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发烧 ...
-
宋知时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从被窝里拿出体温计看了眼。
三十七度八,还有点低烧。
昨天他送完林殊后便下了场雨,他没带伞,劈头盖脸的给浇了一身,回来就发了烧。
吞了两粒退烧药闷了一晚上,隔天脑袋还是有些昏昏沉沉的。
想起来从昨晚回来后就没给手机充电,他怕错过什么重要信息,还是起身找充电器给手机充上电。
趁着开机的时间他又眯了一小会儿,屏幕亮起,宋知时的手机震动了好几下,他点开消息,半眯着眼睛看。
有两条是属于林殊的,他点进对话框。
【Special】:昨天的事对不起啊,我这个人喝多了就会特别招人烦,你别往心里去。还有,谢谢你的照顾,改天我请你吃饭。
【Special】:猫猫鞠躬.JPG
他强撑着精神回了个没事,还想着发些别的话安抚一下她,却被一个突如其来的电话强行打断了。
——是林殊。
他心尖一颤,手比心快地点了接通。
电话那头的林殊恨不得给在旁边偷笑的某人一拳,这人也是行动派,嫌打字慢,直接帮她按了语音通话。
“喂?”她只能硬着头皮上了,“那个……打电话没别的事,我就是问问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请你吃饭。”
等了半晌才听见对面传来一声“都可以”。
宋知时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像是在刻意压着嗓子说话。
林殊直觉有些不对劲,她将声音放到最大,又开了免提,能听见几声极其压抑的咳嗽声。
她握着电话的手瞬间紧了几分,眉头也跟着蹙了起来。
隔壁站着凑热闹的江晓晓不动声色地戳了下她的手臂,林殊转头,看见她用气音说了句:“昨晚你回来之后好像下雨了。”
她记得宋知时那天什么都没带,更别提雨伞了。
刹那间,心头仿佛被人重重地敲打了一下。
“咚”的一声,像落雨时树叶没兜住那一瓢自天上降下的甘霖,反倒是被雨珠压弯了腰,继而带着疾速冲向地面。
“你没事吧?是感冒了吗,还是发烧了?吃药了吗?”她眼含担忧,急忙问道。
“……没事,就是有点发烧,吃过药了。”宋知时还是压着声音,能听得出他忍得很辛苦。
此时已临近傍晚,窗外的夕阳晕染出橘色的光辉,太阳快落山了。
“那你吃过饭了吗?”林殊又问。
她的一切话语都几乎是脱口而出,宋知时饶是因为发烧而思绪迟缓,此刻都听出了她的急迫与关切。
隐秘的喜悦在心里悄无声息地升腾,他的唇角向上勾起了一个狡黠的弧度。
“……没有,”宋知时又隔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回答,“没什么胃口。”
是错觉吗?林殊觉得他的的声音和平时不太一样,或许是因为生病的原因,听起来有些可怜巴巴的。
脑海里莫名想起了小时候邻居家养的一条特别会撒娇的小狗,每次犯了错都会躲在她身后呜呜叫,还回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让人根本生不起气来。
她摇了摇头,将脑中奇怪的思绪甩出去,开口道:“就算生病了,饭还是要吃的。”
“嗯。”电话那头,他低低地应了一声。
林殊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他下一句话拦腰截断。
“姐姐……我好想见你。”
……
晚上七点,天已经完全黑了,宿舍里只剩下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和宋知时饥肠辘辘的肚子。
几个舍友都是本地人,平时周末一般都会回去,基本上晚上八九点才舍得回来。
宋知时摸黑又测了一遍体温,三十七度四,已经退烧了。
掀开被子,他从床上下来,将带着一身病气的衣服换下。
……又渴又饿。
喉咙渴的像是被火烧过了一样,宋知时觉得他现在就像一根被火燎过的树枝,浑身透着干涸的气息。
睡了一天,他到现在滴水未进。摸着黑开了灯,他走回座位拿水杯。
手机在一旁安静地躺着,他的思绪跟着回到不久前的那一通电话。
他半清醒半迷糊地用着撒娇的口气和她说话,却在那之后又退缩了似的和她说刚才只是个玩笑,让她别当真。
也许她对自己也是在意的吧,不然也不会一下子就听出了他声音的不对劲。
可感情这件事总是复杂的,他从别人口中听说了许多有关于她的事情,因此也就知道那个人在他心中或许还有着不俗的地位,他不想让她为难。
潜移默化,徐徐图之,他对自己说。起码他们现在的关系已经亲近了不少了,不是吗?
他摩挲着杯口,眸光坚定。
恰好此时手机响起,他不甚在乎地瞥了一眼,然后又顿住。
看着手机上属于林殊的头像弹出,他怔了两秒,意识到这不是梦,接着才接通电话。
“喂……”话刚出口,宋知时才察觉到自己的嗓子早已沙哑的不成样子,掩饰性地咳了两声,他识趣的没再出声,转而勾起水杯去倒水。
咕嘟咕嘟,是饮水机在吐泡泡。
“你在宿舍吗?”电话那头的林殊似乎没在画室里,她身旁是有些嘈杂的背景音。
好像有篮球砸在地上又被反弹起来的声响,伴着一声声有些模糊的“滴滴”声,像是……宿舍楼下的门禁刷卡声。
是他想的那样吗?
