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踪》猫cat

32、第二十六章

　　校园里，已是一派深秋景色。风吹过，有枯黄的叶打着旋飘落，铺在绿色依存的草地上，被树隙间斑驳洒下的阳光渡了一层淡金，如碧色衣裙上点缀的亮晶晶的饰片，褶褶生辉。
　　此刻正是上午的十点半，萧咏倩在湖边找了片没有枝叶遮掩的地方席地而卧。秋日的阳光直接照在身上，温暖而不炙烈。草地刚修剪过，萧咏倩被浓烈的青草味包裹着，渐渐进入了梦乡。她侧枕着胳膊，微风推搡着草叶，如发丝般，扫在脸上，带起一阵酥痒的触感，和一种湿腻腻的——等等，湿腻腻？某种突兀又熟悉的怪异感觉将萧咏倩慢慢从光怪陆离的梦境中抽离，索绕周身那似火一般艳红的虚像渐渐隐去，混沌的大脑又重拾了清明。
　　萧咏倩睁开眼，就看到一只咖啡色猎犬的脑袋，近在咫尺，殷红色的舌头伸出来，轻舔着她的脸颊。
　　“小龙？”萧咏倩有些不可思议的眨眨眼，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醒了。听到轻轻的呼唤声，那只咖啡色的脑袋凑的更近了，之前的轻舔也随之变成了鼻尖亲昵的擦蹭。
　　萧咏倩咯咯笑着，被小龙毛绒绒的脑袋弄的有些痒，顺势平仰了身子，略略避开脸旁的热情，抬眼，却看到萧剑龙正双手抱胸的站在一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哥？”萧咏倩又是一惊，挺身坐起来。
　　萧剑龙微微挑了挑眉毛，问：“又逃课了？”
　　“今天上午3，4节没课。”萧咏倩眨眨眼，无比乖巧的说，然后似又想起什么，微颦了眉，嘟嘴抱怨道：“什么叫‘又’？”
　　萧剑龙仍是姿势不变的站在那里，面上表情严肃，眼底却是满满温润的笑。
　　“你除了逃课的时候，哪还会有闲情逸致睡大觉？”
　　萧咏倩没有反驳，只皱皱鼻子，又吐吐舌头，冲萧剑龙扮了个鬼脸。
　　“哥，你怎么在这儿？”
　　“小龙领我过来的。”萧剑龙说，屈膝在草坪上坐下，“找你。”
　　“找我？”萧咏倩眨眨眼，迷惑不解的歪了脑袋。一旁的小龙也轻轻的呜了一声，照模照样的歪了脑袋趴在草地上。
　　萧剑龙也不多言，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包东西，手腕轻轻一翻，扔给了萧咏倩。
　　“小宋托我给你捎来的。”
　　手里的东西萧咏倩并不陌生，透明的塑料袋中装着少量暗褐色的土壤，清晰可见有些许黑色灰烬隐匿之中。
　　“上周六你去过队里？”萧剑龙看着萧咏倩，不动声色的问。
　　萧咏倩诚实的点点头。
　　萧剑龙瞥了眼萧咏倩手中的袋子，又问：“你从哪里弄到的？”
　　“校园里。”萧咏倩如实回答。
　　萧剑龙感到额角筋脉不安分的一跳。萧咏倩此刻挤牙膏似的问答模式，像极了某人。所不同的是，某人只在穷极无聊的时候才会展露那一恶习，而他这个同样古怪精灵的妹妹，则多是在不愿意“坦白从宽”的情况下。
　　所以萧剑龙也就不再继续追问，转而淡淡道：“小宋让我转告你，里面的黑色灰烬的基本成分为炭黑，是纸燃过后的沉积。”
　　萧咏倩“哦”了一声，却并未表现出多少意外的惊讶。
　　“另外——”萧剑龙有意停顿了下，若有所思的看着袋中那团暗褐色，“小宋似乎对那些土壤很感兴趣。”
　　萧咏倩闻声，将略带研究的视线从手中的袋子转向萧剑龙。
　　“所以——”萧剑龙又顿了一下，看着萧咏倩，掺了几分意味深长的缓缓道，“小宋想知道，那些土壤样本，你是从什么地方弄到的。”
　　萧咏倩眨眨眼，不明所以的问：“怎么？土壤有问题？”
　　同样的问题，萧剑龙也曾问过……

