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相逢》森云显

1、第 1 章

　　冬夜，天大寒，万里冰封。明月悬挂，是一个团圆的十五夜。各关却不如往常，烽火冲天，厮杀声不绝如耳。敌军不分昼夜地发动了一次又一次的进攻，各关守城官兵似乎有一种看不到结束的绝望。但朝廷已派重臣前来，所有人都知道关门一旦被破的后果和下场，那将比死在关门前还要惨烈。
　　“大人，除玉龙关以外，其他关门口皆能应对敌军的进攻。”前来汇报了兵部侍郎身染风雪，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大营里其他将领因他的话而停止了讨论，每个人的脸上都布满了愁云。玉龙关太险，地势危峻，不管是防守还是反攻都太困难，反而敌军不分昼夜的投石射箭的远程进攻把玉龙关一个又一个守城将领斩杀。可玉龙关作为整个前线的腰侧，不可能放弃，一旦弃关而去，就给了敌军势力汇合的机会，到时候要击退敌军更是不易。
　　大营里的每个人都深知玉龙关的重要性，但也深知现在他们已经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不能再将人送去白白送死了。兵部尚书王礼今年四十三，对于一个身居高位者来说他已经不再适合上战场，可这是一场不死不休的战争。
　　见王礼还在犹豫中，大将军李稷一拍桌子然后站起身来，“玉龙关不能弃！让我去！”
　　“休要胡言！”兵部给事中赵骏立马冲上去拉住了李稷的衣袖，“你去了玉龙关，那整个战场的命脉震玉关怎么办！”
　　“那能怎么办？！玉龙关丢不得！”李稷眼眶都红了，他堂堂七尺男儿，如今分身乏术，稍有差池就会招致兵败。整个大军都赌不了，赵骏太清楚了。
　　心里的闷气出不得，如今被敌军团团围住，简直是耻辱！
　　王礼闭了闭眼，随后他才缓缓睁开，他将将旗插在玉龙关处，然后嘲讽一笑：“老夫就算把在坐的人一个一个送到玉龙关，也只不过是顶些时日罢了，白白送了我大齐将领的性命！”
　　此话一出，笼罩在前线将领头顶的阴霾再次加深。他们知道兵部尚书的话是对的，可如今就算拿命去填补玉龙关的空也必须上啊。
　　“我军骑射、火器在玉龙关都派不上用场，只能苦苦守住城门。无法对敌人发起进攻让玉龙关太过被动，也让我们的行动受到制衡，再这样下去我们真的要落入敌军的围剿之中了。”李稷苦笑一声，随后黯然回到了座位上。
　　王礼叹了口气，“其实也并不是没有法子。”
　　空气停顿了片刻，而后其他人都齐刷刷地看向了兵部尚书。
　　“我们只需要找到能守住玉龙关的人即可。”这话说得跟没说一样。
　　众人满是不解，“可这人上哪儿去找？我们军营中无一人能办到。”
　　王礼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他将信交给下属传阅。
　　众人看向那个名字，他们难以置信地惊呼：“大人，这、这……”
　　“大人，您不觉得将此重任交到一个传说中的组织首领身上有些可笑吗？”
　　说话的人是一个身着紫色官袍的少年，他面色如玉，声音温润，可说出的话却带着强烈的质疑。
　　王礼看向他，顾识渊，他老友的孙儿，顾氏的天之骄子，也是当今圣上的新科进士，前途比他们这群不知明日为何的将领要好太多。前线突然传来战事，情况愈演愈烈，迫使他这个兵部尚书不得不亲自上阵，但临走前陛下却硬生生要让他带着这个少年郎来。
　　王礼看着少年身上独有的锋锐，他笑了笑，“你没见过她，自然不明白。”
　　“什么？”顾识渊罕见的没能理解到这句话的意思。
　　李稷看着落笔处那个莫名刺眼的名字，“大人，你真的相信天命？”
　　王礼见连大将军都不相信，他只好摆了摆手，“我不相信天命，也不相信什么天定之人。我只是……见过她而已，并且我认为，她是去守玉门关唯一的人选。”
　　“各位，且信老夫一回吧。”
　　顾识渊垂眸，他想起临行前陛下对他的嘱托。
　　“前线战事吃紧，人员伤亡惨重，各关难守。识渊啊，一定要尽可能减少守关各士的伤亡，朕拜托你了。”
　　那是陛下第一次在他面前显示出憔悴，垂垂老矣，如同枯木。
　　他答应了，也来了。
　　如今其他关门仍能固守，唯独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玉龙关孤立无援，守不行弃不能。每一个守关将领不是死就是残，这是他不能接受的。
　　如今写封信就摆在这里，信上的人他从未见过，可……如果她真的就是天命呢？
　　顾识渊再次抬头，眼神已是坚定，“王大人，属下明白了。”
　　王礼有些惊讶，随后眼神也缓和下来，他走到顾识渊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识渊，多谢”
　　顾识渊行了礼，便离开了大营。
　　李稷出神地望着少年离去的背影，“大人，顾识渊何如？”
　　王礼瞥了他一眼，然后缓缓开口：“何如？正如所见，是个骄傲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