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冬》听云和乐

1、第 1 章

　　“娘——”撕心裂肺的声音将苏沐惊醒。
　　十年来，苏沐的梦都是这个，他在梦中看着自己的父母一次又一次地倒在了自己面前，他不知道自己因这个噩梦被惊醒了多少次，每次醒来背后都是一身冷汗，心脏一抽一抽地泛着疼。
　　十年前，雨夜。
　　年幼的苏沐是被午夜时分刀剑声混着雨水声吵醒的，他揉着因刚醒还酸涩的双眼，发现父母不在自己身边有些着急，连鞋子都没穿就跑了出去。
　　苏家在朝廷上的地位仅次于丞相，府邸也大，苏沐晃晃悠悠地找了快一刻钟还没有找到，有些着急，步伐都快了许多。
　　“苏大人，这可不是我的意思，皇上要解决你和韩家，你们在朝堂上的威望都已经比皇上还大了，也怨不得皇上要解决你们。”
　　顺着刀剑的声音，苏沐去了府中的庭院，他看到父母被反押着在地上，年仅六岁的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跌跌撞撞地想要跑到苏舫的身边，却被一个陌生的人拦腰抱起。
　　苏沐不停地挣扎，却只是徒劳无功，“爹——，娘——”他哭喊着，却被捂住了嘴巴。
　　庭院中响起了一道声音：“我倒是忘了苏大人还有一个孩子。”这道声音充满了不屑与嘲讽。
　　苏舫身上有着大大小小的伤，彰显着刚刚的一场恶战，此刻的他脖子上的青筋时隐时现，看着面前的男人，眼里涌现着澎湃的恨意，他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怒气，压抑道：“张林，他只是个孩子！”
　　张林看着苏舫，轻嗤一声：“苏大人这话我可不爱听，这种细皮嫩肉的小孩子，那群人可是很喜欢的，他们可没有什么事干不出来的，苏大人啊，你说我要是将苏小公子送到他们那里去会如何呢？”
　　苏舫满眼血丝，他看着张林，“张林，你不得好死！”
　　张林的后背渗了些冷汗，要说他不怕苏舫那是不可能的，苏舫从一个默默无名的寒门学子爬到如今的位置，就已经证明了他的能力，但一想到这是那位所允许的，他又没有那么怕了，左右苏舫也是一个将死之人做不出什么对他有威胁的事情。
　　张林将剑抽出来，对准了苏舫，“苏大人，你别担心，苏夫人很快就会陪你下去的，您二位就在下面好好看着苏小公子的结局吧。”
　　没等苏舫说话，张林就一剑刺入了苏舫的胸膛。
　　一旁被捂着嘴的苏沐看到了自己父亲倒下的身影，紧接着便是自己母亲的，短短几分钟的时间，自己的父母双双死于剑下，倒在了自己的面前，苏沐更加用力地挣扎了，可是一个成年人的力量又岂是他一个孩童可以撼动的，顿时整个庭院里就只剩下了苏沐的呜咽声和雨声。
　　张林走向苏沐，对着一旁的手下说道：“把他丢到城门旁的乞丐街去。”
　　在京城，所有的乞丐都被赶到了乞丐街，这条街的两侧是破烂的房屋和腐朽的枯木，而这条道却又是每个想出城的人必须经过的地方。
　　就这样，苏沐到了乞丐窝。
　　四周的乞丐就着大雨洗了澡，又接了些水灌到自己嘴里，这些乞丐看到苏沐活像见到了自己的杀父仇人。
　　“不知道这小子活得过几日？”
　　“管他能活几日，管好自己再说吧……又多了一个抢饭吃的，真晦气。”
　　“这小屁孩细皮嫩肉的，说不定会被哪个达官贵人看上呢，哪用得着你操心啊哈哈哈哈哈哈。”
　　苏沐不知道这些笑声的意思，只是一个人缩到角落里蜷成一团，全身湿透了的他在阴暗的角落默默地低声哭泣。
　　韩悟原本打算明日便出城，回老家祭祖，但心头隐隐有些不安，却也没多想就睡下了。
　　第二天上完早朝，韩悟回到府里，整个人怒气冲冲的，于珊看着他，把他拉到椅子那边坐下，给他揉了揉太阳穴。
