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花开》唐七洲

31、第三十一章

　　“圣上回宫——”

　　自从赵睿下了命令要求在最短的时间内回到长安城后，巡游船就一分不敢耽搁，日夜兼程，轮番上阵，最终在两日之内便赶回了长安城。

　　“臣妾等恭迎圣上回宫。”
　　以凌语兰为首的后宫嫔妃一早接到赵睿要回宫的消息后，便开始着手准备，为赵睿接风洗尘。
　　凌语兰更是大肆操办洗尘宴，除了韩芷芸、凤云婉、赵宓未到场外，其余六宫妃嫔、皇子公主几乎都在场。

　　韩芷芸还在禁足当中，自然是无法到场。
　　至于凤云婉与赵宓，她们二人都对赵睿十分了解——至爱之人出了这般状况，赵睿怎么可能会好好按规矩参加洗尘宴呢。
　　所以二人干脆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参加洗尘宴。

　　“宸贵妃在哪？”赵睿肉眼可见的怒气，看着满大殿的人儿，他心中不禁多了几分厌烦。
　　赵睿努力压制怒火：他现在只想见他的芸儿。

　　“回圣上，宸贵妃妹妹如今在瑞云殿……”
　　凌语兰“禁足”二字还未说出口，赵睿便飞一般地奔向了瑞云殿，只留下一群人尴尬地站在原地。

　　看着赵睿离去的身影，凌语兰内心忍不住自嘲了一番：就算她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又怎样，在赵睿心里，她终究不是他的妻，一切不过都是表面罢了。

　　凌语兰顿感无力，但她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那涂满胭脂的脸上也扬起了一抹笑容：“本宫为大家设了洗尘宴，各位先行入座吧。”
　　“谢皇后娘娘。”

　　瑞云殿——

　　“芸儿，芸儿……”赵睿口中不断呼唤着韩芷芸的闺名，“芸儿！”

　　“啪”的一声，赵睿几乎是冲进瑞云殿内。

　　韩芷芸一袭水蓝刻丝云纹襦裙，优雅而又素净。
　　她看见赵睿时，心中压着的石头瞬间落地：“圣上……”

　　“对不起，芸儿……”赵睿一把将韩芷芸拉入怀中，“对不起……是我回来晚了……”
　　赵睿身上的怒气在见到韩芷芸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全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担忧与自责。
　　他声音有些哽咽，眼眶也微微泛红：“芸儿……我该带着你的，都怪我……”
　　“睿郎，不怪你。”韩芷芸抱紧赵睿，“是我太鲁莽了。”

　　“芸儿，我知道你委屈，我也知道你想为韩家洗脱罪名的心。”赵睿愈往下说，声音就愈发哽咽，“但是，你不要所有的事情都自己扛好不好？你是我的妻，我一直，一直都在啊……”
　　“睿郎，你是大亓圣上，一国之君，你有太多身不由己了……”韩芷芸鼻头一酸，眼角泛起泪花，“根基未稳之前，为韩家洗脱罪名一事，你不能插手。”
　　“可是……”赵睿还未说完便被韩芷芸出声打断。
　　“我有我自己的安排，睿郎，你已经为我做了太多太多事情了，芸儿已经知足了。”
　　赵睿沉默不语，他的心中五味杂陈——他根基未稳，若走错一步路，就有可能会失去这大亓江山。

　　可，若没有你，我要这江山又有何用？

　　“芸儿。”
　　半晌，赵睿开口轻声唤道：“你若是进，我便是你手中最锋利的刀；你若是退，我便是你身前最坚固的盾。”
　　“不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永远站在你的身后。”
　　“韩芷芸，这辈子，我只认你一人为我的妻。”
　　赵睿说罢，俯身吻上了韩芷芸的红唇。

　　赵睿，一辈子太短。如果可以，我愿生生世世都做你的妻。
　　韩芷芸想着。
　　……
　　在韩芷芸的劝说下，赵睿最终还是去了洗尘宴，在草草走了个流程后，他便回瑞云殿陪韩芷芸去了。
　　而凌家这边，由于赵睿回宫，他们在凌其瑞的安排下已经铺好了后退之路。

　　次日早会，凤翎宫——

　　“嫔妾等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安。”

　　这是韩芷芸出事后第一次参加早会，她看着满脸笑意的凌语兰，明眸中不禁多了几分冰冷。

　　“平身吧。”
　　凌语兰话音刚落，殿外就传来了一阵尖锐的通报声。

　　“圣上驾到——”
　　“臣妾等参见圣上。”众嫔妃再次起身行礼。

　　赵睿一身明黄色的龙袍，九五至尊的威严气息尽显：“平身。”
　　“谢圣上。”

