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回》许之州

1、第 1 章

　　我听妈妈说，我是偷偷被生下来的。
　　姐大我五岁，也就是说，幼儿园都没毕业就要被说“好好照顾妹妹”。有些好笑，姐是在我出生后才知道妈怀孕了、生了孩子了。妈说：生我是为了给姐解闷，但是姐好像不需要我。
　　那时候管的严，超生要罚款，我家当时没富起来，罚款对我们家来说不是一笔小数字，但我姐是个女孩。于是呢，顺理成章的，他们觉得我姐孤独，需要多一个孩子，不巧我也是女孩。
　　哎呀听说家里人可失望了，失望之余为了逃开罚款，把我养在外婆家避风头。本来四个月大的时候我就该被送出去了，但也许老天于心不忍吧，我留下来了。婴儿是没有记忆的，只是我姐说我当时可丑了，皱皱巴巴的她一点都不喜欢。骗人，妈说我姐当时怕吵醒我连喷嚏都不敢打。
　　姐喜不喜欢我我现在都不知道，但是她恨我们所有人。
　　爸和妈在姐四岁的时候出去打工了，姐是爷爷奶奶养大的，爸妈说怕她跟着吃苦。但是我几乎是一生下来就跟在爸妈身边了，哇真的好苦好累哦。幸好姐没有跟着我一起住那间漏雨的屋子。
　　我爱爸妈，但我和姐不熟。在我的记忆里，没有姐小时候的样子。我也想和姐一起玩，但是我们隔了好远，我一周岁那年，妈怀了颜青云，也就是我弟。其实我弟怎样对我不重要，反正最后跟着爸妈去外地的也还是我，但是我忘记姐了。好像所有人都忘记姐了，爸妈说姐不会撒娇，我想了想，没人教过姐，姐怎么可能会呢。
　　隔年弟弟出生了，爸妈照顾他到一岁多，又急匆匆带着我去了外地。姐说我弟当时和我一样丑丑的，我依旧不记得姐长什么样。
　　爸说带着我去车站的时候，姐站在奶奶家门口看着，直到看不见一点黑影，可是姐那么小，怎么就会懂这是离别啊。爸笑姐在那之后哭了一个月，这不好笑啊。
　　我姐可能在恨我，但是姐姐，我也不想让你难过。到我上幼儿园，我已经能记住姐长什么样了。她好瘦啊，又瘦又小，看着我的时候像只安静的小动物。姐想出去玩，但是爸妈没空照顾她，好不容易约的去游乐园也因为下雨彻底泡汤了。姐没有像我一样闹，她说：“那就不去了吧。”
　　姐好像没什么朋友，我从来没见过她和同学出去玩，她好像天生就不被困在这个村子里。但是爸妈不觉得姐哪里不对劲了，他们说姐不爱说话、不爱出去，说姐在老家从来没有被亏待过。大人好奇怪，明明你们都没有见过。
　　姐为什么叫颜以回啊？妈说，希望她长大也不要野了心不回家，要记得回家。我说：“可是你们也不经常回家看姐姐”，妈摸我头，说等我长大就知道了，这是为姐好。我不高兴，我只知道姐每次过年见到我都很局促，妈怪她跟我们不亲，不懂让着弟弟妹妹。可是我有爸妈照顾，颜青云有爷爷奶奶惯，姐没人和她玩，也没抱怨过什么，和我们不熟难道不是很正常吗？
　　哪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了我没见过的、五岁的姐，站在我的小窗旁边，突然偏过头打了一个没有声音的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