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踪》猫cat

9、第 九 章

　　“倩啊，”萧咏倩闻声抬头，就看到辰岚一张谄媚的笑脸越放越大，“我请你吃饭啊。”
　　萧咏倩不自禁的抖了下，莫名的感到有点冷。嗯，自习室的窗户开着呢，不过外面阳光无限明媚……想必是穿的单薄了点吧。
　　“不用客气了，”萧咏倩往椅子背上靠了靠，试图与那张此刻正媚的让人发寒的大脸拉开些距离，“我的钱包还养的起我。”
　　“哎，不要那么冷淡嘛。”辰岚说着又凑近了一点，一张笑脸笑得更如鬼魅般妖异，“今晚有时间吗？”
　　萧咏倩咽咽唾液，身背抵着椅背，已退无可退。扯起一边的嘴角，苦笑：“辰大小姐的鸿门宴，我恐怕消受不起啊。”
　　“你躲那么明显干什么？”辰岚叉腰佯装愤怒，“我是要请你吃饭，又不是要吃了你！”
　　“你一脸的奸邪，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鬼主意。”萧咏倩拿手指戳辰岚的眉心，“说！你这次又想柺我干什么？”
　　辰岚“嘿嘿”一笑，那张脸又越发谄媚了起来。“看出来啦？其实也没什么啦，就是想请你帮个小忙。”
　　萧咏倩白了她一眼，不相信的撇撇嘴：“小忙会让你这付德行？就光凭你脸上这笑容的诡异指数，这忙就小不了！”
　　辰岚一楞，又堆上她那谄媚异常的笑容重复道：“倩啊，我请你吃饭啊。”
　　萧咏倩闻声又是一哆嗦，“行了行了，我鸡皮疙瘩都不够掉的了。说吧，你又有什么事想利用我了？”
　　辰岚微微一楞，转目，继续谄媚的笑：“你看，时候不早了。咱先吃饭去吧，边吃边聊。”
　　“我不饿，先是先说好了。免得到时候卖了我都没处赎身去。”萧咏倩低头在摊开的书页上插入书签，眼角瞥见辰岚脸上有隐隐的挫败神色。
　　“你个老狐狸。”辰岚冲她皱皱鼻子，吐吐舌头。
　　“过奖过奖。”萧咏倩笑眯眯的回道，“道行浅薄，还小着呢。”

　　夜晚清凉的秋风从湖面上吹过，带着丝丝湿腻的水氲。萧咏倩与辰岚绕着学校那个名字土的掉渣的人工湖边溜了一圈又一圈，路遇鸳鸯无数。两个女孩之所以在华灯初上的时刻选择绕湖运动的原因很简单——任谁吃的太撑都会运动一下促进消化的。当然，这是对于萧咏倩来说的。而辰岚，当然是因为有求于那位吃撑着的才不得不跟着一起动的。
　　“怎么样啊？”辰岚拉着萧咏倩的胳膊，拖长声音问。
　　“什么怎么样啊，你这叫自讨苦吃！”萧咏倩白她一眼。
　　“我好话都说了，饭你也吃了，这忙你倒是帮与不帮？”辰岚杏眼一瞪，脸上带着薄怒。萧咏倩知道那是装出来的。
　　“你一顿食堂就想打发我啊？”偏头，又是一记白眼。
　　果然，辰岚那三分怒挂了还不到五秒钟就又换上了那七分谄媚：“好倩倩，你就帮帮忙陪我这一回啦。就当是晚上散步好了，今晚天气挺好的，也不冷……”
　　“呸，”萧咏倩也学辰岚方才的模样扮起了愤懑，“我大晚上的跑那犄角旮旯里散步去？白天看人看不够晚上再赔你去见鬼？”她转身面对着辰岚，伸直食指点着后者的胸口一阵数落，“你啊，就是改不掉这坏毛病，总喜欢逞口舌之强！既然害怕就不要接受他的挑衅，搞什么试胆探险，定什么赌注！”
　　“不争馒头争口气！”辰岚双手叉腰，作大义凛然状。
　　“你……”萧咏倩语结。这什么跟什么啊？
