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花开》唐七洲

42、第四十二章

　　“嗒嗒嗒……”
　　阶梯上传来一阵阵脚步声，急促而又谨慎。

　　苍漓斗笠下的神情愈发兴奋：看来，他赌对了呢！

　　“你是何人？”
　　男子一袭黑色长袍，他手持一柄长剑，声音中还掺杂着几丝怒气与试探。
　　“凌大人……”苍漓轻笑出声，“可真是让在下好等呢！”
　　“你究竟是谁？”凌其瑞剑指苍漓，怒声斥道。
　　“我？”苍漓缓缓转过身，“凌大人觉得在下像谁呢？”

　　“呜呜呜……”角落里的女子用力挣扎着，她动人的秋眸微润，狼狈却又楚楚可怜。
　　“阿茵！”凌其瑞惊慌地叫出口，神色更是异常担心。

　　女子便是卫书茵，她是凌其瑞的正妻，同时也是卫家当下存活于世间的唯一血脉。

　　卫书茵呜咽着，她拼命地摇头，示意凌其瑞快走。
　　但凌其瑞并未离开，他的视线落回苍漓身上，眸中的警惕溢出。他打量着苍漓的装束，手中的长剑不禁攥紧了几分：“无论你是谁，敢绑走我的人，就该付出代价！”
　　说罢，凌其瑞举剑朝苍漓刺去。

　　“砰！”
　　刀剑相撞，形成巨大的冲击力。
　　随之，一名白衣男子出现在苍漓身前。

　　凌其瑞余光瞥见白衣男子的模样，刹那间，他瞳孔骤然一缩：“你……”
　　话未完，又是“砰”的一声，凌其瑞的长剑被甩向半空，随后狠狠地掉落在地。
　　凌其瑞见状想要去捡，却被白衣男子手中的紫宝石弯月刀无情地划伤了胳膊。
　　鲜红的血液流淌出，在凌其瑞的黑衣之间绽开妖艳的血纹，紧接着又顺着凌其瑞的手臂滑落，恍若一颗颗断了线的血色珍珠，散了一地。

　　“小九，下手温柔些。要是你一不小心杀死了凌大人，那凌夫人岂不是要守寡了。”苍漓眉眼之间，一片凉意。
　　明明是玩笑似的语气，却满含冰冷。
　　“是，城主殿下。”

　　被苍漓称作“小九”的白衣男子名为原九，是南梁国商业世家原家之子。

　　原九的命运甚是悲惨，他出生在商业世家，却因二月降临而被原家老爷视为不详，因此，在他还是个襁褓婴儿之时便惨遭抛弃。后来他被青楼老鸨捡去，更是受尽欺辱，在苟活了十几载后他又再次遭受抛弃。
　　大雪纷飞的日子，原九赤着脚，身上也只是穿着一件单薄的夏衣。他蜷缩在街头的角落里，纯洁的雪花落在他发间，平白给他添了几分清冷感。只可惜原九又冷又饿，无视了寒冬给他带来的俊美。

　　在原九即将失去知觉之际，他模模糊糊间看到了一个紫衣男子。再然后，他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次醒来，他已身在二皇子府。

　　苍漓待他极好，事事都顺着他，宠着他。
　　这使原九第一次真正地感受到了温暖。

　　但同时，他也对苍漓产生了不该有的爱意。
　　可苍漓却不以为意，当年他之所以会带原九回二皇子府，不过是因为原九长了一张与凤城极为相似的脸庞罢了。

　　“城主？”凌其瑞内心猛地一惊，“你是，离城城主？”
　　苍漓并没有否认，他冷笑：“凌大人，分心……可是会误大事的。”
　　凌其瑞眸子忽闪，他的目光也随之落到原九身上。看着那张酷似凤城的脸庞，他的神色不免染上了几分惊讶。
　　不过，眼前之人虽然与凤城在相貌上有着八九分相似，但与生俱来的气质却是远不及凤城万分之一。

　　“别废话，快放了我夫人！”凌其瑞抽回落在原九身上的视线，他转而看向苍漓，眸光又变得凶狠开来，“要杀要剐，冲着我来！”
　　凌其瑞一字一句，句句都透露着坚定。

　　角落里的卫书茵听罢瞬间就红了眼眶——自此她被人绑到这里后，她就几乎放弃了生还的希望。她深知凌其瑞的野心，深知凌其瑞不会以身犯险，更深知凌其瑞对利益权谋的痴迷……
　　一切的一切，使卫书茵认定凌其瑞不会亲自来救她。
　　可她错了，她低估了凌其瑞在她身上所倾注的爱意。

