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城》xenophyte

3、第 3 章

　　“哥你回来啦！”河星冲上前从他哥手里夺下菜篮子。

　　“对不起啊阿星，今天哥下班晚了，没买上鸡蛋。”

　　河星嘻嘻一笑：“我早热了馍馍，在锅里，还有酱呢！”

　　松风没说话，将河星揽进怀里，脑袋垂在他小小的肩膀上。

　　第二天松风轮休，他起了个大早，翻出了去年做的好衣服。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长得快，现在穿着短了一截，松风把胳膊微曲在袖管里向下拽了拽袖口，没什么用，他的手腕还是尴尬地露在外面。

　　“哥，用这个！”河星从柜子里抽出一对蓝色的袖套。

　　戴上袖套衣服果然显得合身了不少，松风笑盈盈地对着河星大夸特夸：“我们阿星就是聪明，从小看着就是读大学的料。”

　　“嘿嘿，哥你干嘛去呀穿这么好。”

　　松风神色严肃了不少：“哥要去见当官的，你要把院门和家门都锁好知不知道。”

　　河星学着他的样子板起脸连连点头，而后又挠了挠头：“哥，你去见当官的干嘛呀？大家都说见了官就要杀头呢。”

　　“你这是从哪听来的瞎话，”松风觉得好笑：”现在当官是为老百姓服务的，老百姓，就是哥这样的人，他们为哥主持公道打坏人，是好人。”

　　河星还听不懂这么复杂的话，但是他精准地捕捉到‘好人’这个关键词，当即放下心来，保证自己在哥回来前会把大门锁好。

　　松风掀开盖帘，里面还有两个馍馍，足够河星吃一天，他又嘱咐了两句热馍馍时小心烫手才拎着一袋虾皮出了门。

　　松风从没见过官，心里嗵嗵直打鼓，他也听过不少邻居间的闲话，说去见了官就要被关进铁笼子里，还要被手枪枪毙。可是前段时间那些戴着大盖帽的人在大广场上做演讲，说他们是为人民服务的，有事情要找警察。言辞恳切，让松风不得不信服，李家兄弟的事仅凭自己肯定是没办法解决了，自己卖力气赚来的钱是送河星去北京上大学用的，不能全被他们抢走！

　　坚定了想法，松风走进修自行车的大爷问道：“程大爷，和您打听一下，那个，公安，警察，在哪里？”

　　程大爷抬起头：“松风啊，你找公安干什么？”

　　松风踌躇着不愿意说话。

　　“欸！老李，知不知道那个啥公安啊，在哪呢？”程大爷向着蹬自行车过路的男人问道。

　　“公安？怕是在光明广场那边吧。我上次送货见过一次。”

　　“那你受累给带一截路。”程大爷把松风推出来。

　　老李也爽快，立马拍了拍自行车后座：“上来吧。”

　　松风千恩万谢地坐上了车，自行车在他们这个北方的边陲小城是个稀罕物件，松风立即对老李产生了两分敬畏。

　　到了地，松风从布兜里抓出一把虾皮要往老李手里塞，嘴里不住说着谢谢叔。

　　“诶呦客气啥，蹬两脚的事。”老李探头看着那一捧粉红色的虾皮：“这是个什么东西？”

　　“是虾皮，您做饭熬汤的时候放几颗，香！我爹是南方人，这是老家人来走亲戚时背来的。”松风细细解释。

　　“欸，这可是个稀罕玩意！”老李喜滋滋地把虾米塞进兜里，挥了挥手蹬上车走了。

　　松风看了看面前的小房子，墙上刷着蓝色和白色相间的漆，按了按自己的心跳，迈步走了进去。

　　一个戴着大盖帽的男人正坐在屋里，见松风走了进来问道：“小同志有事吗？”

　　态度温和，松风七凸八跳的心立马安分了不少，当官的果然是能为人民做主！

　　“呃，叔，呃…局…局长？”

　　男人笑了笑：“就叫我同志就行了，你要报案啊？”

　　松风不知道报案是什么，只是顺从地点了点头，而后又赶紧解释：“他们，抢我钱。”