　　“你是没看到他当时那表情，”辰岚继续愤愤不满的说，“摆明了看不起我！”她一摆头，又作不屑状，“我若是不接受战书，岂不被人当成是胆小怕……嗯……鬼之人了！”
　　萧咏倩无力的叹气，低喃：“你不怕，你不怕还非拽上我干什么啊？”
　　辰岚知道她是刀子嘴豆腐心，复又环上萧咏倩的胳膊五分谄媚，五分恭维的笑。
　　“我知道你是唯物主义者，向来不信那些鬼神乱力。”
　　“少给我扣高帽子。”
　　“就当陪陪我啦，用不了多长时间的。好不好啊？”辰岚开始改变策略软磨硬泡，“等改天我一定请你吃顿好的。不去食堂了，地方随你挑！”
　　萧咏倩又抛给她一记不相信的白眼：“超出预算的部分我还得自个儿掏对吧？你当我是你那个单纯好骗的阿兵哥啊。”
　　辰岚见其目的已达成，脸上的谄媚早已换成了灿烂，“咏倩才不好骗。咏倩精着呢，精得就像只小狐狸。”
　　萧咏倩没好气的瞪她一眼。
　　“哎，我总觉得，你那个叫什么什么的同学，这次的提议好像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陆一鸣。”辰岚歪歪嘴角又重申了一遍那人的名字，“我管他葫芦里装的什么酒呢！反正，这次我倒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辰岚很用力的哼了一声，掳起袖子拉开要大干一场的架势。萧咏倩看着她一脸的跃跃欲试状，又是一声无奈的轻叹。
　　“辰岚。”
　　“嗯？”
　　“我有点渴了。”
　　热血少女一愣，继而了然，一脸哀怨的掏出钱包。
　　“好，你想喝什么，尽管点！”
　　（小狐狸法则第一条：敲诈也是一门技术。）
　　“辰岚。”
　　“嗯？”
　　“你跟那个陆一鸣同志约定的时间是几点？”
　　“今晚10点啊。”哀怨少女不明所以的眨眨眼，“怎么了？”
　　萧咏倩低头看看表，“还有两个多小时呢。”抬头，露出一个温柔无害的笑，“我们去哪儿消磨一下时间吧？”
　　“好啊。”无知少女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问，“你想干什么呢？”
　　“我们去图书馆看碟吧。”萧咏倩一脸纯良的说，“有部片子我早有耳闻一直没机会看——”
　　无辜少女毫无戒备的问：“什么片子？”
　　“午夜凶铃。”
　　（小狐狸法则第二条：恐吓也是门技术。）

　　夜。
　　黑夜。
　　月黑风高夜。
　　两个娇小柔弱的影子被昏暗的路灯拉长，像两个比例失调的纸人，被贴在深色的沥青路面上。萧咏倩和辰岚一路逆着人流的方向走，起先还有不少下晚自习的学生，或三五成群叽叽喳喳，或两双两对依依我我，或单人独骑行色匆匆。两人逆流而上，越走人越少。周围的喧嚣逐渐褪去，连秋夜的晚风似乎也变得稀薄起来。偶有几个夜游的学生，像做贼似的，从身边溜过，疾步如飞，了无声息。
　　越往前行，路灯的间距变大，灯光也越发的昏暗。第三餐厅早已关门，坚硬呆板的双层主体裹藏在黑暗中，竟显得比平日高大森然。薄弱的路灯光照不进那片片被白日的油污熏染的玻璃窗，只在表面甩下几滴明暗的光点，更让那分浓黑变得如耀石般泛着墨色的光晕。也让那白日里平凡单调的餐厅染上了一层鬼魅的阴森。
　　“又不是毒贩交易，杀人抛尸的，你说你们为什么非得选这么个背人的地儿啊？”萧咏倩边走边发牢骚，“这黑灯瞎火的也不怕遇上个劫道的！”
