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踪》猫cat

35、第二十九章

　　“哟，今天是吹的什么风？”配合着那句怪腔怪调的调侃，弯弯如初月的眼睛被两侧脸颊粉嘟嘟的肉推挤成了两道弧形的缝，一张胖乎乎的圆脸顿时变成了刚出炉的包子状。
　　萧剑龙从L大出来后就直奔辖区派出所。派出所门前的街道正在铺设管线，两旁的路面被挖掘机刨得一片狼藉，让原本就不算宽敞的道路变得愈发狭窄了。又正值中午时分，饥肠辘辘的觅食者们拥上街头，更让那条街道变得拥挤不堪。所以萧剑龙让小刘将车停在了另一条街上等他，然后徒步而行。走到派出所门口的时候，突然刮了一阵不大不小的风，卷起了路旁的沙土，一时尘土弥漫，行人纷纷掩面遮鼻，萧剑龙边走边思索，等沙尘扫到了脸上才察觉，动作迟缓了那么一秒，于是便被沙迷了眼。萧剑龙用右手推门的同时左手还在揉搓着左眼，牵连着另一只未被袭击的眼只能半睁微眯着，以至于他虽然找对了厚实的有机玻璃门位置却没有发现到透明的门内侧正被一个庞然大物挡着。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难猜测了。萧剑龙没有意料到会受阻，门推了一半被堵，脚却已迈出一只，身子随着惯性向前倾，于是差点将脑袋磕门上。门内的阻挡物显然也没想到会有人突然推门而入，肥硕浑圆的手上正端着一个水杯子，后背却猛不丁被门顶了下，扭头之前条件反射的一扬脖子，于是后脑勺跟身后的玻璃门来了一次暧昧互动。
　　虽只是轻轻的一碰，但耳中隐约可闻的撞击声和手中清晰所感的阻滞力都让萧剑龙立时明白发生了什么。于是还站在门外的萧剑龙作了两个动作：先是后退了半步，然后手从玻璃门上拿开。几乎是与此同时，门内侧的阻挡物也作了两个动作：先是甩掉了因方才的骚动从杯中践到手上的水，然后转身怨怒愤懑的猛然拉开了门。但当门内的被害人看清了门外的犯案人时，却愣了下。接着，在看到萧剑龙那有些微微发红的左眼和疑似水雾朦胧的眼角时（被沙子膈的），几乎冲口而出的叱喝在嘴中千回百转的溜了一圈之后就变成了那句不像问句的问句了。
　　萧剑龙的“抱歉”还没出口，抬眼看到站在门口的胖警察，警装上衣敞着怀搭在厚实的肩膀上，露出圆鼓鼓的肚子。类似正球体的圆脑袋上是一张面熟的圆脸，此刻眉眼弯弯正笑得别有深意。
　　所以，在听到对方那句同样语义不清意味不明声调猥琐的似问非问之后，萧剑龙直接省略了愧疚，转而只简短的打了声招呼。
　　“你好，大雄。”
　　胖警察原名楚天雄，周围人都习惯以“大雄”之名呼之。究原因也很容易理解——就凭那魁梧浑圆的身材，难免会让怀旧的人联想到儿时的童趣。即便偶有不知道机器猫的，也会以为“雄”“熊”同音，恰如其分。
　　萧剑龙与胖警察不是很熟络，不过见面点头之交，客套寒暄之谊。而萧剑龙在跟平辈或年龄小于自己的人打招呼时，通常会以“小”字开头，后跟姓氏，比直呼名姓，要少了几分生疏。但当某个艳霞漫天的傍晚，在一番业务交流之后，萧剑龙握着楚天雄肉感十足的右手，礼貌的致谢时，习惯性的脱口以“小楚”称呼。顿时，只听“噗嗤”一声，三步开外的电脑桌前坐着的一位女警刚入嘴的一口水全喂了键盘了。萧剑龙的视线循声而去，只见女警涨红了脸正边手忙脚乱的找纸巾擦拭，嘴角的抛物线快延展到耳朵了。
　　“萧队长，你还是叫我大雄好了。”楚天雄嘴角抽筋似的挤出一个僵涩的笑容。
　　萧剑龙愣了一下，撇头不解的看了眼一旁的肖弥，却见后者扭了脸看向另一边，那角度虽拿捏得恰好令萧剑龙和楚天雄二人都看不到他唇角的形态，却无论如何也藏不住肩膀那疑似忍笑的轻颤。
　　那天出了派出所，肖弥才笑容坦荡的解了萧剑龙的惑。“小楚——如此小言男主版梦幻的名字，实在与‘大熊’的形象不搭调啊……”

　　“有件事情我想向你了解一下情况。”萧剑龙开门见山道，在椅子上刚一落座，便有一个年轻的女警从旁递上一张纸巾。
　　萧剑龙略一怔，说了声“谢谢”，然后接过纸巾擦擦方才被风沙和手指折磨得仍旧微微发红涩痛的眼角。
　　女警微低着头，羞答答的退开了。楚天雄将一切看在眼里，一双细缝般的小眼睛笑得更猥琐了。
　　“不愧是全局警草排名第二啊。”楚天雄酸溜溜的谓叹。
　　萧剑龙装没听见，直接切入正题的问：“最近L大学是否有个学生失踪了？”
　　楚天雄愣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
