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星星的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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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皓一做了一个梦。
梦中有一片浩瀚的橘子海，风裹挟着浓郁的酸甜气息向他扑来，掀起一波橙黄色的浪涛，把他整个卷了进去，水流无孔不入，将他包裹，与他缠绕。
他不断下沉，忘却呼吸，又不知疲倦地渴饮那香甜的海水，最后心甘情愿地溺毙。
甚至醒来时，唇边仍有余香。
丁皓一意识到什么，猛地坐起，手指不可置信地贴在自己唇上，不确定那残留的柔软触感是不是梦。
床头柜上放着水杯，里面有装过橙汁留下的残底，提醒他这个房间确实有尹星桥留下的痕迹。
所以那个吻，是真的吗……
丁皓一从床上跃起，冲进厕所洗漱一番，换了身衣服，窜出门的前一刻，他又返回房间，给自己打了一剂抑制剂，因为昨天梦里好像听见尹星桥说让自己别靠那么近来着。
最后他站在尹星桥宿舍门口深吸两口气，忐忑不安地叩响了门。
没有回应。
丁皓一又叩了三下，这回还附耳贴上了门，可惜没听见任何动静。
“你找星桥？”李斯嘉从对面开门出来。
“对啊，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这个点儿，他估计去吃饭了吧？”
丁皓一看一眼时间，居然已经快下午六点。
“谢了兄弟！”
他说完跑下楼，冲到食堂，却没看尹星桥的影子，他从兜里掏出手机，想给尹星桥打个电话，没想到一夜没充电手机已经关机了。
明明可以回宿舍等着，或者等手机充上电再跟尹星桥联系，可丁皓一却一分钟也等不了。
他必须马上见到尹星桥。
丁皓一再次跑出食堂，在偌大的军区寻找尹星桥的身影。
天边红霞烈烈，是B市冬日难得一见的景象，丁皓一在夕阳中奔跑，追逐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他跑遍了林荫道，又转到办公楼，最后终于在训练场看见了尹星桥。
“尹星桥！”
丁皓一大喊，这个点训练场没有别人，他脚步不停，奔向梦中的那个人。
尹星桥闻声回头，看见丁皓一在漫天的红云中向他跑来。
“我喜欢你！”
长风猎猎，把丰盈的爱意吹向那踽踽独行的不安旅人。
尹星桥再一次心动了。
很长一段时间，尹星桥觉得自己再也不会心动了，可丁皓一却一次又一次闯进来，没有任何技巧，生涩又勇敢，然后抓着尹星桥的一颗心大喊，“你再跳一下吧！别放弃自己啊！”
又或许他喊得其实是“尹星桥！你就看我一眼吧！”
然后尹星桥看了，毕竟没有谁能忽略这样一个丁皓一，这样一个，把整颗跳动的真心捧到他面前的丁皓一。
于是尹星桥猝不及防地、不可抑制地、始料不及地、意料之中地，心动了很多很多次。
长途跋涉的卫士寻到他的彼岸，惶惶不安，又万分期待，等候一个答案。
尹星桥灿然一笑，“我知道啊。”
又是这句话。
丁皓一焦急起来，“那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答案？”
尹星桥笑着转过身不说话，继续向前一步一步走着。
“尹星桥！”丁皓一又一次喊住他，“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暮色渐沉，红霞未褪干净，明亮星子已崭露头角。
尹星桥转过身，手指着天，语气清脆悠扬，“问星星吧。”
丁皓一呆愣愣地看着天空，军区在郊外，空气污染少，能将闪烁的星子看得分明，丁皓一不懂这是什么意思，追了上去。
尹星桥扬起下巴看着眼前的人，“问到了？”
“它们又不会说话，我上哪问去——”丁皓一皱着眉，很着急的样子，
尹星桥笑出了声，疏朗自在，有几分从前快活的影子。
“你笑什么！”
“既然你没听到，那可别怪我没告诉你。”
尹星桥说完就跑开了，沿着跑道继续遛弯。
丁皓一仰头看天，云霞散尽，隐匿入黑夜，明星闪烁，像儿歌里唱的会眨眼。
会眨眼……那就意味着……
丁皓一不敢确信自己的联想。
转眼间，尹星桥已经溜达完一圈，丁皓一几步追上他，踟蹰着张嘴：“星桥……”