　　于珊柔声说：“发生什么了？”
　　韩悟叹了口气，“今天有人在朝堂上弹劾苏家，皇上已经有定罪的倾向了，而且也不知道苏舫这家伙在搞什么，今天没来上早朝，连辩解都没得辩，不知道在抽什么风。”
　　“苏家做事你最清楚不过，苏舫是什么人？我不信他难道你还不信？”于珊劝慰道，“而且啊，自从苏家一路攀升，皇上时时都在关注他，想要揪他的错处打击他，这一点你比我清楚，我们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夫人说的是。”
　　“那夫君打算什么时候回家呢？你应该已经向皇上告了假吧，今日不走吗？”
　　“等明日吧，我想再看看是怎么一回事，苏家这件事始终让我不放心。”
　　“行。”
　　傍晚，一道圣旨从宫中传出来。
　　“你说什么？抄家？没查就定罪了？”韩悟气得把手上的茶盏捏的粉碎，把走进来的于珊吓了一跳。
　　面前汇报的小厮又补了一句：“传出来的消息是苏大人畏罪自杀了。”
　　于珊面上也有些震惊，“怎么回事？苏舫不是一向想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吗？怎会畏罪自杀？”
　　韩悟抚了抚额角，“不知道，我估计是皇上忍不住了。”
　　“皇上为什么突然想要解决苏家？这对他没好处吧。”于珊不是很理解皇上的行为。
　　“皇上怕一家独大，我估计，下一个被解决的就是我们韩家了。”
　　“那现在怎么办？静观其变还是主动辞官，好给他一个定心丸？”
　　“等祭祖回来就辞官吧，这京城不是我们现在该呆的地方。”
　　“好，你就别忧心了，左右现在这事情已成定局，我们也做不了什么，只是苦了苏家那孩子。”于珊安慰着韩悟，却也为苏沐的结局感到可惜。
　　“那孩子……诶。”韩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叹了口气，对当今圣上又失望了几分。
　　门外，一个八九岁的孩童跑了进来，“爹爹，娘亲，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韩悟笑着，摸了摸孩子的头，“我们明日就回，小天要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噢。”
　　韩天微微挺起胸膛，“我都收拾好啦！”有点臭屁的样子。
　　“小天真厉害！”于珊夸着。
　　“夫子今天也夸我了！我超优秀的！”韩天越说越起劲，滔滔不绝，韩悟和于珊就在一旁听着，眼里满是笑意。
　　第二日，韩天早早就起床了，这个年纪的孩子总有着异于常人的活力。
　　“爹，娘，我们是不是该走啦？”韩天拉着于珊的手摇晃着。
　　“再等一会，很快了，小天别急啊。”于珊摸了摸韩天的脑袋。
　　“车夫应该快到了，我们要坐好几日的马车，还要多准备些干粮。”韩悟盘算着。
　　于珊伸手戳了戳韩悟的额头，“等你说早就来不及了，我已经备好了，再多一个人都绰绰有余。”
　　“夫人最棒了！”韩悟笑嘻嘻的。
　　将军府的门前停了一辆马车，韩悟带着自己的妻儿和行李踏上了回乡的路。
　　一路上，韩天的好奇心爆棚，掀着马车的帘子，四处看着，四周因为雨水而到处都是水洼，空气都带着一股子潮湿的味道，充满了水汽。
　　经过乞丐街的时候韩天看着外面，眼神被一个缩在街边的孩子吸引了去。
　　韩天指着苏沐，问韩悟：“爹，那个小弟弟好眼熟啊，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韩悟有些纳闷，他不知道自己认识的人中有谁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