　　她是他唯一的偏爱。
　　是他宁愿舍弃利益权谋，也不愿失去她的例外。

　　利益权谋虽难舍，但心上之人更难舍。
　　所以，身处利益权谋深渊的局中人，最忌讳的便是有软肋。

　　“哈哈哈哈哈哈……”苍漓犹如疯批般狞笑着，“原来钟爱利益权谋的凌大人也会有软肋啊。”
　　“哼，城主此话不觉得太肤浅了吗？”
　　卫书茵一整个人都陷落进了凌其瑞的眼底：“我的确钟爱利益权谋，但对她，我也是忠爱。”
　　“忠诚的爱慕。”

　　凌其瑞最后一语乃是肺腑之言。
　　他从始至终都未对卫书茵说过一句“爱”，此为第一次。
　　这是他欠她的。

　　“看来，在下赌对了呢！”苍漓又说。
　　凌其瑞眉间不可掩盖的怒意：“赌什么？”
　　苍漓冷哼一声：“在下将凌夫人绑来至此，还故意留下踪迹，自然是赌凌大人会不会以身犯险，来拯救自己的心上人了。”

　　“别太过分！”凌其瑞大声呵斥，“你究竟想如何？”
　　“不如何。”苍漓的语气瞬间冷了下来，“在下只不过是想瞧瞧凌大人对凌夫人的在意程度罢了。”
　　“顺便——”苍漓轻浅笑开，斗笠下的眸子里却尽是阴冷之色，“与凌大人来一场灿烂而又盛大的合作。”
　　凌其瑞有些疑惑：“合作？”

　　“你助我一统天下，我自会给你至高无上的荣耀！”苍漓抛出诱惑，“到那时，凌大人便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凌其瑞眸光闪烁，他审视着苍漓，似乎在思考这番话的可信度。

　　“我可以与你合作。”
　　许久，凌其瑞终于开口。
　　“但我有一个要求。”凌其瑞话锋一转，“放了我夫人。”

　　苍漓听罢轻蔑一笑：“凌大人倒真是爱夫人入骨呢！”
　　“小九，还不放了凌夫人。”苍漓冷冷开口。
　　“是，城主殿下。”原九点头会意，他走近卫书茵，毫不温柔地扯下了堵住卫书茵嘴巴的白布，并用紫宝石弯月刀砍断了束缚着卫书茵手脚的麻绳。

　　卫书茵重获自由，她不顾一切，奋力奔向凌其瑞。
　　“阿瑞……”卫书茵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
　　凌其瑞眉眼间多了些许心疼：“委屈你了。”
　　卫书茵不禁抱紧了凌其瑞：“不委屈……”

　　你的出现，令我的一切不如意皆烟消云散。
　　你来，我便知足了。

　　“人，在下已经还给凌大人了。”苍漓的声音愈发冰冷，“该谈谈合作的事了。”
　　“自然。”凌其瑞将卫书茵死死护在身后，“不知离城城主有何计划？”
　　“计划就是……”苍漓停了停，“杀了南宫泠。”
　　苍漓身上散发着强烈的杀意，斗笠下的眼眸中更是寒意四起。

　　凌其瑞轻哼出声，似不屑，又似嘲讽：“离城城主莫要小瞧了人，南宫泠可不是城主想杀就能杀的。”
　　苍漓听罢似笑非笑：“如若在下觉得凌大人没有能杀了南宫泠的本事，那今日，在下就不会大动干戈，将凌大人请来了。”

　　凌其瑞沉默不语。
　　“再者，凌大人落到如今的境地，不正是因为南宫泠吗？”苍漓再次开口。
　　“他可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啊。”
　　苍漓话罢，凌其瑞不禁试探性地询问：“城主为何会选中我？鄙人不才，也未有通天本领。”

　　“凌大人倒真是谦虚至极。”苍漓幽幽地说着，“单凭自己便能制得出异尸来，凌大人的本事，还小吗？”
　　凌其瑞眸光骤然缩了下：他是如何知道自己会制异尸的？
　　凌其瑞属实是想不通，他明明已经隐藏的够好了。

　　“如今我身在岭南，根本接触不到南宫泠。”
　　少顷，凌其瑞索性不再纠结此事，反而是对接触不到南宫泠犯了难。
　　“凌大人难道忘了那位母仪天下的亲姐姐了吗？”苍漓从袖中拿出一个紫金色的锦囊来，他抬手递给身旁的原九，示意原九交给凌其瑞，“这锦囊里装有异尸毒针，可供凌大人与皇后娘娘使用。”

