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喜欢而已》梁小羽

15、考验

　　“妈，拖鞋给你放床底下了啊~”
　　“嗯”
　　“现在赶紧喝点水，医生说有尿了就去做核磁”
　　“好，你把水递给我”
　　“我刚刚来的时候看过了，听别的病人说，医院卖的东西都贵，你先呆着，我先去附近买些住院的东西啊，我想一下啊，尿盆、隔尿垫子、拖鞋、纸巾，纸巾算了，我带了，正好我再买些水果，您想吃什么呀？这季节，还是橙子和火龙果吧，都是促进消化的”
　　“都行，你看着买吧”
　　“好咧，我先帮您收拾一下啊……”
　　叮叮咚咚的声音外加肚子的饥饿感慢慢将梁文静再次唤醒，原来隔壁床又住进新的病人，病房的灯也全都被打开，梁文静慢慢睁开眼睛，许知行的脸缓缓变得清晰，病房并不明亮的灯光，不似白昼的刺眼，也不及夜晚的幽暗，它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他脸庞的轮廓，为他披上了一层淡淡的、神圣的光辉。在这逆光的灯下，他仿佛置身于一个静谧而神圣的空间，周身环绕着温暖而柔和的光芒，就像是被圣光轻轻拥抱的使者，就连每根头发丝都散发着独特的魅力，美得不可方物。
　　啊，这一幕简直太养眼了。梁文静忍不住在心里感叹。
　　“感觉怎么样？”大概是担心梁文静听不清楚，许知行凑地很近，随着他靠近，一股温热的气息不经意间拂过她的面颊，带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触感。
　　“嗯…还行…咳咳……”
　　许知行将吸管放入矿泉水中，递到她唇边，“温水，你先润润喉咙”
　　梁文静抬眼看向他，不知道要不要接受人家的好意。但此刻的她渴的嗓子如同刀片一般，根本没有自理能力，在他殷切的目光下，张开嘴叼住习惯，一口气将整瓶水都喝了个精光。
　　“饿了吧，想吃什么？”许知行语气温柔地说。
　　“我记得医院好像可以订餐”
　　“的确有订餐，但现在晚餐时间已经过了，你现在不适合吃不好消化的东西，我买了小米粥，你要不要先垫一下？”
　　睡之前她记得好像拜托护士小姐帮她请护工来着的。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早就习惯不依靠任何人，突然要接受别人的好意，让她本能地想拒绝，因为她清楚如今的她真的没什么能回报别人的。
　　大概护士小姐太忙忘了，一会儿要是她过来再提醒一下吧，梁文静躺回去，很快接受了这个现实。
　　“现在还是温的，一会儿就凉了，你不吃就该浪费了”许知行继续坚持。
　　“谢谢你，我坐起来吃吧”
　　“我帮你！”
　　许知行起身突然抱着她的头，轻轻地帮她将身体挪在正中间后，一点一点地摇动装置一边询问她的感受，一边将她抬起。不过她手术的部位靠近腰部，根本不敢使劲，才抬高一点点，便疼地满头大汗了。
　　“我帮你垫一下，你侧过身体吃怎么样？”
　　“好，谢谢”尽管非常麻烦又觉得不好意思，梁文静也只能硬着头皮接受这份好意了。
　　许知行拿着毯子将手伸进被子，拖着她的背小心地一点点帮她侧过身体，将毯子垫在背后，他压低的身体混合着许知行身上特有的气息，再加上他的手接触时酥酥麻麻的触感，让梁文静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一股莫名的紧张感悄悄爬上了心头。
　　“我……”梁文静艰难抬起沾满胶条的手，按住他的手，手指捏住勺子，眼睛却忍不住看向他，“我自己吃”
　　大概是侧躺的角度有些刁钻，梁文静眼睛很难聚焦，舀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许知行笑着接过勺子，喂到她嘴边。
　　大概是她自己心虚，梁文静总觉得他看她的眼神带着温度，他凝视着她的眼神，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辰，既遥远又近在咫尺。
　　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她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所有的思绪都暂时飘散，梁文静她不由自主地张开了嘴，缓缓接纳了那勺温暖而细腻的粥。
