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怪脾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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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周日傍晚六点，许珞艺才从学校赶到片场。
还没走近就看见，场记板落下的那一刻，剧组空降的那个年轻小演员，又一头栽进了荷花池水里。
岸边的何导随后深深地叹了口气，无奈地和旁边的人摇手：“重来。”
剧组工作人员上前提醒：“头发露了！小叶，你等会再往下潜一点！”
正值九月，京城正是冷的时候。
救生员把叶湘从湖水里捞上岸时，她的声音和身体一同颤抖着，脸上仍挂着傻气的笑，圆圆的杏眼眨得像个犯错的小狗，双手合十地真诚地跟导演和工作人员道歉：“对不起、我没注意好，麻烦各位了，对不住啊……”
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九次NG了。
一个十来秒、预计拍一个小时的镜头，今天反反复复拍了一下午，片场任谁都高兴不起来。
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叶湘的好脾气让现场的很多人少了发作不满的机会，业内以严苛刁钻的何导也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有苦难言。
上周假意答应叶湘作为投资方的侄女，空降成为《寒江照影》的女主时，他本就想在片场随便找个理由把她打发走，或者能让她知难而退最好。
他不讨厌努力的演员，但他没时间给这位努力的小演员从零开始教学。
更没兴趣把自己的电影，给这位初出茅庐小关系户，为她的星途提供试错成本。
但叶湘脾气好得没话说，小姑娘敬业又好学，大冷天的，替身也不用，反复下了好几趟水，片场有不少人无奈中衍生出了几分同情。
执行导演也是过来给她递了条毛巾：“何导说，刚才那条能拿来当花絮彩蛋。”
叶湘扭头看向何导眼睛一亮，执行导演暗戳戳和何导对了个视线，深意不言而喻：不是什么坏孩子，更没必要得罪资方。
何导深深地出了口浊气，不予回复，抬眸朝湖那边的方向望去：“程煜涵上来了吗？”
“上来了。”
一道冰冷的回应，从人群的后方幽幽响起。
作为这部电影真正的男主，从叶湘来了之后，程煜涵在剧组的存在感骤降——
这场戏是他和叶湘在水里的对手戏，但明明同样在水里泡了七次的人不只叶湘一个，受到关注的人却只有叶湘。
不过程煜涵本人倒是没表达什么不满。
湖水不深，他190的身高优越，神色冷淡地往岸上走。
水打湿了身上的白衣，隐隐透出了劲瘦而健硕的上半身，从胸腹到臂膀，每一寸肌肉都充满了力与美，猿臂蜂腰。
他本人长了一张与身材相悖俊秀斯文的脸：五官精致到般般入画，眼眉浓郁，视线却冷淡持重，谁见了都称得上一句玉面俊颜。
程煜涵的经纪人李文秀见他上岸，连忙也递了条毯子过去。
程煜涵顺手接过擦头发，何导的脸色稍稍好了些：“还能再来一条吗？”
程煜涵手上擦头发的动作心不在焉，面色平淡点了点头：“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NG太多次有了情绪，今天的程煜涵格外沉默。
可就以往程煜涵那张堪比管制刀具的嘴，现在怎么着也吐出来两句难听话，沉默才是最古怪的事。
合作过几次后何导也懂他什么脾气，但他现在没心情深究任何人的情绪，只要答应了能继续就行。
于是他只是满意地点点头，看向叶湘：“好，那你们都再调整一下，再来一条。”
程煜涵话不多说，干脆地去岸边做准备。
不得不说，抛弃程煜涵傲慢自负的性格不谈，何导还是相当喜欢程煜涵这样有灵性、有效率的演员——在此刻叶湘的对比下尤其更甚。
程煜涵没工夫管别人怎么想，只是配合着化妆师收拾衣袖的时候，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他涣散着视线望着远处若有所思，都没注意到叶湘是什么时候凑到他的身边。
叶湘还是像刚才那样，雨露均沾地给每一个人道歉：“对不起啊，程老师，这是我第一次拍戏，辛苦您和剧组的大家陪我拍了这么多条……”
程煜涵闻言这会才从思绪中回过神，紧蹙的眉眼在看见叶湘时，才开始梳理现在的情况。
搞清楚她是来为今天的NG道歉时，那两道浓郁的长眉随后缓缓舒展开，却说出来句谁也没想到的刻薄话：“没想到你话还挺多。”
叶湘脸上笑容一僵，那道声音和它主人的态度一样，冰冷傲慢，但声线却异常地好听，空灵而又矜重，甚至称得上是端庄华丽。
叶湘完全没反应过来这样的回答，再看向程煜涵时，他半垂着眸，表情完全冷了下来，终于露出了和往常一样，傲慢至极的脸色。
阳光洒在他浓密的睫毛上，自上而下投落一层难以捉摸的浅淡阴影。
他高高在上地轻哼一声，嘴巴闲不下来地流利道：“出来打工，不辛苦、不辛苦……我不像你，没家里人兜底，命苦。希望等会你的词，能和现在的话一样密，那我就相信，很快我们就都不辛苦了。”
程煜涵的声音不大，但仍被不少人听进了耳朵里，也包括刚走过来的许珞艺。
但他也显然没准备解围一下尴尬的气氛，扭头往湖水的方向走去，留下叶湘和不知所措的工作人员原地愣了半晌，直到听到执行导演的催促才又重新散开。
“珞艺！你总算来了！”