　　苍漓很久之前便知晓凌其瑞会制异尸，他敬佩凌其瑞的聪明才智，所以这才找上了他。至于他为何会将异尸毒针交予凌其瑞，最简单的缘由就是凌其瑞所制出的异尸并没有他离城的异尸凶猛。
　　对于强劲的敌人，当然得用最阴毒、最致命的法子。
　　南宫泠，必须死。

　　“不过，在下还要提醒凌大人一句，南宫泠目前并不在长安城。”苍漓轻叹，“至于其他的消息，凌大人便只能靠皇后娘娘来知晓了。”
　　凌其瑞接过锦囊，脑中瞬间闪过一个计划，随后，他淡淡开口：“谢过城主提醒。”

　　“合作愉快，凌大人！”苍漓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容。
　　“合作愉快！”

　　话落，凌其瑞牵起卫书茵的手就要离开暗室。
　　“单枪匹马，在下真是佩服凌大人的勇气。”苍漓捡起凌其瑞掉落在地的长剑，拿在手中把玩着。
　　凌其瑞顿住了脚步，他回眸望向苍漓，却是什么也没有说。

　　“是把好剑。”苍漓将长剑扔向凌其瑞，“凌大人可别就这般将其抛弃了。”
　　凌其瑞单手接住苍漓扔过来的长剑，他眼底平淡，有些让人捉摸不透：“告辞。”
　　丢下这一句话后，凌其瑞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阿瑞，我们真的要帮他吗？”刚走出暗室，卫书茵就十分担心地开口询问。
　　“帮他，等同于帮我们自己。”凌其瑞深吸一口气，“落得如今这般境地，于我们而言，已经别无他法。”

　　江南林家——

　　宁宣儿已经先一步回到了林府，她卸下面具，开始往自己脸上涂抹大量的胭脂。
　　她要易容，她要将自己的模样老化。
　　很快，一位身着暗红色拖尾长裙，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人便出现在林府内。
　　准确来说，那是老态的宁宣儿。

　　宁宣儿被两名小丫鬟搀扶着，一路步履蹒跚地往林府大门口走去。
　　算算时间，城儿他们大抵快要到了。

　　“老夫人。”
　　“老夫人。”
　　守在林府门前的下人们见到宁宣儿连忙行礼问好。

　　“阿娘，你怎的出来了？”林问旋神色略有些担心。

　　林问旋，乃林家现任当家人，是林夕瑶的亲弟弟，同时也是凤城的舅舅。

　　“听闻城儿要来府上，阿娘自然得出来瞧瞧。”宁宣儿服用了伪音药，声音变得苍老，让人看不出一丁点儿破绽。
　　就依宁宣儿眼下的模样，任谁也不会将她与号称疯批魔头的七星商会会主联系在一起。

　　“可您的身体……”林问旋身旁的叶静芙也担忧开来。

　　叶静芙，乃林问旋的正妻，她是叶家排行第一的嫡女，叶恩的大姐。

　　“无碍。”宁宣儿摇了摇头，示意他们不必再多言。
　　为了方便处理七星商会的大小事务，宁宣儿一直以身子骨孱弱为由闭门不出，甚至是谁也不见。

　　话落，一辆奢华的马车缓缓停靠在林府的大门口前。
　　紧接着，车帘被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撩开，随之从马车内出来一位玄衣少年。

　　是南宫泠。
　　林府的人皆是一惊。

　　南宫泠双脚刚落地便转身去扶凤城，并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他下了马车。
　　“城儿见过外祖母，见过舅舅，见过舅母。”下了马车的凤城对着几人一一问好。

　　“哎哟喂，我这一把老骨头诶！”林锡秋边抱怨边在凤铭的搀扶中跳下了马车。
　　林锡秋不禁伸了伸懒腰：“你们都堵在这门口干嘛呢？”
　　“阿爹，您怎么回来了？”林问旋有些吃惊，“您老不是避世去了吗？”
　　“避世归避世。怎么？听你这意思，似乎是不太欢迎你爹回府啊。”林锡秋故作生气。

　　“没有没有。”林问旋连连否认，“阿爹能回府，旋儿自然是开心的。”
　　“不过，您怎的跟城儿在一起呢？”林问旋好奇地问道。
　　“这……说来话长。”林锡秋轻咳两声，“那个，我们一路舟车劳顿……”
　　“阿爹，儿媳已经遣人准备了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城儿的寝殿也已经收拾好了。”叶静芙的睫毛弯了弯，“而您的院子一直如初，随时都可以供您休息。”