　　萧剑龙又补充了一句：“名叫陆一鸣。”
　　楚天雄用肥嘟嘟的右手轻缓的摩挲着油光泛亮的下嘴唇，小眼睛眯得更小了。“没错，是昨天下午一个女老师报的案，由我接待的。”
　　“正好，我想了解一下详细情况。”
　　楚天雄细长的眼缝里有锐光一闪而过，他略前倾了肥硕的上身凑近萧剑龙，夸张的压低声音道，“难道说你们发现了——”
　　萧剑龙知道他想说什么，挥手打断道。“什么都没发现，至少到现在为止，那件失踪案的性质还未变。”
　　楚天雄眨着小眼睛看了萧剑龙一会儿，见对方没有再多做解释的意思，便耸耸肩，撂下一个简短的“稍等”，站起身走向了另一个房间。当那巨熊般的侧影隐入门框后的一霎那，萧剑龙注意到他的嘴唇快速的蠕动了几下，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正等待的时间，方才那个递纸巾的女警又端来了一杯水，放到萧剑龙面前的桌上，轻声细语道：“萧队长，请喝水。”
　　萧剑龙又是一怔，然后淡定如常的再次道了声“谢谢”。女警羞涩的一笑，礼数周到的回道：“不客气。”
　　萧剑龙有些不自在的移开视线，瞥向一边，不意外的看到楚天雄正拿了一个档案袋，从那间屋子里出来，脸上猥琐到放肆的笑容仿佛每一寸都在叫嚣着：“我可都看见了！”
　　“萧队长果然魅力无穷啊。”楚天雄挤眉弄眼笑得无比促狭。“昨天那个包被抢的美女对你也是一见钟情啊。后来还向我打听你来着。”
　　楚天雄的声音不大，但也足够方圆3米内的人听个真切。楚天雄的小眼睛闪着狡黠的光，视线一转，瞥向尚在音程范围内的另一人，果不其然的看到旁侧的女警杏眼圆睁，送回一个咬牙切齿的瞪视。
　　萧剑龙继续装暂时性失聪，起身径直从楚天雄的手中抽走档案，然后坐回原位开始翻阅整理成文的档案材料。
　　女警“哼”了一声，转身走开了。楚天雄见萧剑龙不搭腔，也觉无趣，耸耸肩也坐回位子，收敛了玩闹的心态，简要地向萧剑龙说明相关情况。
　　“差不多是昨天下午的4点左右接到的报案，当时是L大学一个30多对的女老师，叫谢丽娜，领着一个男生，直接找到了所里。失踪的学生名叫陆一鸣，是该校经济管理学院的一名大一在读生，不是本地人口。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是那个跟着老师同来的学生，是他的舍友，时间是在上周五的晚上，当时宿舍里只有他跟陆一鸣两个人。9点多的时候那个舍友接了个电话，找陆一鸣的，就将听筒转交给了他，讲了也就一两分钟，挂掉之后陆一鸣就出去了，当晚没有回宿舍。”
　　“知不知道那个电话是谁打的？”萧剑龙插嘴问道。
　　“那个舍友说是个女孩子的声音，刚接通时自称姓陈，说是陆一鸣的朋友。”
　　“陈？”萧剑龙剑眉微蹙，清浅的折痕随着思索的深度渐渐清晰显著，口中不停喃喃着，“陈……陈……陈……”
　　“那个舍友说他们班上倒是有一个姓陈的女孩，但那声音明显不是那个女孩的。”楚天雄又补充道，“那个舍友还说当时电话里的女孩声音听着挺陌生，还有点怪，闷闷的，有些类似刚哭过之后那种鼻塞的感觉。”
　　萧剑龙眉头紧锁，又问：“他们交谈的内容，那个舍友有没有听到点什么？”
　　楚天雄摇摇头，摊开肥胖的双手，露出粉嫩的掌心，道：“原本那个年纪的孩子，有点探听欲是很正常的，特别是对方还是个女孩子。”他摆了个“我很能理解”的表情，然后才继续说道，“但那个舍友说陆一名在听到他说：‘陈小姐找’之后，像是被闷棍打了一下，沉着脸拿了听筒就扯了线远远的躲到厕所门口去讲，叽咕叽咕的也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不过——”楚天雄语锋一转，带了几分沉吟的说，“舍友说陆一鸣结束通讯之后，再转身时，人就像——嗯，他说的有点夸张——重生了一般，满脸都是洋洋得意的表情，出门的时候还哼着小曲。”
　　“陆一鸣出门前没说去哪儿？”萧剑龙追问。
　　“没有。”楚天雄说，“那个舍友见陆一鸣前后判若两人，也开口问过，但说对方只是颇为潇洒状的挥挥手，然后一脸臭美的照照镜子，就出门了。”
　　萧剑龙皱眉不再言语，似乎又陷入了沉思。
　　楚天雄继续道：“周五晚上直到熄灯的时候，陆一鸣都没有回宿舍。舍友也没多在意，因为他们宿舍的人都知道陆一名在聊□□的时候认识一个女孩，也听陆一鸣说过周末约了女孩见面。所以舍友就想当然的认为是电话里的那个美眉约了陆一鸣也去外面通宵happy去了。”