　　人和人之间的冷淡与疏离，随着时间的推移和亲密接触，渐渐地，那些曾经坚固的隔阂开始瓦解，不经意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她心里种下，一点点经过雨露的滋润，逐渐发芽，慢慢将枝叶舒展开来。
　　“还想吃什么吗？我现在去买”
　　“你吃过了吗？”梁文静反问他。
　　“还没有，但刚刚买了不少，我们一起吧”许知行跟变魔术一样从一边提过来一大包外卖袋子。
　　“你买了什么？”梁文静好奇地问。
　　“有三鲜馄饨、云南米线、桂花糯米糕、小米粥、红豆粥、皮蛋瘦肉粥、还有几个小菜。要是都没有你爱吃的，我再去买”
　　听起来都是比较清淡的。
　　“那馄饨吧，还有糯米糕”梁文静眼睛略过食物，看到了床头的放的绿菊，“春水绿波、绿朝云、绿牡丹还有汴梁绿翠，一般人送病人都不会送这种花的……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绿菊？”
　　听到肯定的回答，许知行的脸上忍不住泛起涟漪，“我都是根据自己的喜好买的，你喜欢就好”
　　三鲜馄饨、云南米线、桂花糯米糕、小米粥、红豆粥、皮蛋瘦肉粥全都是她爱吃的，连买的花都是她这个季节她会买的，两个天差地别的人爱好如此相似，这世上真的有如此命运般的巧合吗？梁文静不确定地看向他，但很快也放弃了猜想。大概是从很久以前开始，关于很多事情，她都在思想上产生了惰性，对别人没有任何八卦的想法，对自己更我漠不关心，总是遇到事再去解决，好像也会被动去应对，但对于结果，全部都无所谓，好像只要不对任何事抱有期待便能平静地接受失去任何东西，反正她都不在乎。
　　填饱肚子，帮她漱口擦脸后，隔壁病友也做完了检查，陪床的女儿拉开简易床，关上灯，拉上帘子躺下来准备休息了。
　　许知行也帮她拉上帘子，自然地拉开折叠床躺在一边。
　　“睡了一整天，你还能睡地着吗？”许知行做起来靠近她在她耳边窃窃私语。
　　隔离的空间里，只有两个人。唯一的光源便是床头昏黄的灯光，许知行的脸半隐半现在阴影中，光影交错间，他的五官显得更加立体而深邃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身体的不适缓解很多后，梁文静的神经大为放松，侧过身体与他开玩笑。
　　许知行忍不住笑道，“睡觉这种事如果靠努力就能成功，就没有那么多人失眠了”
　　看着许知行熟练地铺床叠被的样子，梁文静忍不住问出心中疑惑：“许知行，你遇到什么事了吗？我看你哭过”
　　他的手突然在空中凝固，动作戛然而止，那一刻，空气中仿佛凝固了所有的情绪。她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先是迟钝地愣在那里，眼中闪过一丝不解；紧接着，那份不解迅速转化为错愕，仿佛刚刚意识到什么重要的信息被遗漏；随后，一丝怒气悄然爬上心头，嘴角微微抿紧。然而，这怒气并未持续太久，很快就被一种深深的无奈所取代。许知行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柔和下来，望向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最终，她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吗？我...我在担心你。
　　“担心我吗？”梁文静有些意外，“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他看起来有些受伤，样子有些可怜。
　　“你好，朋友”梁文静伸出手，“正式介绍一下，梁文静，来自鱼米之乡的H市”
　　许知行微微一愣，被这突如其来的友好所打动，脸上的错愕转瞬即逝，他迅速调整了自己的情绪，仿佛也被这份热情所感染，同样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梁文静的手。
　　“许知行，同样来自鱼米之乡的H市”