　　叶静芙是个懂事理的人儿，从始至终她都是林家二老心目中最完美的儿媳妇。

　　“只是南宫将军……”叶静芙顿了顿，“林府并未料到您会光临，臣妇即刻派人去给您收拾出一处院子来。”
　　“舅母，不必那么麻烦的。”凤城眉眼带笑，“南宫泠与我同住一处院子就好。”
　　叶静芙先是一怔，随后笑道：“好。”

　　“城儿初来江南，并不熟悉江南地域的环境，而恰巧南宫泠来过江南，又与城儿是极为要好的挚友，所以便带其共赴江南，登门拜访了。”凤城心虚地解释着，“给舅舅、舅母添麻烦了。”
　　什么要好挚友，都是幌子！
　　全都是凤城想与南宫泠待在一起的幌子！

　　“十分抱歉，麻烦各位了。”南宫泠表面严肃，实则内心早就乐开了花。
　　“不麻烦，不麻烦。”林问旋笑着说，“南宫将军能莅临寒舍，是我们林家莫大的荣幸。”
　　南宫泠微微颔首：“林大人言重了。”

　　“都别愣在这儿了，先进府吧。”宁宣儿冷不丁地说了一句话。
　　众人纷纷点头，随之就一起进入了林家府邸。
　　几人有说有笑地吃了顿饭后，便各自回了各自的院子。

　　宁宣院——

　　“你来干什么？”宁宣儿冷冷道。
　　“干嘛那么凶？”林锡秋撇了撇嘴，似乎在表达着自己的不满，“这里原先可是我们两个人共同的院子。”
　　“可如今这里只属于我。”宁宣儿瞥了林锡秋一眼，她压制住心中的爱意，表现出来的便只有不耐烦，“劳烦你离开。”
　　“我不。”林锡秋将手中的锦盒打开递到宁宣儿面前，眸中也多了几分温柔，“给你的。”

　　一支玉兰花丝步摇映入宁宣儿眼帘，她眼前一亮，抬手拿起步摇端详了一番后便将其簪在了自己的发髻间：“好了，我收下了，你走吧。”
　　“喂，你收了我的东西还赶我走。”林锡秋一脸委屈巴巴的模样，“宣儿，你就这般讨厌我？”

　　宁宣儿沉默不语。
　　她明明很喜欢、很爱他，可她，却不敢将这份爱挂在表面。
　　她只敢在心里默默地爱他。

　　“你将我锁在静竹林那么些年，若不是因为城儿，你是不是打算将我关到死也不放出来？”林锡秋眼角不禁泛红，“这些年来，你从未去见过我一面，究竟，究竟是为何？！”
　　“七星商会。”
　　宁宣儿短短四个字，就犹如千斤重，狠狠地压到了林锡秋身上。

　　又是七星商会。
　　林锡秋的心骤然一沉，他默默叹了口气，索性也不问了。
　　反正无论如何，宁宣儿依旧是他的妻。

　　林锡秋想罢，在屋内随便找了把椅子就坐了下来：“哼，我不走了，要走你走！”
　　赌气般的语气令宁宣儿有些无奈：“你爱走不走！”
　　“我就不走！”林锡秋倔强道。

　　屋内的气氛持续僵化，二人都不再言语。

　　“过些时日，我打算将七星商会会主之位传给城儿。”
　　终是宁宣儿打破了这空气中的寂静。
　　“什么？！”
　　宁宣儿的话惊得林锡秋差点儿人仰椅翻。
　　“你要把商会会主之位传给城儿？！”

　　“你小点声能死吗？”宁宣儿白了林锡秋一眼。
　　“能。”林锡秋忙降低声调，“啊，不对，是不能。”
　　“所以你至今不在瑶儿与旋儿面前暴露你是七星商会会主的事实，是因为你一早便想好要将商会会主之位传给城儿吗？”

　　宁宣儿摇头否认：“这件事，是我近几日才决定的。”
　　“城儿聪明果敢，绝对能担得起七星商会会主之责。”宁宣儿眸中尽是对凤城的肯定之意，“况且，他的身后还有南宫泠所统领的暗影阁与由凤家掌管的曦月台。”
　　“可，若城儿继承了七星商会会主之位，那曦月台该如何？”林锡秋的目光中充斥着几分担心，“城儿是凤家独子，日后肯定是要成为曦月台台主的。”
　　“他已经是了。”宁宣儿垂下眼眸，“他胸膛前挂着的那块白月即是曦月台台主之物。”