人群散去之后，还在想怎么替程煜涵解围的李文秀注意到了不远处的许珞艺，跟看见救命稻草一样，欲哭无泪地小跑了过来：“你快去把程哥的嘴缝上吧！哎哟，真是，什么人都敢得罪……”
许珞艺不动声色度将一瓶水拧开递到李文秀手里，打断他的抱怨：“最近除了这边拍摄之外，没别的安排了吧？”
解决人际关系不是她的主要责任，身为程煜涵的私人助理，她需要做的，只是保证这些“突发情况”，不会影响到老板的每一项日程安排就行。
“JL秀场那边，还是之前那个事。”
李文秀也快被她带过去，面露愁容：“签合同前小江没对接清楚，他们那边一直希望能让程哥去，但那可是四十多条，先不说程哥时间能不能调得过来，JL秀场那点规模，程哥那脾气能乐意自掉身价给人新人团队练手吗？”
许珞艺听完松了口气：“没什么大事，程老师这边我来做思想工作。JL那边也只是急着想找个噱头给上头交差。你等会去告诉他们，一来确实是我们这边没安排好，所以到时候会过去拍两套，二来粉丝那边没什么预告，要是突然官宣了活动，他们那边品质和待遇没跟上，稍有不慎被扣上消极怠慢的帽子，宣传效果适得其反。”
“我现在就去！”
李文秀就等她这句话，扭头准备去联系JL那边的人又被许珞艺拉住：“别急，明天AE大赏的颁奖礼，7点的飞机，他现在还能拍完赶上吗？”
“够呛，往11点后改吧。”
李文秀叹了口气，第五次NG的时候就在担心了：何导是个极其古板、要求又极高的导演，今天该拍的部分不完工，恐怕根本放不了人。
AE大赛是演艺圈最大的一场盛事，程煜涵在演艺圈这五年的生涯里，也无一刻不在等待着站上领奖台的那一瞬间。
但眼下这小姑娘的演技显然不是能就地速成的，可“程大公主”今天又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每年心心念念的AE大赏居然都没放在心上，也不提前做报备，跟吃错了药似的，在这来回拍这几条死磕。
“晓不得他最近又犯什么毛病。”
李文秀才接手了程煜涵的经纪人半年，就被他这么个阴晴不定的性格折磨得每天脑袋一个赛两个的大，再好脾气也没忍住吐槽两句。
许珞艺做了程煜涵五年的私人助理，对程煜涵最多的感受也是难伺候。
和他的外号“程大公主”一样：矜贵、傲慢又挑剔。
按照这些年她对程煜涵的了解，程煜涵绝不可能是在为了剧组的拍摄效果牺牲自己的时间，更不可能在自己不爽的时候保持沉默。
能让他安静的原因只有一个：他今天的心情不怎么好。
私人助理是一项很考眼力和应变能力的工作，感知老板的情绪变化是必要能力，以便能根据当时的情景选择最合适老板的解决方案。
为了对得起每个月工资条上漂亮的数字，许珞艺不介意在程煜涵身上多花些心思。
更何况大多数情况下，除了性格古怪，嘴巴缺德以外，每次只要能把事情解决了，程煜涵就不会评判插手她的做法，还勉强算是个好应付的老板。
现在既然老板的心情不佳，解决方案肯定不能从程煜涵身上出，湖水里瑟瑟发抖的小姑娘也很难成为解决问题的破局口。
许珞艺的视线转了一圈，最终落在了何导的身上，视线微微一眯：“李哥，你先去联系个人，她和何导熟……”
接下来李文秀和许珞艺忙活的这段时间里，叶湘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程煜涵的话，表现得更加紧张了，正式开拍的时候还是屡屡失误。
何导的眉头眼看就要拧到一块去了，桌上的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
他脸色沉郁地拿起电话，却在看清屏幕之后神色好转，接起电话之后，脸上方才的阴郁早已全无。
见到叶湘和程煜涵今天也难再拍出来什么成果了也不恼，检查完了今天拍好的成果后，没一会就很爽快地收了工。
对于何导突然的转性，程煜涵一开始表情也有些意外，但在剧组人群中看见许珞艺的那一刻，他像明白了什么，不多做留念地回去换衣服。
剧组没一会就散了，程煜涵穿了一套灰色的卫衣常服走过来，墨镜黑帽遮得严实，话不多说：“几点？”
“7点。”
许珞艺面不改色，心里暗暗为不用额外加班庆幸了一秒：“等会我们再回别墅一趟，有一套……”
但程煜涵已经懒得再接话，熟视无睹地越过许珞艺，迈开长腿信步朝车内的方向走去。
许珞艺闭上了嘴。
照理说，他这种目中无人、我行我素的态度实在很难让人不窝火。
不过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五年了，被无视的许珞艺现在早就做到了捏一捏拳，随后毫无波澜地继续规划接下来的日程。
只是当叶湘一脸怅然地走到她身边小心试探：“您好，您是程老师的助理吗？我今天好像惹程老师生气了，能不能……”
“没有的事。”
许珞艺刚才还面无表情的脸上，立刻又洋溢出一个和善的职业微笑：“你之前应该也在网上看到过他的风评，他说话一直都很直，就是这个性格。”
她下意识想和叶湘握手的时候，才发现手里还攥着给程煜涵准备的、还冒着热气的手磨咖啡，脑子一转就递到了叶湘手里。
“他特意让我帮你准备的，今天下水辛苦了。”
帮老板维系人际也是很重要的：相较于让老板喝到咖啡而言。
叶湘还在踌躇的时候，许珞艺已经扭头往路边商务车边走边和她道别了，铁了心地准备让叶湘喝上这杯咖啡。
给人打工嘛，最窝囊的报复也不过如此。
不过既然是为了赚钱，做什么都不磕碜。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怪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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