　　“不怕不怕，不是有你呢。”辰岚拉着萧咏倩的胳膊，讨好的说，“你不是跟你哥学过擒拿拳么？”
　　“哎呦，我这细胳膊细腿的能擒拿住谁啊？”萧咏倩怪声怪气的说。
　　“反正我是不想让我们宿舍那些八婆看到啦，要让她们看到我跟陆一鸣大半夜的在校园里逛荡还指不定她们能编排出多少好戏来呢！”
　　萧咏倩冷哼了一声，刚要再开口，就看到从三餐角落一阴影处出走出来一个人，高高瘦瘦的轮廓，看不清楚面容。
　　“辰……岚。”对方颤巍巍的声音显然是刻意的，同时配合着一束手电筒的光线从下而上照亮一张普普通通的脸，明暗交替的光影使得那张唇角的弧度变得扭曲怪异。
　　辰岚不意外的惊叫一声，收紧双臂紧紧抱住了萧咏倩细瘦的胳膊。
　　“哎呦，你轻点，这不是木头梆子，我的胳膊都快被你拧断了。”
　　对方似乎才注意到萧咏倩的存在，手电筒的光滞了一下，便毫不客气的扫了过来。
　　萧咏倩偏头抬手避开刺眼的光线，并借机敏锐的捕捉到了男生脸上一闪而过的神态。
　　“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萧咏倩暗想，嘴角不自觉挑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看来今晚我这个灯泡可比那手电管用了。”
　　“你是……”陆一鸣短粗的眉毛蹙起。
　　“萧咏倩，计算机系的，跟辰岚同级。”萧咏倩不卑不亢的说，黑白分明的双眸直视对方的眼睛，反倒将对方看的有些闪躲起来。
　　“她是我的好姐妹。”辰岚抬起一只手捋了捋额前刘海以掩饰方才的失态，而另一只手却仍旧缠着萧咏倩不放。
　　“嗯，她对那个‘死人塔’的传说也很感兴趣，所以非要跟来一起看看。”
　　辰岚处变不惊的扯着谎，换来萧咏倩颇有些咬牙切齿的一瞪。辰岚缩缩脖子冲萧咏倩抛出一个可怜兮兮的“拜托”眼神。
　　萧咏倩无语，转头便看到男生脸上不屑的神情，在电筒晦暗的光晕中异常扎眼。
　　辰岚说的没错，这个叫陆一鸣的家伙此刻的表情，确实惹人厌的很！
　　“无所谓啦，”男生耸耸肩，“我们走吧。”

　　医学院第五教学楼属于十年前那批扩建时所盖的楼群之一。与它毗邻的北面是几个零星保存下来的战前老建筑。有泥瓦青苔的民居，隐匿在绿叶虫鸣之中，别有一番怀旧的情趣。也有砖混结构的二三层小楼，斑驳萧索的主体却见证了历史的沧桑，现今大多都只作为仓库使用，只偶有几个还在继续服役——萧咏倩众人此行的目的地便属于其中之一。而五教的南面，则是近几年新建的综合性教学楼，气派的钢筋混凝土架构，敞亮明净的大玻璃窗，先进的教学设施，无一不体现出令人惊异的腾飞，也透出现代的喧嚣虚浮。
　　南北两厢所形成历史差异，反倒让夹处其间的第五教学楼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了。
　　“晚上从教学区通向老片儿区的铁门会锁上，所以我们得先从103教室的后窗翻出去，然后绕过东边的那片菜园子，从第三仓库楼的后面穿过去。这样虽然绕了点，但总比翻墙爬栏杆的强。”陆一鸣在教学楼门口站定，沉着冷静的向萧咏倩跟辰岚诉说着他的行动计划。
　　“你确定这样真能到达你说的那个……塔？”辰岚说，最后几个字有意压低了声音，以掩饰漏掉的字。
　　“当然。”陆一鸣笃定的拍拍胸脯，“我白天都已经验证过了，这条路线是到达死人塔最可行的路线！”
