛醉脸上、屋内沙发上。漆黑的房间可见度极低，因此这些光点的存在感变得无比鲜明。星星点点那么小一团光，像被人扯落了银河一股脑全塞进这个小小的出租屋里。

　　“你…”俞央的声音有些不稳，仔细听还能听出颤音。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在如此小的房间内感受到“震撼”这个词。

　　太美了。
　　那边是北斗七星，这里是w形的仙后座，那边是倒三角的摩羯…俞央刚开始以为这些光点都是白色，越看越惊，原来这光点的颜色强弱、颜色，竟然都各不相同!几乎是一比一将天上的星子复刻下来!

　　“做了很久吧?”俞央握住身前环抱着自己的手臂。
　　“还好，喜欢吗?”
　　“很喜欢…怎么做到的?颜色?”

　　他想问改变光点的颜色是如何做到的，可他几乎已经语无伦次了，如果有点开灯凑近他的脸庞细看，会发现他的嘴唇正在微微颤抖，唇缝张开，是那种极度惊讶、震撼，以及感动之下的暂时性失语。

　　“不同颜色的透明胶带，撕成一小块，粘在钻出来的孔上。你看那里，”盛醉指着北极星柔声道“这里的小孔没有用胶带封上，所以光芒更亮，在它之后的星星被用几层半透明胶带封好，所以会显得暗一点。”

　　那些光点好像也落到盛醉眼底，原来世界上有三条银河，一条在天上，一条在他们的温暖小屋里，还有一条，银河被压缩成一小块，攒在一汪清澈的水里，藏入盛醉眼中。

　　“看够了吗，还没结束哦?”盛醉侧头打量俞央惊喜的神色，声音雀跃，仿佛一瞬间变回当年那个不懂事的小孩，但这次，他得到了最满足最合理最令人欣喜的回应。曾经可望不可即的爱，如今跨越厚重的时光，落到他身边。

　　好幸福。
　　幸福得想要流泪了。

　　父母离婚第一年的生日，俞央的愿望是身边有一个能陪伴一辈子的人，但是那年这个愿望没有实现。第二年俞央的愿望是有一个只要拨出就能接通的号码，可是依旧没有实现。第三年俞央的愿望是有一个一直关注他的人。这个愿望在他创建“未央”这个账号积累粉丝后实现了。可从第四年起他再也没有过过生日，也没有跟小时候一样异想天开地许愿。

　　可是最难实现的两个愿望都在盛醉来到他身边后一起实现了。包括他没有妄想过的一切，全部都翻了倍回报给他。

　　俞央更加惊讶，手掌抓紧了，瞪大眼睛像是在问“还有什么惊喜呀?”

　　盛醉捏捏他手背的皮肤，在黑暗中精准踩上早准备好的凳子，将遮盖在天花板上的一层薄塑料板取下。天花板上立即垂下许多细小的锁链，末端挂着打磨成多面的不规则水晶球。从桌上纸球里散出的光点偶然照射到垂落的水晶球上，折射出气色光晕，散落交错，投向远处后光晕放大无数倍，照在墙面上柔和而美丽。

　　那光晕不似彩虹一条一条铺展开，而是呈圆团状。圆形本就给人带来幸福美满的感受，夹杂七彩色光，流光辗转，光影明灭，又像是小孩子玩耍吹出的肥皂泡，遇到微弱一点光就变成梦幻的彩色。虽不及极光耀眼，却也令人轻易被触动。

　　“我竟然不知道，你会的东西这么多!”俞央用手背擦擦眼角，转身一把将人抱住，声音透过厚实的外套穿出来，显得沉闷不已。

　　“告诉你一个秘密。很久之前，我也想象过，要是有人记得我的生日就好了。不需要很精美的礼物也不需要蛋糕，只要有一句'生日快乐'就能让我觉得很幸福。如果做一个更大胆的梦，我希望还能有一群好朋友陪我一起度过。”他轻轻抽泣着，“但是现在我不这样想了，怎么办啊，”俞央悄悄在他衣服上蹭掉眼泪，“现在一句生日快乐已经无法让我满足了。怎么办啊?我变成一个好贪心的人了。可是太贪心是会被收走幸福的…”

　　“不会呀，”盛醉捏捏他的后脖颈，拨开有些湿润的碎发，在怀里人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如果老天爷不想满足你的愿望，那我来，无论多贪心、多艰难，我都想帮你做到。对我而言，这才不叫贪心，我很高兴你的愿望里有我。”

　　半晌，盛醉长叹一声，“你说你幸福，我才做了什么啊，你就觉得足够幸福了?哥哥，宝贝，你可以再贪心一点，全部都要，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而且，明明更加幸福的那个人，是我才对啊。

　　“生日快乐栖择，谢谢你坚持到现在让我遇到你。以前是我来得太迟没能照顾好你，从第十七年开始，我不会放开你的手，我要死死抓住你，拥抱你，亲吻你。我要给你全世界最安心最幸福的感受。我要你的十八岁，十九岁，二十岁…一百岁的记忆里都是我，这十六年我缺席的我没能参与的，我都要在未来补给你、陪着你，无论怎么说也好。”

　　盛醉双手用力，他知道俞央最喜欢紧密相贴甚至用力得让人觉得有些疼的拥抱。

　　“无论谁，都不能把我的手松开，谁都不能。”盛醉低笑一声，“我好高兴啊，能感受到你的爱，我真的很高兴…”

　　他说，哥哥，十七岁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天天快乐。

　　在今后跨越生命长河的几十年岁月里，他握住了那只手，就再也不会松开，即使他身死，他们的骨灰也要装在同一个罐子里，埋在同一个地方，去往同一个天堂或者地狱。

　　身披黑暗，盛醉牵着俞央坐到小沙发上。俩人做得很近，大腿与大腿贴在一起，手臂也紧密相贴没有缝隙。

　　“这是怎么做的?自己在硬卡纸上一个洞一个洞戳的?”俞央问。
　　“是啊，厉害吧?”
　　“我只在电视上看过，原来真的有人可以手工做出来!这些天累坏了吧?”
　　“没有啊，再说，就算累不是也很值得吗?这可是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十七岁。”
　　“十七岁算什么啊，又不是十八岁成人礼。”
　　“当然算，一生一次的十七岁，一生一次的十八岁，一生一次的十九岁，未来还有什么惊喜，请慢慢期待吧~”

　　盛醉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卖惨，三两下将话题揭开。做人做事要懂得进退有度。恰到好处的示弱能引起善良的人的怜惜，可要是在这样美好的氛围下说点什么打破氛围，那可太蠢了。再说了，他可不希望俞央为这份惊喜愧疚，惊喜只需要给人带来欢笑。

　　“今天别再做卷子了，早些休息吧?好好睡一觉。”
　　“好~”

　　出租屋的灯光在十一点熄灭。床上两个人嘴角都勾着。盛醉还是那个姿势把俞央紧紧抱在怀里，生怕人跑了一样。漏出星光的纸球被搁在床边的柜台上，里面灯还亮着，照得恍惚若置身野外星河之下。星海为被，爱人做枕。世间一切烦恼都抛之脑后。

　　好好睡吧栖择。
　　盛醉闭上双眼，鼻尖萦绕着独属于俞央的气息。
　　谢谢你。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