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花开》唐七洲

5、第五章

　　太阳高挂，歌舞升平，欢声笑语，宴会还在持续进行中，但有人却早已按耐不住。

　　“好无聊啊。”小少年一袭白衣倾世，贪玩的性子再次爆发。
　　“铭叔，我们偷偷溜出去吧。”凤城感觉自己是真得不适合来这种宴会，真是无聊透了。

　　凤铭环顾四周，悄悄地用仅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小侯爷，若是老爷发现你不见了，回去还不知道要怎么骂你呢，加上今早上的事情，老爷更饶不了你了。”

　　“哎呀，相信我，这次肯定没问题的。”凤城信誓旦旦，他上次也是这般。
　　“唉，小侯爷……”凤铭似乎还想劝一下凤城。
　　“走啦走啦。人多眼杂，我们悄悄的，不会有人发现的。”说罢，凤城便拉起凤铭悄悄退幕。
　　“……”凤铭最终还是没能劝住自家小侯爷。

　　二人的离开似乎真的没有引起他人的注意，但，还是有人发现了呢！

　　“圣上……”少年将自己的声线压得很低，低到只有离他最近的皇帝能听到。
　　“嗯？何事？”见南宫泠唤自己，皇帝习惯性地问道。
　　“臣远在边疆多年，看厌了万里黄沙，已经许久都没有见识过皇宫内的美景了。”南宫泠顿了顿，“臣想，趁这个机会去瞧一瞧御花园的风光。”
　　“呵呵呵，去御花园恐怕是幌子吧。”皇帝似乎早已看穿南宫泠的心思。

　　今日的宴会就设在御花园中心地带，这里的风光再好不过了，皇帝知道，南宫泠想离开是因为他向来不喜这些宴会，之前他父亲南宫傲还在世时，庆功宴一类的宴会他从来不出席，如今也只是被迫无奈之举。

　　“只是今个儿宴会上的大家闺秀那么多，你当真要离开？”皇帝再次问道。
　　“圣上，臣一心向国……”聪明如南宫泠，他怎么会没看出来，皇帝这是打算给他找将军夫人呢。
　　“好了，你是大功臣，朕不会拦你的，去吧。”皇帝见自己的小心思被南宫泠看透，连忙下了“逐客令”放南宫泠离开。
　　“谢圣上。”南宫泠拱手作礼，也悄悄离去，但这却引起了大量人的注意。

　　宴会本就是为南宫泠而准备，身为主角的他离开，怎么能不引起人注意呢，再者，大多数女子的目光都聚集在南宫泠身上，南宫泠这一走，可谓失了众多大家闺秀的心。

　　“哈～出来真好。”凤城伸伸懒腰，“宴会真是一点儿都不好玩，也不知道让我来干嘛，还是出来自在些。”
　　“可老爷要是发现你不见了，回去肯定又得骂你。”凤铭真是拿凤城这贪玩的性子没办法。
　　“出都出来了，管他呢！”凤城俊美的脸上勾起一抹甜笑，他从来不会管那么多，也从来不在意后果是什么，因为无论什么样的后果，他能摆平，不能摆平的他还有丞相爹爹，再不济，他还有皇帝表哥，太后姑姑……

　　“诶？有琴声诶，铭叔，你听到了嘛？”凤城对琴声很敏感，大概是过于熟悉琴的缘故。
　　“嗯，听到了。”但凤铭有些不理解，随即道：“不过，谁会在这个时候弹琴呢？”
　　“走，我们去看看。”凤城越听越觉得这琴声十分熟悉，他立马下定决心要去一探究竟。

　　就这样，二人循着声音一路前行，直抵荷花池。

　　正值盛夏，荷花早已开遍满池中，壮观的景色让人忍不住驻足观望。荷花池正中央有一处凉亭，亭子没有雍容的华丽，也没有特别的装饰，但却有能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凉亭的红色匾额上，锋回有力地雕刻着三个大字“慕芸亭”。

　　有一蓝衣女子正坐在凉亭内抚琴，琴声悠扬婉转，让人的心情止不住得好起来。

　　“小姐，您不去宴会，就在这一直这样弹琴吗？”小宫女出声试探着正在抚琴的女子。

　　但女子并未说话，只是专心致志地抚着琴。

　　与这座凉亭相仿，女子的打扮并不华贵，一袭淡蓝色长裙，发髻间只用几只步摇点缀，腰间的环佩与长裙相互交映，她只是略施粉黛，便已倾倒众生。
　　她叫韩芷芸，是韩家的嫡出大小姐，当今圣上还是储君时，二人情投意合，本是郎才女貌，铁板钉钉的婚事，没想到韩家却私藏官银，因此被先皇定罪问斩，她也成了罪臣之女。按道理，皇室不应该有罪臣之后，但当今圣上爱惨了这位嫡出大小姐，跪着求先皇，先皇心软，便让韩芷芸进了王府，成了侧妃。圣上登基后不顾群臣的阻拦，封她为贵妃，单是一个“宸”的封号，就足以见皇帝对她的宠爱。