　　“原来是早有预谋的啊。”萧咏倩想，唇角却掀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带着些许的不屑，“倒难为他还煞费苦心的事先踩点。”
　　还是陆一鸣在前面带路，三个人做贼似的溜进教学楼，直奔一层最东头的一间教室。103教室不大，里面上自习的学生早已散尽，只剩一个勤工俭学的学生在那里打扫卫生，将刚扫起来的纸屑杂物装到垃圾袋里。那学生懒懒的扫了一眼刚进门的三人，面无表情的丢下一句“桌洞里的书都收到楼管那儿去了，要找去门口传达室。”便径自提着手中的袋子出去倒垃圾了。
　　敢情是将他们当成占位未果来寻书的学生了。
　　陆一鸣待那个打扫卫生的学生走远，才冲辰岚狡黠的一笑，向教室后面走去。他拉开其中的一扇窗户，攀爬上窗沿，躬起身子钻了出去，然后转身，在窗户的另一边冲辰岚招招手。
　　辰岚扭头探寻的看了眼萧咏倩，第二个走到敞开的窗边，双手撑着冰冷的水泥台面，抬腿很不雅观的跨坐在窗棱上，又费力的将另一条腿也挪出去，然后一摆头，忽视掉陆一鸣伸过来的援手，直接跳了下去。
　　萧咏倩无奈的耸耸肩，轻叹一声，最后一个走到窗边，单手借力，纵身姿态轻盈的跃了过去。
　　无月的深夜，幽静，冷凄。秋天的夜，多加了一份萧索，飒飒的风，吹飘着落叶。三人在如墨般浓重的夜色中行进，起先是一小段水泥路，行了没几步便变成了碎石小路，再走就只剩了泥土地了。他们站在陆一鸣所提到的那个菜园前，松软的泥土如地毯般掩没了细碎的脚步声，似乎连虫鸣声也一并吞噬了。萧咏倩突然想到古人常用“月黑风高”来描述不干好事的夜晚，倒真应了眼前的景了。在这片开阔的菜园四围一个路灯都没有，而周遭零星的几幢当作仓库的旧楼房也早已酣然入梦，透不过一丝光亮。眼前的一切都被裹藏在浓浓的黑暗中，只有领队陆一鸣的电筒光在深邃的地面上跳着鬼魅的舞步。
　　“月黑风高杀人夜，古刹寒鸦鬼泣时。”萧咏倩头脑中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不自觉的低吟出声。声音不大，但也足够让紧贴她身旁的辰岚听得一清二楚了。
　　辰岚一缩脖子，怨念的掐了下萧咏倩的胳膊，引得后者吃痛的一声轻呼。
　　“平时没见你这么文学青年啊。”辰岚咬牙切齿的说，“这回儿少给我整这些冷飕飕的对联！”
　　一直在前带路的陆一鸣突然转过身来，手电筒的光又一次很不礼貌的扫过两人的脸。
　　“嘿，知道么？我听说啊，那个死人塔现在还在被当成解剖的教学楼使用，医学院的……”他后面的半句就突然卡在那儿了，就像是猛然被人勒住了喉咙，发不出半点声响。
　　萧咏倩正疑惑间，还未及开口，左手臂处蔓延的痛感便作出了解答。
　　她眉头微皱，吃痛的转头，就看到昏黄的电筒光下，辰岚的面容惊惧异常。
　　“鬼……火……”这断断续续的两个字就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仿佛勒住陆一鸣的那双无形的手此刻又缠在了辰岚细长的脖颈上。
　　陆一鸣侧身，萧咏倩转头，两人不约而同的顺着辰岚惶恐的视线看去。远处，菜园的深处，一簇明黄的火焰跳动，在这漆黑的辨不清上下左右的虚无空间中就有如鬼魅般漂浮着。
　　“咿呀——”尖锐的一声惊叫，却不是辰岚发出的。