“我在的。”他的声音打着飘穿进听筒。
林殊又开口道:“我现在在你宿舍楼下,你应该睡醒了吧,是这样的,我……”给你做了吃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
伴着“啪”的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被重重放下,林殊被砸的愣了一下,就听电话那头传来沙哑而急切的男声:
“等等,我现在下去。”
胡乱抓起桌上的外套套上,他便像是一场极速略过的狂风,夹带着势不可挡的勇气,向外冲去。
徒留桌上那杯新打好的水安静地矗立着,尚未平息的水波左右荡漾着,似乎在为它的主人摇旗呐喊。
楼梯间是纷乱复杂的话语聚集地,林殊只能从听筒里传来的呼啸而过的风声中辨别他的速度。
“你还在生病,别跑那么快,而且我刚刚话还没说完。”她出声制止。
为什么这段路这么长?宋知时开始不管不顾地想。
风声丝毫不减。
林殊见状,急忙拦住他:“等等等等,我就是想跟你说我给你煮了吃的,准备拜托人给你送上去,怕你没醒听不见敲门声,所以才给你打的电话,你不用下来的。”
握在手心里的听筒在轻微的震动,林殊的话传进他的耳朵。
他的心里好像又下起了雨,那颗破土而出的嫩芽急速地生长着,根系的末支逐渐无孔不入地进入了他心里的每个角落。
她解释了一大堆,但电话对面的人似乎连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耳旁只有急促的呼吸声回应着她。
这人怎么不听人把话说完啊。
她揉了揉耳朵,悄无声息地将听筒里带着喘气声的手机挪远了一点。似乎只是一瞬间,宋知时便到了自己眼前。
他的头发被风吹的凌乱,面色也带着不正常的红,有种熬了大夜却被人拽下楼跑了一千米的错乱感。
林殊看着狂奔而来的宋知时,只觉得自己内心所有的沟壑都被填的满满的。
麻绳的绳结不再被人系紧,那把火似乎又烧起来了,她终于有所察觉。
等他呼吸顺畅了些,林殊才开口道:“我猜你生病应该没心情好好吃饭,就自作主张给你煮了皮蛋瘦肉粥,还有一点小菜,你可以就着粥喝。”她举起手中的保温桶,眉眼弯弯。
还是那双琉璃似的眼睛,只是这一次,她眼里的光始终都没有暗淡下去。
宋知时压制住心头泛起的细密的痒意,接过保温桶道了声谢。
他刚刚跑得太急,连水都没来得及喝,此时怕说多话又惹得她担心,于是只能长话短说。
但林殊似乎不想给他远离的机会。
“我看看还有发烧吗?”她将手背贴到他额头上,又将另一只手背放在自己的额头上,过了一会儿才说:“和我的体温差不多,应该没事了。”
她兀自认真地说着,却不敢和他对视,似乎是后知后觉自己的行为有些越了界。
宋知时眼疾手快地截了胡,他沉默地握住那只抵在他额头上的手,心里的痒意似乎怎么都止不住了。
在嘈杂的世界里,他背着光,神色晦暗不明。
林殊能感觉到他正紧紧地盯着自己,她小心翼翼地抬眼,却被眼前人眼中的炙热狠狠地烫了一下。
宋知时眼眸低垂,黑色的瞳孔缓慢而细致的描摹着她的脸,最终定格在了她下巴上红润小巧的某处。
林殊顺着他的视线下移,只能看见他漂亮的薄唇紧抿着,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她后知后觉,试图缩回手,却被牢牢地握住。
对峙半晌,宋知时率先败下阵来,不能操之过急了,他想,要徐徐图之。
“对不起,”他状似认栽的低下头,收敛起刚才那迫人的气势,哑声开口,“我有点不舒服,可以借我肩膀靠一下吗?”
他似乎还有些不满意,小声地在暗处又喊了她一声“姐姐”。
清润的声线低沉沙哑,带着撒娇的意味,隐秘地在她耳边响起。
林殊被叫的心头一跳,紧接着,她的肩膀上便虚虚地贴着他暖呼呼的额头。
恍惚间,她好像闻到了一股属于柠檬的清香……她记得是某一个洗衣液的牌子,当时她随口说了一句好闻,没想到就被他记下来了。
自己说的话被人重视总会是高兴的,林殊没说话,抬起手轻轻揉了一下他的脑袋。
手感果然和她想的一样好。
温热的呼吸起伏不定,宋知时的气息缓慢而沉重地洒向她左肩。
“谢谢。”他似乎轻笑了一声,语气像带着蛊似的和她道谢。
林殊瞬间就不敢动了,她只觉得自己似乎是招上了一个不得了的东西……大概是只男狐狸吧,她想,不然她为什么不躲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