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以后 ...
-
“也给我支烟吧。”楚郁白脸上挂着笑，朝江颂伸出了手，“要是抽出毛病我陪你。”
??一支烟被江颂夹在两指间递过来，轻轻地蹭在他摊开的手掌中。楚郁白顺势接下，也夹在指尖。
??“你怎么抽的过我呢小鬼，先努力这次不呛到吧。”江颂哼笑一声，漫不经心地呼出一口烟，被风正巧吹向了楚郁白的脸。
??毫无防备被尼古丁气味糊了一脸，楚郁白顿时哀怨地觑了江颂一眼——眼神里的情绪还未传达到位，鼻头便发痒，他一揉就打了个喷嚏。
??“你够了江颂！”他刚缓过气来就不留力地推一下这人，正对上这人憋笑憋的嘴角下撇的神态。
??“一晚上两次对对象心怀不轨……”这人还毫无自知之明地瞎掰扯。
??“你又是第几次恶意调侃对象了？也不数数。”
??楚郁白说完就不理他了，随手把烟叼在嘴里，手上在裤袋里翻起了火机。
??但他烟抽得实在不多——甚至还是因为江颂才傍上的这个不良嗜好，自然也不会把火机随身带着。
??但江颂肯定有。
??“打火机。”他又一次朝江颂摊开手，另一只手从善如流地捂住了口鼻。
??江颂被他的动作弄得一愣，随即有几分好笑地扯了扯嘴角，手都要伸进衣袋里掏东西了——却刚刚拿到桌下又停住了动作。
??“啧。”他淡淡咂舌，话语缓缓却听得楚郁白有些脸热：“不是约会吗？总归得搞点暧昧的吧……”
??话中最后的几个字自然而然地消弭在风里，不过楚郁白相信就算那几个字清晰可闻，他大概也听不出个所以然。
??脑中突然混沌异常。
??——自己其实还是对这有些突然关系转变不太适应的，他和江颂插科打诨一晚上好像不着痕迹地把那份扭捏淡化了，如今对方不愿再粉饰，他便顺理成章地慌了起来。
??这或许才是江颂今夜最恶劣的举动，他深邃的眸子里映着大排档不太纯粹的亮黄色灯光，眼睫因为目光的专注而微微颤抖。
??他就用这双眼深深地注视楚郁白的，然后用一手的手肘搭上了这人的肩……
??彼时他叼着的烟，缓缓地，碰上楚郁白叼着的那支，火星子漂亮地闪了闪——微末的力量感让烟在口中的部分细小地，灵巧地移了位。
??像是心脏在微微颤动。
??烟在眨眼间被点燃。
??楚郁白的鼻息变得粗重而难以控制。
??他在江颂凑上来的一刻，因为难以面对而闭上了眼，睁开时江颂已经淡然地坐回了原位。
??这更近似于什么都没发生过——如果不是他衔在口中的烟，正肆意的往外冒白——昭示着方才那一下触碰的存在。
??“好好抽，别走神。”
??偏偏是江颂像课代表一般，在一旁煽风点火。
??*
??这一顿两个人都喝了点酒，离开时江颂基本上还清醒，楚郁白那不知道惹了谁的一罐不到的酒量就有些难堪了。
??他站起身的动作已经不太稳当了，看得江颂心下一个寒颤，早知道刚才不逗他了，这人一尴尬就开始灌酒。
??当然，虽说灌酒，但看楚郁白的样子也不像是敢一口半瓶的，估计也只是用着灌的动作小酌几口。
??奈何他酒量实在堪忧，小酌也消受不住。
??好在没有像上回一样不省人事，他认命地把楚郁白一手搭在自己肩上，去前台结了帐。
??其实烧烤店离家不远，上次打车纯粹是因为现在他肩上这位醉得一点意识不剩了——现下两人晚上都吃了不少，江颂干脆打算走回去。
??负重拉练，也行吧。
??他架着楚郁白缓缓走在街上，放假后哪怕这个点，路上也不乏行人，不时有过路人把目光投过来，他也只是很平淡的转过头避免与这些人的对视。
??楚郁白被他扶着走得还算平稳，带着酒气的呼吸比平时更沉，清晰的喷洒着，填满了两人间本就不大的间隙……
??路不长，但江颂还是走得挺累。
??于是他终于决定抄近路，走一条灯光昏黄得几乎无法照明的小巷。
??楚郁白搭在他肩上的手不安分地动了动，蹭过他后颈有些长了的头发。
??有点痒丝丝的。
??他把人靠在了巷口，楚郁白面朝着路灯，轻轻垂下头，本就阖着的眼睛不适地紧了紧，嘴唇也小幅度地动了几下。