　　“抢钱？谁？”男人从一边拿起本子和钢笔开始‘唰唰’写了起来。

　　“李爱国、李爱华。兄弟俩。”

　　男人钢笔一顿，继续问道：“具体怎么回事，详细说说。”

　　松风把事情从头到尾详述了一遍。

　　男人皱了皱眉，钢笔在本子上不住点击着，像是在思考什么。松风忙把那袋虾皮递了上去：“叔…同志，这个是我老家来的，不是什么稀罕玩意……”

　　“欸，不能收不能收，我们有纪律的。”男人忙把虾皮退回来。

　　见男人不肯收礼，松风的心又七上八下起来，表情也显得丧气了起来。

　　“你不用担心，不要送礼我们也会为你做主的，”男人抬眼看了看松风，继续说道：“只要你有理。”

　　说话间另一个大盖帽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向手心哈气：“冻死了，外头撒尿都能给人撅一跟头。”

　　男人轻咳了两声说道：“李，你来处理下这位同志的案子吧，我正好也去趟厕所。”

　　被叫做李的男人嗯了一声，往凳子上一坐：“怎么个事？”

　　“诈骗，李爱国、李爱华。”男人拍了拍李的肩膀，走了出去。

　　松风再次把虾皮送上桌：“同志，这是我老家来的，不是什么……”

　　李一把将布兜扫到地上，粉白色的虾皮登时撒了满地，裹上了脏兮兮的泥土。

　　“干什么呢？！你这是行贿罪知不知道！”李横眉一立，怒斥道。

　　松风被吓了个激灵，瞪着大眼睛连连辩解：“我不送了，我不送了。”边说就要蹲在地上收拾虾皮。

　　‘啪！’李将桌子拍的震山响：“你先交代你的问题！”

　　松风忙站起身：“我，我…我报案，我…李爱国，李爱华兄弟俩抢我的钱。”

　　“抢钱？他们拿着刀逼你了？”

　　“没有。”

　　“那算什么抢钱。”

　　“他们打我了。”松风指了指肿起的脸颊：“他们拿着400块的借条来找我，说是我爹签的，第一次我给了他们300块，他们昨天来又抢走了100块，但是条子没有给我。”

　　“呵，”李轻笑：“你意思是钱你还了，条子还在他们手里。”

　　“对对。”

　　“你是傻的吗？钱给了不把借条要回来？”

　　“我要了，他们打我。”

　　“谁看到了？”

　　松风沉默。

　　“没人看到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李家兄弟俩还可以说你不但不还钱还诬陷他们！”

　　“同志，是真的！我没有撒谎，钱我已经还清了，求您帮我把条子要回来吧。”

　　“去去去，我们抓人要看证据，不是谁哭的大声谁有理，我警告你赶紧出去！”

　　“警察同志，不把条子拿回来，下个月他们还会来问我要钱的！我没有撒谎！”

　　“你要闹事是不是？！”李厉声呵斥着：“再不滚蛋我就判你个寻衅滋事罪！”

　　一听这话松风就泄了气，他不能被关进铁笼子里，他要是被关进去，弟弟怎么办呢？他呆怔地看着滚落满地的虾皮，心里突然蹦出一个想法：这虾皮河星还从来没吃过一次呢。

　　想到这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拨拉出还算干净的虾皮塞进布兜里。

　　“你干什么呢？叫你滚蛋听不懂？”

　　“我…我就捡下虾皮，还能吃呢。”

　　“我叫你现在就滚蛋！”

　　“捡完虾皮我就走。”松风把头埋在两腿之间，手上动作不停。

　　李赶上来，厚重的大皮鞋一脚踩上散落的虾皮，他拽住松风的胳膊，一使劲把他甩了出去，松风摔了个四脚朝天，顺带撞翻了墙边的一溜凳子。

　　松风爬起身，继续装自己的虾皮，只是不再说话。

　　“真TM是个犟种！你现在寻衅滋事，拘留5天！”李从兜里掏出个银色的手环扣住松风的双手。

　　“我没有犯罪，我就是捡虾皮。”松风嘟囔着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