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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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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事,有利于民者则当厚其本,深其源;有害于民者则当拔其本,塞其源。你们说应当如何厚其本,又应当如何塞其源啊?”
“儿子觉得好的事自然要大肆推广,不好的事自然也就一件也做不得。”
沈锦安摇头晃脑,觉得父亲大概是气糊涂了,这么简单的道理也不懂,想着得意的朝沈攸宜笑了笑。
谁知,妹妹没有如往常一般鼓励他,反而一脸惊恐的抱头向旁边歪了歪。沈锦安后知后觉,缓缓转头去看父亲。
沈父一脸愤怒的盯着他,随后便把手中的书用力扔了过来,“这些年你是光长个子,没长脑子吧。”
沈锦安一边跳着躲父亲的攻击,一边把沈攸宜拉入战场,“象儿,对不对,你说对不对。”
沈攸宜虽然觉得哥哥说的也没什么大错,但还是想了想,没敢出声赞同。
“象儿,你觉得你哥哥说的如何?”
沈攸宜沉思片刻才开口:“回爹爹,女儿觉得这世上的事无所谓好坏,在此时此地可能是好事,易地而处却又未必还是好事。”
沈父微微点了点头,“这世上事并非是非黑即白,总是有些好坏掺杂的事。前些年,禹州水患,当地知府命人将城外水坝炸掉泄洪,救了城中无数百姓,人人争相夸赞,我问你,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既然救了这么多人,那自然是好事。”
“象儿,你说呢?”
“我曾听闻禹州城中百姓虽然得救,但禹州下面好些个村庄镇子全被淹了,那里面还剩有好多没有来得及逃走的老人。况且,女儿还听闻那禹州知府事后非但没有被升官加爵,好似还被参了一笔。”
沈父叹了口气,“是啊,那你们可知道这事又是为什么?”
“儿子不知。”
“女儿不知。”
“上万人的命是命,上百人的命也是命,自从前些年出了禹州一事,这几年各地均发布政令推行移民一事,将那些水患频发之地的百姓提前转移,虽然人们多有怨言,不愿离开故土,但好歹能保住性命,即使人人怨声载道,也是不可不行的正确之举。好坏并非在人的嘴里,
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是非黑白,日子久了,百姓也就会明白这些政令是利国利民的。你们也莫要忘了人命并非草芥,在人之上,要视别人为人,在人之下,更要视自己为人。”
“儿子晓得了。”
“女儿晓得了。”
“不过父亲,您不是一贯不赞同女帝的政令吗?今日又怎么会说这些政令是利国之举?”沈锦安挠了挠头。
沈父剜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政令的好坏与颁布政令的人无关,为父不赞同陛下是因为陛下太过激进,我二人观念不同而已,但对百姓是好是坏,为父还是长了眼睛的。”
沈锦安讪讪地一笑,又摸了摸鼻子,“是是是,父亲说的是,是儿子愚钝了。”
“那是自然,打小就叫你多读书,你看看,看看。”沈父恨铁不成钢,下一秒又扔了本书出去,解了解气,“今日便到这里,你二人先回去吧。”
“是。”
沈锦安听见父亲的话如释重负,赶紧拉着沈攸宜便溜了出去。
“象儿,你今天怎么不说话?”
“自然是看哥哥耍猴了。”沈攸宜盯着沈锦安戏谑的笑着。
“我每日都耍猴,也没见你每日都这么安静啊,不对,肯定有事,肯定,快,咱们两个有什么不能说的。”
沈攸宜慢慢凑到沈锦安耳边,张了张口,轻声地说:“你猜?”说完就一跳闪出了院子。
沈锦安不依不饶的追了上去,“象儿,好象儿,你就说说嘛,我保证谁都不说,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可是,哥哥,你不是不想当君子吗?”沈攸宜撇了撇嘴,“哥哥,你觉得父亲对陛下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沈锦安无所谓的摆了摆手,“虽然父亲一直以来都与当今陛下意见相左,但象儿,你不觉得父亲其实并不是反对女帝在位,或者女人当官,而是觉得陛下有时过于强调女性地位以至于本末颠倒了吗?
你看前些年陛下力排众议让丝织局的女官去大理寺任职,本意是想着提高女性地位,结果那女官对在审人时却将律法颠倒,一味袒护妇人,惹得京城内外议论纷纷。
象儿,你这般聪慧怎么会看不清?”
沈锦安想了想,觉得有点奇怪,
“不对,你怎么会惦记起爹爹对陛下的态度起来?”
沈攸宜踢着路边的石子,假装漫不经心的问,“那你觉得我是说如果,如果咱们家出了个女官父亲会觉得是个光宗耀祖的事儿吗?”
“且不说父亲的态度,便说科考当官都是为了能用自身的学识报效朝廷,造福百姓,父亲态度又有什么重要的!
更何况爹爹不赞同女官,多只是因为陛下太过心急,刚刚即位不久,女子都尚未完全从女红针线中走出来,读的多是诗词,不懂政治,便想把她们扔进这龙潭虎穴。”
沈攸宜弯腰把石子捡起来,朝湖心扔过去,“可当今陛下也是女子,她能做到为何旁的女子做不到?”
沈锦安笑了笑,“那不然为何她能成这前无古人的第一位女帝?如若女子都能通古今,忠君王,敬春秋,上谏言,效天下,我想爹爹也不会看低。”
“哥哥,我如果去考女官呢?”说罢,沈攸宜缓缓看向他。
青绿色罩衫在风中轻轻飘着,一向跳脱的沈锦安难得的稳重,笑着看自己年幼的妹妹,
“那我会很高兴,天下百姓多了一位深解经纶,爱民如子的好官。”
沈攸宜看着自己的哥哥笑了出来,“哥哥眼光挺好,父亲不在,倒是不装愚昧了。”
沈锦安走到沈攸宜身旁,把手架在她肩上,“哎,你哥哥我天资聪慧,这不是怕爹爹知道了不让我从戎,不过幸好有二娘你在我前面挡着。”
沈攸宜拐了他一胳膊,看着哥哥维持不到几秒钟的稳重烟消云散,
“这倒好,沈家唯二的孩子,个个离经叛道,往后外面的人还不知道怎么说咱们呢。”
“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外人再怎么说也说不到咱们面前来。”说罢,沈锦安侧过身子,双手扶住沈攸宜的肩膀,一双多情的桃花眼难得认真,一字一句地说,
“象儿,立志欲坚不欲锐,你若决定了,哥哥就帮你把路铺好。”
沈攸宜听罢,与沈锦安对视,轻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