　　“皇后，朕如今已经回来了，国库走水一事，也该有个解释了吧。”赵睿径直坐到主位上，他眸子深邃，让人看不出他任何情绪。
　　“回圣上，臣妾愚昧，受有心之人蒙蔽，错枉了宸贵妃妹妹。”凌语兰装出一副委屈的模样来，她转头望向韩芷芸，眼底迅速划过一抹不甘，“还望宸贵妃妹妹海涵。”
　　“皇后娘娘所言，嫔妾不敢当。”韩芷芸平静如水，她可不信凌语兰的这番说辞。

　　“既然皇后说自己受人蒙蔽，那朕问你，这有心之人何在啊？”赵睿话中掺杂着几分怒气，他审视着凌语兰，手不自觉地纂成了拳头。
　　“这……”
　　凌语兰刚吐出一个字，便被旁人打断。

　　“圣上……是臣妾，一切都是臣妾做的。”
　　女子身着由上好广陵制成的桃红彩绣宫装，一头乌黑的长发挽起，发髻间簪得珠花步摇无一不是价值连城。她耳间戴着一副珍珠耳坠，手腕上的宝石手串清透，犹如冰清玉洁的美人，不染世事。
　　女子长得标致，眉眼间有些卫律的影子。

　　她叫卫羽晴，是卫家正儿八经的嫡出小姐，排行老二。同时，卫羽晴也是后宫妃嫔之其一，乃卫昭仪。

　　“接着说。”赵睿冰冷地看着卫羽晴，这是先帝硬塞给他的女人，他本就不喜，更何况这个女人还用计爬上了他的龙床。
　　所以，赵睿对卫羽晴没有半分感情，有的只是厌恶。

　　“回……回圣上，国库的火是臣妾派人去放的，皇后娘娘封锁瑞云殿、禁足宸贵妃，也是臣妾蛊惑的。”
　　卫羽晴眼神飘忽，神色紧张。

　　而这一切悉数被韩芷芸捕捉入眼：她在撒谎。
　　这是韩芷芸对卫羽晴的第一感觉。

　　“羽晴妹妹，你为何要如此做？”
　　言语的女人一身翡翠色藤纹宫装，发髻上戴着绿翡宝石发冠，清雅又大气。她一双杏眼清澈干净，眼尾上有着一颗生得极有韵味的泪痣，纯洁中带着几分魅惑。她脖颈间一竹节项链，衬得锁骨愈发清冽，腰间挂着的绿竹玉佩，就犹如人间精灵一般，光是站在那，就是一股难得的清流。

　　女人名为叶绮玉，是叶家的嫡次女，叶恩的二姐。

　　叶绮玉曾在一次游玩中遇危，是赵睿出手救了她。也许是出于感激之情，又或许是因为那惊鸿一瞥，一见钟情，致使叶绮玉不顾父母的反对，毅然决然地进宫为妃，成为了赵睿的荣妃。

　　但同样，赵睿也不爱叶绮玉，但与卫羽晴不同的是，赵睿对叶绮玉并无厌恶之情。

　　“绮玉姐姐，我卫家变成如今这般，难道不都是因为她吗？”卫羽晴边吼边将手指向了韩芷芸，“若不是她韩家私藏官银，我卫家又怎会沦落至此！”

　　“放肆！”赵睿面露杀意，“来人！”
　　“奴才在。”陆泉在一旁应答道。
　　“传朕口谕，卫昭仪以下犯上，剥夺她的位份，废为庶人。”赵睿一字一句，句句冰冷刺骨，“贬入冷宫，永世不得出！”

　　“圣上……”
　　叶绮玉开口想为卫羽晴求情，却被赵睿无情打断：“荣妃，朕知道你与她向来交好，但你若是执意要为她求情，朕不介意治你同罪。”

　　赵睿话落，叶绮玉也是乖乖闭了嘴。
　　她虽与卫羽晴关系甚好，但还没好到那种可以为对方舍弃一切的地步。
　　更何况，这深宫之中又何来姐妹真情可言呢？

　　卫羽晴很快便被几名侍卫带了下去，此时的凌语兰见状，那涂满胭脂的脸上不经意间浮现了一抹得意之色，而这也被韩芷芸尽收眼底。

　　得意吗？
　　韩芷芸眸底升起阵阵寒意，但很快便消失不见，转而变得平静，毫无波澜。

　　“皇后，朕警告你，如果日后再出现这种情况，别怪朕不客气！”赵睿站起身，拉着韩芷芸就离开了凤翎宫。

　　赵睿走后，凌语兰的脸色也冷了下来：“都退下吧。”
　　“是，嫔妾告退。”其余的妃嫔异口同声道。

　　赵睿的后宫嫔妃并不算少，但被他宠幸过的妃嫔却是屈指可数。
　　一直以来，赵睿都是独宠韩芷芸，所以对于凌语兰选进来的妃嫔，他从不过问，更别谈宠幸了。

　　至于凌语兰为何会选那么些人进宫为妃，自然是因为她想要用新人来牵制韩芷芸，好让赵睿移情别恋。

　　可凌语兰还是低估了赵睿对韩芷芸的爱意。
　　一个可以为了韩芷芸而放弃大亓江山的人，赵睿又怎么可能会移情别恋。

　　金陵——

　　“公子，一切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启程回长安。”落尘叙说道。
　　“潇白和铭叔呢？”南宫泠气色尚好，但他的伤势还未完全恢复。