　　所以，世间常常这样评价当今宸贵妃：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集一身。

　　“铮铮。”一曲结束，韩芷芸望向身旁的小宫女，平静地开口，道：“巧儿，你知道的，我向来喜清静。”
　　“可小姐，皇后那边……肯定会来找您麻烦的。”巧儿也着一身蓝衣，与韩芷芸不同，她的是皇宫里统一的蓝色宫女装，双丫髻上簪了两支蓝色花钗，朴素简约。

　　巧儿是韩芷芸的贴身宫女，是当年韩芷芸进王府时拨来伺候的人，刚来伺候时，她是最不起眼的那个，但她忠心耿耿，做事利索，韩芷芸也正是看中了她这点，将她提拔为自己的贴身丫鬟，视为自己的心腹。

　　“她找的麻烦还少吗？”韩芷芸依旧平静道。

　　“嫂嫂！”凤城的话打断了将要开口的巧儿，“见过嫂嫂。”
　　“城儿。”韩芷芸对凤城的到来并无半分惊讶，好似是提前知道一般。

　　“见过宸贵妃娘娘。”凤铭行礼道。
　　韩芷芸摆摆手，示意凤铭不必多礼。

　　“奴婢见过凤小侯爷。”见到凤铭行礼，巧儿自然也不能落下。
　　“免礼免礼。”凤城对于亲近之人可从来不在意这些繁琐的礼数。

　　“怎么，这是又逃出来玩了？”韩芷芸打趣着凤城。
　　“宴会太无聊了，所以就拉着铭叔偷偷溜出来了。”凤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这一贯的作风可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你呀，就知道玩。”韩芷芸轻笑，“怎么找到这的？”
　　“嗯——循着琴声过来的。”凤城回答道。

　　“说起来，好久都没有听城儿弹琴了。”韩芷芸将位置让了出来，“不知今天有没有幸听城儿弹一曲呢？”
　　“那城儿岂不是献丑吗？”虽然凤城嘴上那么说，但却也没有拒绝韩芷芸的邀请。
　　“城儿的琴技名满大亓，可是谦虚了。”韩芷芸这话说的倒真没错，凤城的琴技确实名满大亓，甚至可以称得上举世无双。

　　“铮铮”两声，只见凤城白皙的手抚上琴弦，手上的手骨根根分明，很快，悠扬欢快的琴声传出，让人仿佛置身于世外桃源。凤城弹得很好，好到让他人不得不闭上眼睛去沉浸在这琴声之中。

　　只是这一曲还未弹完，便来了三位“客人”。
　　为首的男人长得十分高挑，一袭玄衣，黑发垂落，金色飞云，让人深深着迷。

　　是南宫泠。

　　他身旁跟着的那两个人一个叫潇白，另一个叫落尘。潇白站在南宫泠的左侧，身着白衣，头发高高束起，嘴角淡淡的笑意彰显着他的活泼与开朗；落尘站在南宫泠的右侧，身着黑衣，黑色发带与头发融为一体，若不仔细瞧，倒真发现不了他那根发带。

　　凤城感受着来人的压迫，但他却并未因此停手，他只是不明白南宫泠为何会来此。

　　很快，一曲终了。

　　“城儿的琴技真是越来越好了。”韩芷芸缓缓睁开眼，她真心觉得凤城弹得好，韵味入骨，举世无双。但入眼的不仅仅是凤城一伙人，还有三位“不速之客”。

　　“臣南宫泠见过贵妃娘娘。”南宫泠自然是认得这位宸贵妃娘娘的，他爹与皇帝是拜把子的兄弟，两人每每相聚都会带着家人一同前往，但皇帝带的可不是当今皇后凌语兰，而是眼前的宸贵妃韩芷芸。