　　两人相视一笑，那一刻，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名为“友谊”的温馨气息。
　　嗡嗡嗡……许知行的手机响了，他本来不想接，但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以后赶紧接了。
　　“知行啊，你去哪里了？你妈说想吃凤梨，你去买点吧，要是买不到你去进口超市看看哈，不要买罐头。对了，顺便再买些湿纸巾”电话那头的父亲不客气地吩咐道，根本不管现在是什么时间。
　　“你若有事就先去忙吧”
　　“我……出去买点东西，你需要带什么吗？我给你买”
　　“谢谢，我住院前需要用的东西都买了，就放在那边的柜子里”
　　许知行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打开衣柜以后心情有些复杂，原来梁文静所谓的什么都带了所指的内容不过是一大包切片面包、三盒常温牛奶，还有3瓶矿泉水以及一支牙刷、一支牙膏牙杯，还有一双拖鞋，除此以外别无他物，与隔壁床几乎要把整个家都要搬过来塞得满满当当的架势形成鲜明对比。
　　许知行将拖鞋取出，弯下腰整齐码在床边，帮她关上灯，再从抽屉里找到手机，刚好放在她手可以摸到的地方，叮嘱道，“有事给我打电话，我一会儿就回来”
　　“许知行，这么晚了，你直接回去休息吧”
　　“我不放心你”许知行怕吵到别人，压低的声音就如同压低的情绪一般。
　　他看她的眼睛干净清澈，似在恳求又似在说些什么，仿佛蕴含着一种魔力，能够穿透人心的壁垒，直抵灵魂深处。那些话，那些原本想要脱口而出、用以拉开彼此距离的话语，此刻却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怎么也说不出口。
　　黑暗中，直到听到关门的声音，又隐约听到他脚步声渐行渐远，梁文静长舒一口气，试图缓解脸上的热意。
　　太犯规了。
　　这人是老天派过来考验她的意志力的吗？

　　许知行开着车找了好几家超市才找到母亲爱吃的纯甜无酸的凤梨，看着琳琅满目的货架，许知行按照梁文静的喜好每样水果都买了一些，又七七八八买了些女孩子会用到的袜子、保暖棉鞋，保暖帽子还有围巾、暖水袋还有保温杯、毛巾、洗手液等，要不是两只手提不下，他还能抗更多。火急火燎地赶回来，先搬到母亲的病房以后，却被父亲告知因为去的太久母亲已经不想吃，让他放下东西就将他赶了出来。
　　许知行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十一点多。轻手轻脚地重新摸进梁文静的病房却发现，刚刚自己铺的折叠床上有个中年阿姨躺在一边玩手机。阿姨见到许知行提着大包小包过来，赶紧起身接过放在一边后示意他出去说话。
　　“小伙子你是来看那个姑娘的吗？”
　　“是”
　　“哦~~”阿姨一边上下打量他，事实证明不管哪个年纪的女的看到帅哥，嘴角的笑都压不住，“我是刚刚过来陪床的护工，她刚刚吃下药已经睡下了，你明天早上再过来看她吧”
　　“阿姨，我是来陪床的”许知行还想再争取一下。
　　“啊？”阿姨有些犹豫，又反复看了看他，虽然这人看着不错，但这世道什么变态都有，梁文静付了钱，她就有责任照顾她，可不能不明不白被什么男人占了便宜，本着负责人的态度拒绝了她“姑娘没说有人陪床啊，她要是晚上想起夜，还是女人伺候方便一些”
　　“那行，那真是麻烦您，您去休息吧，我坐在一边就好”
　　“你要坐一边？坐一夜吗？她都睡着了，根本不知道你在这里的”一般人若是对别人好，恨不得在面前显摆，方便挟恩图报，阿姨还真没见过这架势。
　　“嗯”许知行心里挂念她，再次进来以后，小心地坐在床边，生怕动作太大惊醒了沉睡中的她，或是让她感受到一丝不安。坐定之后，他不自觉地轻轻呼出了一口气，那口气中夹杂着在外奔波的疲惫、心中的紧张与见到她后的释然。这一刻，对他来说，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只有她均匀而轻柔的呼吸声，在他耳边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