　　“怎么？”萧剑龙挑眉，瞥了眼手中的袋子，又看了眼宋杰，“土壤有问题？”
　　“经检测，PH值在4到5之间。”宋杰说，眼中闪烁着抑制不住的激动光芒。
　　萧剑龙被那光芒闪得有点晃眼，“嗯？”了一声，稍稍撇开了些视线。
　　“PH值小于7代表酸性。”宋杰眼中激动的光芒又多了份急切。
　　萧剑龙皱眉，仍旧不解宋杰之意。他当然知道PH值小于7是代表酸性，他还知道PH值大于7代表碱性呢，中学时的知识他还没全部还给老师，他只是不明白让宋杰如此激动的原因何在。
　　“那可是——酸性土壤啊。”宋杰略前倾了上半身，更近的凑向萧剑龙。“而且里面含有腐殖物成分和微生物。”
　　萧剑龙“哦”了一声，仍皱着眉。此刻的宋杰，恨不得伸手揪着萧剑龙的脖领子问：“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呢？”
　　但他没有那样做，不是因为大度的隐忍，而是他不敢。所以，宋杰只能盯着萧剑龙的眼睛，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也就是说那些土壤，是非常珍贵的纯天然酸性腐殖土啊！”
　　萧剑龙很想问区区土壤能怎么个珍贵法，但张张嘴，又忍住了。因为宋杰已经开始挥舞手臂了。
　　“在像我们这儿的北方地区，土壤基本都是呈碱性，甚至盐碱性的。碱性土壤质地坚硬，容易板结成块，通气透水性差。而酸性土壤则质地疏松，透气透水性强。所以，很多南方植物要想在本地栽培极为不易。比如栀子，杜鹃，秋海棠，茉莉，以及一些兰科植物等。虽然有的经过改良，可以承受碱性土壤，但色泽及形态上也多有差异。所以，为了培养出纯正的南方花卉，我曾想方设法的改进土壤的酸碱性，寻找各种配方来专门制作酸性土壤，但那毕竟比不上天然的，特别是养分充足的腐殖土壤，非一二年的沉积能够造就的。为了我那盆极品山茶花，我甚至不惜重金买上好的‘南土’……”
　　在宋杰不停的絮絮叨叨下，萧剑龙终于恍然大悟了宋杰那种如获至宝般的激动与兴奋之情。萧剑龙暗叹自己的迟钝，刚刚竟然忽略了宋杰那享誉全队的嗜好——种花。在萧剑龙看来，不止花卉，所有植物类的宋杰都感兴趣。若不是宋杰那三分地的小院地域所限，热带雨林都能让他种了去。刚调入警队没多久，萧剑龙就听闻了宋杰的“丰功伟绩”。据说，宋杰进入警队的五年间，管着给大院里浇水除草的人就换了好几茬了，都是让宋杰给“挤兑”走的——无论是水浇少了点，还是药打多了点，或者草除晚了点，但凡有意无意的让宋杰知道了，准跑人跟前絮絮叨叨啰里啰唆培训教育从理论基础知识到实践经验秘籍阐明厉害关系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事无巨细的说半天。年长一点的大爷，开始还觉得小伙子年纪轻轻懂得不少还经常帮着干活挺不错的，时间长了，也扛不住他那天天墨迹，一边摇头一边递上辞呈决定告老还乡图个耳根清静。年轻些的，更忍不了他的“狂轰滥炸”，曾经便有一血气方刚的青壮年园丁，差点跟宋杰打起来，最后一怒之下，也撂挑子走人了。几次三番下来，身经百战的人事科长也渐渐不能淡定了。就在令孙科长颇为自豪的繁茂乌发中原本零星的几根银丝渐有燎原趋势之际，人事科长孙一一终于开始认真考虑并着手准备向上级打报告，申请让宋杰担任园丁的重任，并言辞肯肯的写了整整三页纸用以阐述宋杰在园艺方面的高超造诣，从而论证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让如此人才呆在痕检科绝对是屈才了。就在报告准备递交的前夕，肖弥笑眯眯的如一阵和煦春风般翩然而至人事处孙科长面前，眉眼弯弯的呈上了一条绝妙的馊主意。于是，市刑警队园艺岗位的招聘信息中，前无古人，后不知道有没有来者的多了一条显眼粗体字的备注：耳背者优先！从而完美解决了困扰警队多年的难题。
　　市刑警队痕检科技术员宋杰，男，31岁，已婚，酷爱摆弄奇珍异草，人送雅号——花痴。

　　萧咏倩偏着脑袋，看萧剑龙似陷入了沉思，半天没搭理自己，便耸了耸肩，大度的决定换个问题。
　　“哥，你今天是专门为这事过来找我的？”
　　萧剑龙从回忆的思绪中拉回心神，道：“不，是因为一桩案子，顺便过来找你。”
　　萧咏倩又皱皱鼻子，以表示对“顺便”一词的看法。
　　“还是学校出租店的那个大胡子的案子？”萧咏倩漫不经心的问。
　　“不，是另一件命案。”
　　“另一件？”萧咏倩给小龙顺毛的动作略滞了下，诧然看着萧剑龙。“你是说……我们学校里又有人被杀了？”
　　萧剑龙点了点头，抬眼看向远方，几抹年轻的身形在温润的阳光下匆匆而过，细碎的笑声如风铃般带着清脆的朝气，也不由的让萧剑龙略略放松了紧绷的肩膀。
　　萧咏倩却深拧了柳叶眉，沉声追问道：“是……学生？”
　　萧剑龙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挑眉看向萧咏倩，蓦然深邃的眼眸中盛了五分敏锐五分探究——那五分敏锐是因为察觉到了萧咏倩言语中细微的颤抖，五分探究则是不解萧咏倩为何会那样问，又为何会带着几分阴郁的惊恐。
　　萧咏倩的心沉了一半，没有注意到萧剑龙的神情，兀自若有所思的低喃，似询问，又像自语：“难道是……陆一鸣？”
　　萧剑龙更高的扬起了眉毛，眼神锐利的看着萧咏倩，过了一会儿才说：“死者名叫张平，是L大学一名退休教师的儿子。”
　　萧咏倩再次惊诧的看向萧剑龙。
　　“那个叫陆一鸣的，又是怎么回事？”萧剑龙问，声音如闲谈般波澜不惊，却蕴含了一股让人无处躲藏的力量。

　　想说，一直以来，连月季与玫瑰都分不清的某人对植物可谓是一窍不通，文中所列适合酸性土壤的植物，是我摆渡出的，尚有待甄别，所以，若贻笑大方了，还请不吝赐教。
ps：不好意思，拖了许久的一更，实在因为最近忙疯了，大脑连构思情节的闲暇都很少。趁手上任务暂时告一段落，抽出了一章，明天还要出差，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