尹星桥早知他会追来，一点也不意外，带着笑意开口：“怎么，脑子捡回来了？”
“你……这是答应了吗？”
仗着昨夜那个似真似假的梦，也仗着他对尹星桥的了解，丁皓一把心中猜想说出口。
尹星桥忽然停住脚步，转身看着身边的Alpha，“把‘吗’字去了。”
一瞬间，丁皓一失去所有反应，再开口时他声音颤抖起来，“真的吗……你，认真的吗？你真的答应了吗？”
意识到丁皓一的不可置信，尹星桥微微蹙眉，丁皓一在自己面前好像总是这么卑微，既然如此，他不介意多给对方一点安全感。
“不要怀疑了，”尹星桥说，“丁皓一，我喜欢你，做我男朋友吧。”
他目光坚定地看向眼前的Alpha，一如过往数年他做出每一个决定时的笃定。
原以为会看到丁皓一的欣喜若狂，可下一秒，丁皓一脸上却淌下两行清泪。
尹星桥被他这反应打得措手不及，一时也有些慌：“……怎么了？”
“我打抑制剂了，”丁皓一喉头滚动一下，哽咽着说，“可以抱你吗？”
这回失去所有反应的变成了尹星桥，那个桀骜不驯的天之骄子，自命不凡的丁皓一，仅仅因为获得了一个答案，成了一个被遗弃在角落的流浪狗，小心翼翼摇着尾巴，等着主人带他回家。
尹星桥张开双臂扑了上去，给了丁皓一一个用尽全力的拥抱，让两颗心撞在一起。
丁皓一终于从绝望、无望的爱中看见了那颗星星，闪着最璀璨的光辉飞到他眼前，用橘子香气将他包裹。
尹星桥踮起脚尖，捧住丁皓一的脸，凑上去，轻轻吻掉他咸湿的泪水，然后拉开一点距离，微微仰头看着丁皓一，目光灼灼，爱意滚烫，声音很低，尾音漂浮不定：
“现在，轮到你亲我了。”
和尹星桥预想的完全不同，丁皓一的吻一点也不热烈，而是一种久经渴望后的珍而重之。
他捧住尹星桥的脸，动作无比轻柔，先试探着他唇上贴了贴，然后是轻轻啄吻。
“会难受吗？”
尹星桥心底软成一片。
尹星桥分开唇，主动探出舌尖，勾了勾丁皓一的唇缝，“你看我像难受吗？”
丁皓一感受到了尹星桥动作中的撩拨意味，再控制不住自己，揽着尹星桥的腰把人扣进怀里，低头含住了尹星桥的唇。
山洪决堤，奔腾而下，他用力掠夺这份酸甜，橘子汁水再次沁满他的口腔，可他像是渴了万年，无论吞下多少也不够。
尹星桥对他骤然来袭的攻势险些招架不住，腿上发软却仍不服输地仰起脖子，攀着丁皓一的肩与他纠缠。
丁皓一于此道是个纯粹的新手，只知依循本能一味笨拙攫取，尹星桥倒是有些经验，只是年岁久远，不堪一用，一场下来，两人倒像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在萧萧寒夜里烧得滚烫。
“唔……唔，喘不过气啦！”尹星桥用力捶打丁皓一。
丁皓一这才把人松开，只是手仍勾在尹星桥腰上，舍不得放开。
尹星桥用手撑着丁皓一的胳膊，半晌才喘匀气，忽然发笑，语气嗔怪：“你急什么？我又不会跑，怎么跟你接吻也像打架？”
丁皓一以为尹星桥这是怪他吻技不好，红着脸把头埋进尹星桥颈窝，“我……回去好好学。”
尹星桥觉得丁皓一这股害羞劲好笑，忍不住逗他，于是一本正经道，“是得好好学，下次没进步就不准亲了。”
“一定好好学！”丁皓一急忙抬起头承诺，忽地看见尹星桥的唇，鲜艳红润，染着薄薄一层水光，他看迷了眼，转而低声问：“那下次……是什么时候啊？”
丁皓一看向自己的眸子很亮，里面装满了对自己的迷恋，尹星桥一怔，胸腔震动，一颗心跳得火热，居然找回了点少年时憧憬的恋爱感觉。
他被那灼人目光盯得不自觉低下头，强自镇定说：“看你表现吧。”
“我一定会好好表现——”
丁皓一又一次慌张保证，只是不待他说完，他不争气的肚子突然发出一声响。
“咕噜——”
尹星桥再次绷不住笑，“行了，”他推了丁皓一一把，拉开两人的距离，“你今天是不是都还没吃饭？”
丁皓一尴尬低头，看着被迫从尹星桥腰上挪开的手，心中暗骂自己不争气。
“哈哈……确实没吃。”
“走，我请你吃饭。”尹星桥说，“去吃烧烤不介意吧？”
“这……算约会吗？”丁皓一问。
尹星桥也不太确定：“应该……不算？”
他其实是个蛮看重仪式感的人，生气要得到明确的道歉，恋爱要给出正式的回应，所以吃烧烤肯定不算约会。
何况还是第一次约会。
两个人再次拐进那扇小侧门，肩并肩走到烧烤摊，丁皓一做了半天心理斗争，最后勇敢牵住了尹星桥的手，后者也没甩开。
“老板，全家福！”这次是尹星桥喊的，“再上两瓶啤酒！”
“好嘞！”
丁皓一挺意外，“你也没吃饭吗？”
“吃过了啊。”
“那你点这么多？”