　　下一秒，那团鬼魅之火又突然消失了。

　　萧咏倩被辰岚拉着在明暗不定的路面上奔跑，电筒微弱的光在黑暗中跳着狂乱的舞步。几分钟前，当辰岚的惊叫响起的时候，她们身边就早已不见了陆一鸣的影子。萧咏倩只来得急捡起陆一鸣掉落在地上的手电，便被辰岚连拖带拽的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狂奔。
　　电筒经刚才的一摔，似乎元气大伤，光线也弱了许多，只能勉强照出脚前的路面，不致绊倒。但要想辨明方位却也着实困难了些。当萧咏倩被辰岚拉着最终跑回到她们出发的那间五教103教室的后窗时，不禁惊叹于辰岚竟能在这种非常状态下小宇宙爆发，在那黑灯瞎火中单凭直觉的找到来时的路！
　　窗户洞开着，里面是同样深不见底的浓黑，深沉的似乎将凛冽的夜风也一并吞没了。但萧咏倩很清楚的记得，十几分钟时前，当他们三人离开的时候，窗户是被虚掩上的，只留一条缝，为的是不被那个打扫卫生的同学发现。另一方面，也为他们的返回留了条后路。
　　有人在她们之前打开了窗户！
　　教室外的地势要低于室内，所以从萧咏倩她们现在所处的这一侧来说，窗台的位置便比先前高出了许多。萧咏倩费了好大的劲才将抖抖索索的辰岚给弄进去。眼前的103教室完全可用一片狼藉来形容。在电筒昏黄光晕所及的有限区域内，处处可见凌乱翻倒的桌椅，就像是曾有一只发了疯的野猪经过，发足狂奔，横冲直撞。
　　教室的门同样大敞着，如同刚才的那扇窗一样，露出黝黑狰狞的大口，静静的等待着猎物的陷落。
　　辰岚此刻突然变得安静异常，她紧紧箍着萧咏倩的胳膊，身子紧贴着她，好像要将整个人都融进对方纤细的身影之中。
　　萧咏倩牵着辰岚出了教室，蹑手蹑脚的穿过长长的走廊，脑子里却在一刻不停的琢磨待会儿见到门卫室的楼管要怎样解释她们为何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锁门后的第五教学楼里。
　　萧咏倩还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就已经走到了楼门口，却不期然的发现教学楼的大门也洞敞着，而亮着灯的门卫室里空无一人。
　　萧咏倩眨眨眼，偏头，看了眼如树袋熊般赖在她身上的辰岚，又瞅瞅外面了无人迹的空荡大道，决定还是抓住机会走为上策的好。
　　这次换萧咏倩拉着辰岚在校园里疾走了。出了五教之后的道路都是平坦宽敞的柏油路，清冷寂寞。两旁单调如一的路灯此刻却给人一种温暖无比的感觉，就好像那轻柔的浅黄亦能驱散夜风的寒凉。辰岚似乎缓和了点，不再像方才那样紧张，环着萧咏倩的手也渐渐松了些力度，不再勒得她生疼。
　　她们刚一拐过第三餐厅的转角，就看到不远处路灯下立着一人，背对着她们，看不到面容。那人一手扶着灯柱，一手撑腰，上身前倾，略向下弯曲的背像在合着某种频率上下浮动着。然后，一种粗砾带喘的声音在空旷的校园里弥散。
　　“臭小子，下回让我逮着你，绝饶不了你！”
　　萧咏倩了然。那个洞开的窗户，103教室内的一片狼藉，大敞的五教楼门，空无一人的门卫室，以及路灯下这个弯腰粗喘，满腔愤愤的中年人。她不由抿嘴轻笑：倒难为那个弃她们于不顾独自逃跑的陆一鸣，在遗失了手电的情况下，竟能抹黑比她们先一步回到了五教。也多亏了他，才“帮”她们引开了门卫。