　　楚天雄押了口水润润喉。“第二天，也就是上周六，几个人各忙各的，都没注意陆一鸣的行踪，一直到了晚上熄灯点，还不见陆一鸣回宿舍。当时那个舍友心里已经有点察觉到不对劲，但还是没多想。周日早上7点半的时候，几个人睡得正孰，突然有人很用力的敲门。舍友以为是陆一鸣，开门却发现是一个女孩，怒冲冲的嚷嚷说要找陆一鸣。到了那个时候，舍友们才意识到问题的性质。”
　　萧剑龙挑了挑眉，“又是女孩？”
　　楚天雄的笑容里再次掺了几分猥琐的亮闪，“那个女孩也是L大学一年级的学生，中文系的，经常跟陆一鸣在□□上聊天，之前也曾见过一次面。两个人原本约定的周日——也就是昨天早上6点半一块去爬x山。”
　　萧剑龙很能理解两个穷学生将游玩的时间定在大清早的原因。x山是本地一个著名景区，距离L大只有不到三条街的路程，在早上7点前是不收门票的。
　　“结果那女孩在校门口等了近一个小时也不见陆一鸣出现，便猜想对方是不是睡过了时间还是有意要放鸽子。那女孩也算个行动派的，因为知道陆一鸣所在的系，所以直接跑到男生宿舍楼，从楼管那里查到了宿舍号，然后径直上门抓人外带兴师问罪。陆一鸣的那个舍友说了周五晚的那通电话，但女孩否认曾打过电话，也没在周五的任何时间找过陆一鸣。而且女孩也不姓陈，舍友说听声音也确实不太像电话里的那个女孩。于是，那个舍友就有些慌了。如果眼前的女孩才是陆一鸣的Q友，那周五晚上找陆一鸣的陈姓女孩又是谁？如果陆一鸣没有跟那个Q友出去玩，那一天两夜又是跟谁在一块？去了哪里？事先约了那个女孩那天早上碰面又为何迟迟没有出现？陆一鸣的舍友们越想越不踏实，但又不知道去哪里找人，只好报告了班主任，也就是那个谢老师。陆一鸣的班主任在了解情况后，也试着多方打听寻找过，最后没办法，才跑到派出所报的案。”
　　楚天雄说完，又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才结案陈词般总结道：“因为昨天下午4点报案时，距离那个叫陆一鸣的学生失踪时间还不到60个小时，所以我们只是暂时作了下备案，还没有正式的立案。”
　　萧剑龙若有所思的沉吟片刻，又问：“所以，对于周五的那通电话，你们并没有进一步的追查？”
　　楚天雄用一个耸肩的动作代表了肯定的回答。“虽然从那个舍友的角度看来，陆一鸣的失踪有一部分的意外性，但却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周五晚的那通神秘来电将陆一鸣置于了某种危险的境地啊。所以——”
　　楚天雄再度耸耸肩。萧剑龙早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萧剑龙将档案袋还给楚天雄，道了谢，然后站起身准备告辞。转身时看到之前递纸端水的女警冲他轻轻的摆了摆手以示“再见”，笑容异常甜美，双颊着了一层粉色。
　　萧剑龙点点头算是回礼，正僵涩的牵动嘴角试图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时，突觉肩上一沉，转头，便看到一只白嫩如肉包的手和一张笑眯眯的包子脸。只是此刻那缩成细缝的眼睛里不再是装满猥琐或促狭了，反倒是让人有种笑里藏刀的错觉。
　　楚天雄站在萧剑龙的身后，身子前倾，将左手搭在萧剑龙的右肩上，滚圆的脑袋虽距离萧剑龙不过拳掌之隔，声音却绝不似耳语。
　　“萧队长，真的不考虑一下昨天艳遇的那个美女么？说来也巧，那人也是L大学的老师呢，我这里有她的联系方式哦。”语调柔中带刚，像劝诱又带了点威胁的味道。声音不大不小，足够让另一个人也听个真真切切的了。萧剑龙的视线一转，果然，方才还笑得温柔带水的那个女警，立时以眼杀人的向楚天雄飞了个眼刀。
　　萧剑龙了然，再转身时，眼中也染了九分狡黠，一分促狭。他面向着楚天雄，左手顺势也搭在了后者的右肩上，然后微错了身，凑近楚天雄的耳畔，用标准耳语的音量说了句：“我的事情就不劳你费心。”
　　楚天雄挑眉，在偏头看到萧剑龙眼角的笑容时却呆住了。萧剑龙拍拍楚天雄的肩膀，又用力的按了按，笑得一切尽在不言中。

　　下一章某人终于要出场了啊。
另外，谁说我打死不更的，叉腰底力十足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