??除此之外，他很平静地靠在墙上，像睡着了一般……江颂眨眨眼，心念一动。
??“这么逗你……好像我也挺没底的。”他喃喃着，末了抬头看了楚郁白一眼。
??他还是垂着头保持原状，浓密的头发几乎阻挡住了江颂所有延伸向他脸上的视线。
??江颂轻声叹了口气，就要重新拖上楚郁白回家。
??“你也没多大能耐……”
??嗓音带着哑，干涩挠人。
??江颂猛然抬头，对上楚郁白藏着笑意的眼睛。
??……啊。
??——他忽然吻了下来。
??一双垂在身侧的手抓上江颂的肩，落下一个冰凉的，温存的吻。
??*
??假期开始时总是异常美好的。
??宁愿无所事事到上蹿下跳也不会碰该死的作业一秒钟——江颂这种学霸亦然，尤其是有了楚郁白这个本就坐不住的对象。
??据他对象所描述，哪怕他初中蝉联年级第一的全盛时期，假期作业不拖到最后两天写也不舒服。
??俗称感受中国的赶作业夺命四十八小时吧。
??于是楚郁白提议他俩出去玩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江颂自然不会反驳，但假期能玩的地方太多，人多的地方更多，所以当他俩认真搜计划，看到帖子评论吐槽人多的字字箴言后……
??“宅家其实挺好的，你该去好好学习了。”江颂把一本数学练习册拍在楚郁白胸前懒懒道。
??楚郁白眉一挑抓住了他的手，在他因为在空调房中待久了而有点发冷的手背上轻轻揉了几下，“不好，人挤人也得去，最看不得你们这种成绩稳稳飘在年级前三还不懂消遣的人。”
??江颂听着他用来敷衍的屁话有点想笑，抓回了刚刚拍过去的练习册，上一场戏还没结束就一脸认真进入下一个角色，“啊，我还觉得我挺懂消遣的呢……谁说我要好好学习了，我看你学而已啊……”
??楚郁白的脑子会懂事的自己中议中：
??“我看你抓耳挠腮，被各种题目折磨得不得安宁，怎么不是消遣呢？”
??他的手有点痒。
??话虽如此，两天后他俩还是推着行李箱上了出省的飞机。
??两人父母对于他们关系缓和那是再开心不过了，听到楚郁白江颂说打算去附近的城市旅游两天，江夏敏甚至热情地提议和他们一起去——虽然后来她工作上的事情推不掉，无奈打消了这个念头。
??于是两人还是单枪匹马，讲实话这大概是他俩第一次自己出远门，不过两个人高马大的快成年小伙子……父母放心得很。
??“最近和你爸……关系缓和点了？”候机时江颂一边给楚郁白梳了梳凌乱的头发，一边随口问了一句，手指插进有些温热的发间，有种无法描述的感觉。
??楚郁白低头看着手机，界面是订机票时的订单页——虽然他承认有点羞耻，但不得不说第一次自己出行还是有点紧张的。
??彼时江颂开口，他闻言一愣。其实没有，至少他还是没和他爸说上几句话，对于他妈的事情，他也并没有认同他爸的做法。
??其实他没有仔细想过为什么在别人看来，他和他爸的关系缓和了……“可能我最近突然觉得这种家庭纷争有点没意思吧。”
??“不想和他闹了，反正大学就考出去了，谁理他。”他斟酌半天回道，觉得这是个合适的理由。
??江颂一会才点点头，揉揉他的发顶像是安抚，却博得楚郁白一声无奈地笑：“发什么呆呢？我没事，倒是你前一秒给我梳顺头发，下一秒给我揉乱是什么意思？”
??“……”江颂一秒回神，脑子里反应了一番这人的转移话题，撇开脸笑起来。
??好像是会有点担心这人为了迎合喜欢自己的心态，去选择性遗忘曾经的情绪。
??——好在没有。
??只是他感受得到，楚郁白对于他的一些微小的情绪感知越发敏锐了，开端是在表白那日唐突询问他的过去——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总归是该夸。
??过了很久，他们登机后而飞机都要起飞了之前，江颂扯了扯楚郁白的衣袖。
??“喂，之前说的大学考出去，一起吧。”
??“好。”
??楚郁白没有奇怪为什么江颂突然说起这个话题，做出了一个对一年以后的规划。
??他只是答应了，像完成一个承诺。