　　“回公子，潇白和铭叔已经在船上等候了。”落尘如实禀报。
　　“你也先去吧，我们稍后就到。”南宫泠摆摆手，示意落尘先走。
　　“是，公子。”落尘抱拳，随后很快便消失不见。

　　约摸过了半炷香。

　　“我回来了。”凤城推门而入，他一袭白衣倾世，脸上洋溢着天真烂漫。
　　“去哪了？”南宫泠放下手中的书卷，偏棕色的眸子望向凤城时柔情泛滥。

　　“去后面的小花园了。”
　　凤城真是爱极了白下温泉的后花园，自从发现这个小花园的存在后，凤城是日日都去，从不间断。

　　“呐，给你的。”凤城将手中的花环递到南宫泠眼前，花香弥漫在空气中，沁人心脾，“我亲手编的。”
　　“阿城果真是心灵手巧。”南宫泠站起身想要拥凤城入怀，但却被凤城制止。
　　“别动。”凤城黑目流转，“低头。”

　　南宫泠嘴角微微上扬，他顺从着凤城，优雅地低下了头。
　　凤城见状将手中的花环戴到了南宫泠头上——南宫泠抬头，花环仿佛是为他量身定做般，不偏不倚，刚刚合适。他的黑发垂落，金色飞云，高贵优雅间有了些许少年烂漫之气。

　　凤城一时看呆了，小少年的怦然心动瞬间涌上了心头。

　　“好看吗？”南宫泠猛地凑近凤城，嘴角的弧度也愈发张扬，“看这么入迷。”
　　“我……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回长安？”凤城红了脸蛋，他别过脸，赶忙转移话题。
　　“随时都可以。”南宫泠拉起凤城白皙的手，薄唇贴在凤城的耳边低语，“阿城说了算。”
　　“那，那就现在吧。”

　　凤城话音刚落，南宫泠便吻上了凤城。

　　炽热的吻点燃了小少年的悸动，雄雄烈焰不灭，年少真挚永存。

　　五日后，长安城——

　　“小侯爷，长安城到了。”凤铭看着熟悉的长安城，心中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嗯。”凤城伸了伸懒腰，“总算是到了。”

　　船艇缓缓靠岸，凤城、南宫泠一行人下了船后又上了马车。

　　“先送你回凤府。”南宫泠一袭玄衣战世，黑发垂落，金色飞云，唯独少了那凤城亲手编织的花环。

　　倒不是南宫泠不想戴，而是花环上的花已经枯萎，俨然无法再戴。

　　花开花落，自有天命。

　　“我晚点过去找你。”南宫泠又说。
　　凤城听罢点了点头：“好。”

　　两人言语间便到了凤府。

　　看着再熟悉不过的府邸，凤城按耐住内心的激动，他跳下马车，与南宫泠简单告别后，飞一般扎进了凤府。

　　“小侯爷，小侯爷回来了。”
　　凤府的下人看到凤城，面上皆是欢喜，去禀告凤云清的去禀告凤云清，去通知林夕瑶的去通知林夕瑶。

　　凤瑶苑——

　　“老爷！夫人！”桃之刚小跑进院子就开始大声呼喊着凤云清与林夕瑶，“老爷，夫人……”

　　“何事如此兴奋？”凤云清闻声推门而出，随之出来的还有林夕瑶。
　　“回老爷、夫人，是小侯爷回来了。”
　　桃之话音刚落，凤城就闯进了凤瑶苑中。

　　“爹！娘！我回来了！”凤城一溜烟窜到林夕瑶面前，眉眼间满是笑意，“娘有没有想城儿？”
　　“想，当然想。”林夕瑶宠溺地摸着凤城的脑袋，心中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你的事，娘都知道了。”
　　林夕瑶满眼的心疼之色：“城儿，这些时日，你受苦了。”
　　林夕瑶自然是听凤云清讲述了凤城在金陵的所作所为，这些日子的她无一不在担心着凤城。

　　“是城儿不好，让娘担心了。”凤城不免有些愧疚，他不该让林夕瑶如此担忧他的。
　　“不说这些了，平安回来就好。”林夕瑶的眼角眉梢荡开了一抹笑意，“娘去给你做些你爱吃的菜。”
　　凤城乖巧地点头应答：“好，谢谢娘。”

　　待林夕瑶走后，凤云清这才缓缓开口：“你已经动摇了众多家族背后的利益地位，以后，这种事还会再发生的。”

　　凤城沉默不语。

　　“就算在白下温泉的异尸不是冲你来的，那也是因你而起。”凤云清见凤城不言语，便再次开口说着。
　　“可我并不觉得我有错。”凤城赌气般地扭过头去，“我不明白，何时清白也成了一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