　　但她们侥幸躲开了五教的楼管却避不开宿舍楼管的盘查，因为当萧咏倩和辰岚回到宿舍楼的时候已过了熄灯的时间，要不想在外面侯到天亮就不得不硬着头皮去敲门。楼管阿姨显然是正准备洗洗睡下，慢吞吞出来开门的时候一条毛巾还搭在脖子上。她眼神古怪的瞥了眼萧咏倩跟辰岚，然后对两个女孩子过了宵禁时间还在外面游荡的行为进行了一通语重心长的教育。

　　萧咏倩躺在上铺，大睁着眼睛定定的瞪着黑暗中虚无的一点，就好像那锐利的视线能穿越这重重黑雾，牢牢锁住那潜匿其后的异兽，又像是什么也没看，只那样徒然的大张着一双明眸发呆。
　　萧咏倩此刻正处于一种亢奋的状态，明明倦得很，却又久久不能入睡。她现在满脑子里都是几小时前的那一幕幕，一场场，就像过电影似的，被人按了循环键，一遍一遍的重复着。
　　擦身而过的晚归学子，鬼魅暗沉的第三餐厅，昏黄灯光下陆一鸣厌俗的鬼脸，103教室里打扫卫生学生的恹恹一瞥，如空了双眼的教室后窗，粗糙的水泥路面，硌脚的石子小径，触感轻柔如地毯般的土地，轻轻一嗅，似乎还带着些微湿湿的泥土的轻香。然后，就是黑暗中陆一鸣兀然的半言辄止，明晃下辰岚惊恐骇然的神情，以及，那远处菜园深坳里那一小团张狂恣意的火焰，如西方翼龙喷火的眼睛，透着丝邪恶，如幽冥之舞，蕴着股诡谲。
　　那团鬼魅之火……她无声的呢喃，转侧了个身。因为注意力始终专情于脚下以防在黑暗中摔倒，所以她并不知道那簇鬼魅究竟是何时出现的，但她却清楚明晰的知道它是何时消失的。就在陆一鸣杀猪般的惨叫声响起后的一霎那，火焰便突然消失了！迅速的她还未来得及辨明那是不是幻觉，还来不及揉揉眼睛，那里，便重又归于虚无的黑暗了。
　　她一声轻叹，又转回身，继续盯着眼前的虚无黑暗。她承认，刚开始的一瞬她确实是有些被吓到了的。那簇火出现的太突兀，又消失的太突然。当她看到那团火的一刻是愕然的呆滞，而当那团火焰不见了的一刻却是真真实实的感觉到了心跳漏了一拍，就好像有异物从心口一下子弹到了嗓子眼里。但那恐惧只是一瞬间，就如同那神秘的火焰一样转瞬即逝。惊诧过后她没有尖叫没有逃跑，心胸脑际更多的是被想一探究竟的强烈好奇心所充斥。但就在她抬起右脚还未迈出的时候，便被辰岚的一双铁手给桎梏住。下一秒，身体便受动的饶左脚原地转了个圈，右脚落在了相反的方向。
　　她又是一声轻叹，辗转。今晚，噢，不，是昨晚发生的一切都让她始料不及，措手不及。“鬼火”出现的地点太远，不足以区别那是何种因素生成的。“鬼火”的体型太小，不足以照亮隐在它后面的“鬼”。“鬼火”消失的太快，不足以让她思索，便被辰岚给拖跑了。
　　她第三次轻叹，再一次的转回。她当时捡起手电，确实是正准备去找寻谜底的。但她又无法忽略掉胳膊上那双冰凉潮湿的手，那双手在不停的颤抖，在不断的收紧。她只能妥协的听任辰岚拉着她一同逃跑。
　　现在，那簇她寻不到的“火”正压在她胸口，沉甸甸的，让她有一种窒闷感，堵在那儿，散不开。不对劲，有什么东西不对劲，这不同寻常的火不对劲，这整件事也不对劲，这心口沉沉闷闷的感觉更不对劲……
　　她长长的叹息。眼睛睁得久了，干了，涩了。她徒然的闭上眼，知道今夜肯定是睡不着了。

作者有话说

　　文风似乎有点不一致了……
还有，就是越来越罗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