??旅游其实没什么新鲜，人比较新鲜。
??楚郁白发现江颂这人吧，不爱拍照，却喜欢拿个本子涂涂画画点风景——他之前从来没注意过，原来这人还有点画画天赋。
??他笑着调侃：“不显山不露水的江大画家，如果不是和你出来玩，这项绝技是不是对象也没办法知道？”
??江颂笑骂，手上的动作不停，“行了少噎我，这几年画的少了，之前还是有点本事的。”
??他铅笔速涂了一副今早上两人逛过的古楼，心不在焉地甩给了楚郁白，“喏，凭记忆画的，不准。”
??准不准不知道，但是很好看的。
??楚郁白暗自评价……
??当然虽然江颂不爱拍照，还是被楚郁白强行逮着拍过的。
??楚郁白是记录主义，有点意义的事情都可以随时随地留下点东西。
??所以他拉着江颂去景点拍照打卡，相机打开之后却有些拘谨的站在镜头前。
??被他临时喊过来帮忙拍的路人摸不清他俩要的效果，连按好几下快门，拍下的照片其实没几张特别好看的。
??但楚郁白挺喜欢，因为照片里江颂笑得开心——挺有意思，这个不愿意拍的拍出来竟是最好。
??他俩的手自然地垂下，在外人视角是有些微妙的缠着，实际是两人只手背相贴——仅够手背上温和的温度缓缓传递。
??不过是《我们俩》里那句词：
??“第一张照片，不太敢亲密的。”
??——这确实是他们的第一张合照。
??*
??楚郁白翻着手机相册，有些震惊地数了数一个假期拍下来的图片。
??“江颂，没想到啊，你被我押着拍了六十几张照。”他抓过在一旁收拾开学书包的人，眉飞色舞地给他翻了翻相册。
??江颂这个假期被他抓拍照抓得麻木，此时无奈点头：“嗯对，屈服于摄影师的淫威。”
??楚郁白不理他半死不活的语气，看着满满当当的手机相册有点喜滋滋。
??从初三开始算起，他好像很久没有过这么浓烈的记录欲了——能捡回这种可爱的习惯，确实很不错。
??“这是你对日常有了兴趣。”江颂听他讲时，纵使假期过于频繁的拍照让他有点PTSD，仍然有些欣慰的笑着回应，“很好啊。”
??楚郁白耳根有点红，他小心地捂了捂。
??不知道是不是开学的临近让现实的存在感高了起来，楚郁白觉得自己度过的一整个浪漫主义假期是真的接近尾声了。
??因为他想到了假期刚开始——也就是表白时江颂的问题。
??他问他：家庭会怎么看待他们的关系？
??长久一来，他不觉得这种问题值得挂怀，今天想起来却觉得有点微妙。
??所以他也问了江颂。
??“江颂，我们会要出柜、向他们坦白吗？”
??“……”江颂平静地看着他，像是不知道作何回答，索性点上一支烟，夹在指间晃荡。许久才道：“目光长远啊……就这么笃定我们会在一起很久——到那个时候？”
??楚郁白一时语塞，觉得这个先前抛出问题如今却忘的一干二净的人非常离谱，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回他的话：“说什么，我觉得可以。”
??还是有几分不满的。
??江颂莞尔，在纸巾上断掉一段烧完的烟灰，“那就可以。”
??“不用管他们，想那么多做什么？”
??“我们想做什么都可以的。”
??楚郁白还是有点发愁，眉头微微拧着，像是在好好思考对策。
??——江颂知道他就是在认真想，便有些好奇地凑近了些。
??两人额前不太服帖的碎发翘起，有趣地纠缠在一起，有点分不清你我了。
??“想不出来。”半晌，楚郁白一拍床沿。
??“到时候私奔吧。”
??江颂噗嗤一声笑出来。
??“小鬼，就你还私奔……”
??他的停顿是绵长的深呼吸，又像有几分爱怜的叹息：
??“想以后没意义的。”
??“来吧，先来接个吻吧。”
??片刻，尼古丁气息溢满了楚郁白的唇舌。
??他微微阖眼，直觉有些迷离。
??——好像又一次在那片尼古丁中上瘾了。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以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