　　“红金令牌，白金令牌，还有玄金令牌……”林锡秋的神色愈发担忧，“你该知道这将有多少危险会降临在城儿身上。”
　　“这也许是，天之注定。”宁宣儿缓缓抬眸，“残局的最终，是否五势合一，便要看城儿自己的选择了……”

　　与此同时，长安城——

　　三皇子赵子枫与长安第一才女苏若仙定亲的惊天消息迅速在长安城内传播开来。

　　“这三皇子怎么就与苏三小姐定亲了呢？”街头上，一人挑起了话题。
　　“诶，人三皇子为何不能与苏三小姐定亲啊。”另一人反驳道。
　　“这要放在之前，三皇子与苏三小姐定亲自然是一桩美事，可如今，苏三小姐可是罪臣之后！”
　　“罪臣之后又如何？当今宸贵妃不也是罪臣之后吗？圣上不还是照样娶了她。”又一人道。

　　“嘘，你小点声，这话要是传到圣上耳朵里，我们可是要被杀头的。”
　　“就是就是，世人谁不知圣上爱惨了宸贵妃，容不得旁人说半分不是。”
　　“但不得不说，三皇子的经历倒是与当今圣上的经历相似的很呢……”

　　……

　　此刻的苏若仙正在从皇宫赶往望月楼，她要去赴一场约。
　　而约她的人，正是她的嫡亲姐姐——苏若云。

　　自从苏府沦落后，苏若仙便鲜少能见到苏若云，当下她又在准备着成亲礼，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想起苏府，苏若仙整个人都是痛心疾首的——她不想相信她的父亲是南梁国卧底，更不想相信一向宠她的父亲竟会抛弃他们。
　　可事实就摆在眼前，苏若云又不得不相信。

　　但好在，她遇到了他。
　　那个情愿顶着一切流言蜚语，也要娶她这个罪臣之后为妻的三皇子。
　　那个愿意护她一世周全的赵子枫。

　　大抵过了一炷香后，苏若仙来到了约定的包厢门口前，她犹豫了片刻后，最终推门而入。

　　“你来了。”包厢内，苏若云正在优雅地品茶。
　　“找我有事吗？”苏若仙直接挑明话题。
　　“先坐吧。”苏若云放下茶杯，清纯的脸蛋上带着几分温柔气息。
　　苏若仙径直坐到苏若云的对面：“究竟为何找我？”

　　“你我二人明争暗斗了这么些年，如今大亓再无苏家，有些事情，也该明了了。”苏若云一袭浅紫色长裙，发髻间仅用几支步摇绾起，活泼又不失大气。
　　“姐姐想说什么，妹妹听着便是。”苏若仙道。
　　“世人盛传，你我二人向来不和。可你知道吗？我从未真正的讨厌过你。”苏若云轻轻敛眸，“我故意挑起你我二人之间的矛盾，与你明争暗斗数载，你可知，这是为何？”
　　苏若仙摇摇头：“为何？”

　　“若仙，犹如天仙；若云，犹如浮云。”苏若云自嘲一笑，“我不明白，明明我才是苏家的嫡出大小姐……”
　　苏若云停顿了片刻：“昔日我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想证明我不是浮云罢了。”

　　苏若仙睫毛微颤：“在我眼里，你从来都不是浮云。”
　　“你是我见过最优秀的嫡姐。”

　　苏若云轻叹：“这些时日，我大抵已经想通了。眼下看来，一切都没那么重要了。”
　　“哦，对了，听闻你与三皇子定亲了？”苏若云又说。
　　苏若仙“嗯”了一声。

　　“不知道我这个做嫡姐的，能否参加你们二人的成亲礼。”苏若云嘴角那抹淡淡的笑意温柔而又大方。
　　“你是我唯一的嫡姐，自然是要到场的。”苏若仙轻笑，并将事先准备好的请柬递给苏若云，“你若是未能到场，我可就找人散布你与我不和的谣言了。”
　　苏若云看着手中的请柬，她眉眼弯弯：“我必定会到场……”

　　大亓景和年间，九月三十日。
　　三皇子赵子枫与苏小姐苏若云喜结连理。
　　三书六礼，四聘五金，八抬大轿，十里红妆。
　　一代长安才女至此出嫁。

　　一世情缘，一世姻缘。

　　情难解，双飞鸿，不相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