　　“见过贵妃娘娘。”潇白和落尘见状也连忙行礼。

　　南宫泠？！
　　韩芷芸内心一惊，她是见过南宫泠的，只不过当时他还小，没有如今的这般冷峻。

　　“多年不见，南宫将军真是愈发俊俏了。”韩芷芸内心的惊讶很快归于平静。
　　“娘娘谬赞了。”南宫泠冷峻的脸上还是看不出任何表情。

　　“娘娘……”此时又来了一位小宫女，看样子应该也是韩芷芸的人。

　　小宫女看见南宫泠在此，眼中划过一抹惊讶，甚至掺杂了一丝敬佩，虽然很快消失不见，但还是让南宫泠捕捉到了。

　　“何事？”韩芷芸平静开口。

　　小宫女俯身在韩芷芸耳边耳语了一番，两人对视片刻，仿佛确定了什么一般。

　　只听见韩芷芸再次开口道：“城儿，南宫将军，本宫还有些事要处理，得先回去了。”
　　“那我让铭叔帮嫂嫂把琴搬回去吧。”凤城看向凤铭，示意他帮忙搬琴。

　　还未等韩芷芸开口，凤铭就已经搬起了琴，韩芷芸见状也是苦笑不得，只得说：“又要辛苦凤铭了。”
　　“不辛苦不辛苦。”凤铭笑道。
　　“嫂嫂慢走。”凤城摆摆手，看着几人离去。

　　待彻底看不见几人的身影后，南宫泠看向凤城，耐不住内心的好奇，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南宫泠其实是想叫一声“城儿”的，但这一听就是个小名，两人又不熟，南宫泠也就没好意思叫出口。

　　凤城莞尔一笑，从口中缓缓吐出两个字：“凤城。”

　　“凤城？”南宫泠觉得这个名字异常熟悉，“凤家凤小侯爷？”
　　“嗯。”凤城点头认可。

　　南宫泠明显有些吃惊，他没想到眼前这个白衣倾世的小少年竟然是大亓最强关系户——凤小侯爷。

　　“哗啦啦……”突然从荷花池中冒出好多“人”，他们径直爬上慕芸亭，直直地朝几人冲来。

　　凤城背对着他们，一时反应不过来，而南宫泠站在凤城的对面，反应最快，他一把将凤城揽在怀中，紧紧护住的同时说了一句：“小心。”
　　此刻，凤城几人已被一群怪物包围。这群怪物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披散着头发，看一眼便觉得瘆得慌。

　　“异尸？”南宫泠喃喃道，声音虽小，但凤城在他怀中却听得很清楚。
　　“？？？”凤城内心十分疑惑，“异尸？那是什么鬼东西？”

　　“公子，是异尸。”落尘已经拔出了剑，做好了防御准备。

　　“抱紧了。”南宫泠将凤城打横抱起，“我带你离开这。”
　　凤城被南宫泠这样抱着有些不适应，但也乖乖听了南宫泠的话，紧紧环住了他。

　　很快，所有异尸都已经爬上慕芸亭，他们步步紧逼，见南宫泠有所动向，立马扑了上来。
　　“砰！”南宫泠一脚踹飞了一只异尸，随即轻功运起，抱着凤城逃离出来。

　　异尸们见状，连忙追赶，却被潇白、落尘拦下，局面瞬间爆发。二人一躲一闪，配合极好，异尸也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在这待着，哪也别去。”南宫泠抱着凤城来到了一棵大树后，轻轻放下他后叮嘱道。
　　“嗯，好。”凤城神情有些恍惚，似是被吓到了。

　　直到南宫泠奔去慕芸亭好一会儿，凤城才渐渐回过神来。

　　潇白落尘这边很快只剩了最后一只异尸，只是这个异尸有些不同寻常，刀剑砍在他身上根本无济于事，棘手得很。
　　“吼——”仅剩的异尸怒吼着，瘆人的模样不禁让人反胃。
　　“公子！”潇白看见飞奔而来的南宫泠面露喜色，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你可算来了。”
　　“怎么，最后一只，你不杀他留着过年？”南宫泠挑眉，数落着潇白。
　　“公子，这异尸不同寻常，刀剑，伤不了他分毫。”落尘一边躲着这异尸的攻击，一边解释。

　　南宫泠看了一眼，发现果真如此，随即快速上前，只听“咔嚓”一声，那异尸的脖子竟然被南宫泠硬生生扭断。

　　脖颈算是异尸的命脉，所以打败异尸最快的方法便是攻击他的脖颈处。

　　异尸呜咽了几声，彻底倒了下去。

　　“嘶——”南宫泠看着刚刚扭断异尸脖子的手，一股寒意涌上心头。

　　突然，南宫泠仿佛想到了什么。

　　“公子，没事吧？”看着南宫泠如此，落尘有些担心。
　　“无事。”南宫泠拉回思绪，“潇白，去通知圣上；落尘，你查看下异尸，看看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是。”
　　“是。”二人纷纷领命。