“今天高兴，”尹星桥低头一笑，“再说了，吃不完还有思源，反正他来者不拒。”
丁皓一更意外了，尹星桥居然说“今天高兴”，是因为他们在一起了吗……
“快坐啊，愣着干嘛？”
“哎，好！”
时隔大半个月，再次回到这个烧烤小摊，尹星桥产生了一种熟悉感，他还记得那夜，丁皓一当着全军区人面为他唱歌，又与他聊起从前，最后B市落下初雪，如今冰消雪融，两人终于并肩。
尹星桥不知道今夜自己的唇角就没落下来过，引得丁皓一频频望着他出神。
注意到他目光，尹星桥伸手在他面前挥了两下，“看什么呢，快吃啊！”
烤串不知何时上了大半，丁皓一竟毫无知觉，“哎，好，你也吃。”
他拿起两串肉胡乱塞进嘴里，其实心还飘在半空，没落下来。
怎么那么不真实呢？
尹星桥居然就坐在自己面前，还对着自己笑，而自己居然已经成了尹星桥的男朋友？
说实话，丁皓一梦都不敢做得这么美。
他放下铁签，有些惴惴不安，“星桥，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尹星桥刚喝下一口酒，放下杯子看着丁皓一，“说。”
“能告诉我，为什么愿意答应我吗？”
问出这个问题的丁皓一有点自卑，有点不安，又有点期待。
“因为我不怕了。”尹星桥给出答案。
怕？
丁皓一怀疑过尹星桥是因为他的付出而心软，怀疑过尹星桥只不过是一时冲动，却从没想过会是这样一个答案，但他很快就意识到尹星桥在感情中的恐惧来自何处。
尹星桥无论是对情感，还是对Alpha，都有很严重的心理阴影，那阴影面积大到丁皓一一度以为这辈子都没办法靠近这个人。
“是因为六年前那件事……”
“不全是，”尹星桥微微垂眸，睫毛挡住情绪，“我怕的是自己的人生再次被别人掌控。”
“我不会那样对你的，”丁皓一神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除非你愿意，否则我什么都不会做。”
“那当然得是我自愿，否则你能对我做什么？”尹星桥忽地抬眼，挑眉一笑，语气带着自傲。
丁皓一被他这副模样可爱到，他最喜欢尹星桥这样子，自信又张扬，这才是最真实的尹星桥。
“那为什么不怕了？”
尹星桥深吸一口气，“因为我现在相信，那样的伤害就算再有一次，我也完全能够承受。”
丁皓一皱起眉：“不，我绝对不会伤害你，你相信我——”
“我当然相信你，”尹星桥打断丁皓一的话，“但我更相信我自己，我有自信能走出来一次，就有自信能走出第二次。”他顿了一下，语气忽然变得轻快，神情也变得轻松，“大不了就再做一次手术。”
尹星桥说着一手握拳，在丁皓一面前比划了两下，似是玩笑，又似是威胁：“所以啊，如果你敢让我后悔，那我也会让你后悔一辈子。”
丁皓一对这番回答感到错愕。
其实是有些失望的。
情感中的下位者总是惴惴不安，丁皓一当然希望获得一份坚定的爱，可尹星桥的坚定却并不是源自于他。
他既失望于尹星桥对他的信任没有达到全心全意的程度，可又觉得这样的回答才是尹星桥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这说明尹星桥是真的在认真考虑是否接受这份感情，但也说明尹星桥心里仍有一道疤，而那道别人留下的疤，带来的漫长的后续影响，无论丁皓一如何努力，无论尹星桥如何努力，它都始终存在。
丁皓一感到失落，人就是这样，没得到的时候想要得到，得到了又要质疑。
这就是患得患失的爱情。
“我不会让你后悔的，尹星桥，”丁皓一很不服气，“就算你此刻不信，我也会用行动向你证明。”
其实尹星桥知道，在确认关系的第一天谈这样的话题并不合适，可他也不想丁皓一的赤诚被辜负，他宁愿两个人都清清楚楚地开始。
“我知道你大概会失望，”尹星桥的神情忽然变得很郑重，“但是丁皓一，你记住，我是因为你才愿意再试一次的。”
丁皓一眸光一闪，眼圈微微泛红。
尹星桥这句话变相承认了丁皓一在他心里的位置，若非丁皓一，尹星桥这辈子都不会有勇气迈出这一步。
可尹星桥也是个狠人，他在这段感情开始之前就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
他放缓了语调，一字一句认真道：“但如果你还让我输，就绝不会有第三次了，我会割掉腺体，做一个Beta。”
作者有话说
第68章 星星的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