　　南宫泠下达完命令便回去找凤城了，他看着呆呆的凤城，不禁有些担心，道：“你？没事吧？”
　　“啊？我没事。”凤城摇摇头，他在尽力让自己保持镇定，“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异尸，简单来讲，就是发生变异的尸体。这是一种毒，活人死人皆适用，中毒者便会成为异尸，食人血肉，并且，无药可救。”南宫泠给凤城科普道。
　　“所以中毒者，必死无疑？”凤城脑子灵光，很快便了解了异尸。

　　二人一路来到慕芸亭，落尘此刻正在忙着查看异尸。

　　“可以那么说，毕竟活人成为异尸就代表已经是个死人了。”南宫泠知道，异尸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存在，应该斩草除根，可他背后的制造者又岂能小觑。

　　“小侯爷，小侯爷……”凤铭一路狂奔而来，“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铭叔，我没事。”凤城虽然被这异尸吓得不轻，但还是挤出一抹笑容告诉凤铭自己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凤铭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对了，小侯爷，老爷和夫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啊？”凤城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还有，老爷已经知道您在这了。”凤铭轻叹，他家小侯爷估计又要遭殃了。

　　凤城心里咯噔一下，预感不妙。

　　“城儿，城儿……”林夕瑶眉头紧锁，满脸的担忧，“快让娘看看你有没有事。”
　　“娘，我没事。”凤城看着林夕瑶如此，内心忍不住地自责。
　　“好好……没事就好。”林夕瑶长舒一口气，终是放下心来。

　　“你个小兔崽子，又乱跑！”凤云清来势汹汹，吓得凤城立马躲到林夕瑶身后。

　　林夕瑶见状，连忙劝阻自家丈夫：“云清，还在宫里呢。”
　　“你等着，回去咱慢慢算账。”经林夕瑶的提醒，凤云清也是平息了怒火。

　　此刻，皇帝一众人也是赶到。

　　“城儿，快，让姑姑看看。”太后凤云婉拖着一把老骨头，着急忙慌地赶来。
　　“姑姑，我没事，你看我好着呢。”凤城转了两圈给凤云婉看，笑容满面，看起来确实没事。

　　“南宫泠！到底怎么回事？”皇帝脸色甚是不好，言语间也带着几分怒气。
　　“回禀圣上，是异尸出没。”南宫泠回答道。
　　“这御花园怎么会有异尸！”皇帝龙颜大怒，“那群掌事的呢？侍卫呢？都死了吗！”

　　“圣上息怒。”众人见状纷纷跪下。

　　“皇帝，莫要急了性子。”凤云婉出声劝阻着。
　　“圣上，这群异尸都着宫装，恐怕是有人故意为之。”
　　南宫泠此话一出，只见众人都朝那几具异尸望去，果真，全部着宫装，大抵是下层的宫女奴才，只是这模样也太瘆人了。

　　皇帝的怒气依旧不减，强大的压迫感让众人不禁打了个寒颤，“南宫泠，朕给你时间，给朕查。”
　　“是。”南宫泠表面上领命，但没人注意的是，他悄悄给皇帝使了个眼色。

　　“都散了。”皇帝意识到什么，便遣散了众人，“南宫泠，你留下。”
　　“是，臣/臣妾/儿臣/民女等告退。”
　　众人都零零散散地离去，经过此事，大亓恐怕又要风起云涌了，但，有人内心可是得意的。

　　“皇帝。”凤云婉并未离开，她看着眼前的皇帝，眼中不免多了几分心疼，“莫要心急，一步一步来。”
　　“是，儿子知道了。”皇帝压下怒火，默默应答。
　　“嗯，哀家走了。”凤云婉说罢便要离开。

　　“姑姑！”凤城不知从哪里窜出来，拦住了凤云婉的去路。
　　“城儿？怎得没回去？”凤云婉看着凤城就欣喜，这可是她唯一的宝贝侄子。
　　“城儿不想回去。”凤城撇撇嘴，他要是回去指定得挨打。
　　“那去哀家宫里玩吧。”凤云婉笑道。
　　“好。”凤城开心极了，他姑姑宫里可净是些好玩的东西。

　　但凤城并没有直接跟凤云婉走，而是先跟皇帝和南宫泠告别。
　　“表哥，等我改天来找你玩。”凤城笑得是那么天真无邪，让人的烦躁都烟消云散，“还有，今日谢过南宫将军的救命之恩。”

　　说完便一蹦一跳地跟着凤云婉走了。

　　留给最后的是夏日的孤寂。

　　“南宫泠。”
　　“臣在。”
　　“陪朕走走。”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