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净的天空（GL)》再见东流水

57、第五十七章 山坳子里那些人

　　夏日的乘凉并不浪漫，过多的外人，打招呼，打哈哈。还必须得注意那些山坳子里的礼节。山里的人有山里人自己的一套礼节标准，兰嘉姊妹这么多年也算是深谙其道，却还是觉得疲于应付。

　　当着外人的面，得注意自己的言行不可太过张扬，否则只怕过不了几天，七嘴八舌的乡亲们就该评论兰家的孩子如今已经忘了根，走了出去就看不起乡里人。

　　当然也不可太过卑微，否则怕人说这走出去的高材生看起来也还是畏畏缩缩的农民样。也许别人觉得没什么，但兰国海会觉得丢了人。

　　所以这不卑不亢，却必须拿捏得恰到好处，既不可丢人又不可狂妄。这真比在外面跟人谈生意还难对付得多。

　　当然，要想退场，不参与，那更是不行的。身为主角，可以拿捏出个含蓄，却不可以不理，否则准落上个高傲的名声。

　　而最怕的就是听一大群的婆媳姑嫂说婚配的事。

　　“兰馨啊……你看你都二十六了，这事情必须得抓紧，你爸妈那么辛苦把你们养大，盼着你们成才，现在可就指望你们成家啊。”一个女人说。

　　兰馨微笑点头：“可这种事总是要讲缘分的。”

　　“缘分也是处出来的。不处怎么知道没缘分呢？”另一个女人说。

　　然后一圈女人就围绕着这个话题苦口婆心的说。

　　兰馨头大，却还得保持微笑，保持认真应答。兰嘉和兰锐在老爹兰国海那个圈子也是跟着打哈哈，不好闪人。

　　董斌当然也成了重点人物，被那些个大老爷们抽着叶子烟，围着问这问那。哪里人？干什么的？工资收入大概怎么样？甚至家里几口人都已经闹了个明白。

　　哟……是个人才，读过大学的，还是研究生，兰嘉的领导，每个月有个万把块，家里的独子，城里人！怪不得能买千把块钱的酒！大家以核算。这也就是他一个月工资的零头。

　　“该！该的！”廖三爷猛抽了口烟：“兰老太爷供嘉嘉读书的时候命都快搭进去了，就是该好好孝敬孝敬！”

　　众人附和。董斌也只能附和。

　　说实话，董斌也有点儿不知所措。觉得像是接受审问。可女婿上老丈人的门，规矩有多少自己也不知道。如今走到这一步，只能照着兰嘉的脸色行事。

　　兰嘉瞅着董斌，有时候董斌不知道怎么说话，她得搭上一把。眼角也挂着姐姐兰馨。她也是重点，如今真正成了全村眼中的老大难。大家关心归关心，可这绝对是好心办坏事。再侧头一看，宁羽蹲旁边和福子玩呢。只不过她玩得也有点儿心不在焉。耳朵也挂着兰馨那头。

　　兰锐和大伙儿说了一阵，既然不是焦点干脆就悄悄溜了出来，跟着宁羽和大黄狗福子玩儿。
　　“大嫂……”兰锐说。

　　“为什么是大嫂？”宁羽心情不太好。嘟着嘴摸福子的脑袋。

　　“难不成叫你大姐夫？”兰锐压低了声音，可口气却满是故作的惊诧。他是看出来宁羽心情不好，过来逗她的。

　　宁羽就笑了：“好吧，那就嫂子行了。”

　　“我看大姐快顶不住了。咱们去救她。”兰锐说。

　　“怎么救？”宁羽侧头看兰锐。小伙子的眼睛像星星，亮亮的。

　　“你去呗，你就把大姐拉出来，说你想上厕所，对屋子里的灯不熟悉。”兰锐笑着说。

　　宁羽看了兰锐一眼，拍了拍福子的脑袋，站起身微微活动了一下已经蹲得有点儿发麻的腿，径直朝着兰馨走去。然后有点儿不好意思的伏在兰馨耳边轻声说：“我要上厕所，陪我。”

　　兰馨听这小妮子说完，笑着对七大姑八大姨说：“小宇要上厕所，怕找不到灯绳，我带她去，你们先聊着。现在天气也热，要不我再去给大家烧壶开水。”

　　“哎呀，不用不用……都乡里乡亲的，不要那么客气。客人要上厕所，你赶紧带她去吧，这天黑，小心摔着了。我们随便聊聊也就回去睡觉了，看这天也不早了。”有人说。

　　兰馨又招呼了一下，带着宁羽进了屋。

　　穿过堂屋，从侧门入了后院儿。兰馨拉开后院儿的灯，二十五瓦的白炽灯在夜色中洒落昏暗的光线。兰馨握住宁羽的手：“受委屈了？”

　　宁羽停了脚，却不抬头，过了一会儿才说：“委屈倒说不上，就是觉得你累！”

　　“我累？”兰馨淡淡的笑，说话也缓缓的，不知道这是问句还是感叹句。

　　“舆论是强大的，别人的眼光可以不管，可左邻右舍的闲话老人恐怕也没法听而不闻，到最后，还不是都压到你身上来。”宁羽情绪有点儿低落。在城市里，门对门的邻居也不会管你结婚不结婚。同学同事，交往也都有个度，都会给别人留个私人空间。就算是能推心置腹的朋友，也可以说情说理。可在这山里似乎一切都被铺开，毫无余地，每个人的生活都成了众人关注的内容。

　　兰馨似乎叹息了一声，说话的声音依然温柔：“是怕吗？”

　　宁羽听了这话，抬头看着兰馨，摇摇头：“不怕，只是疼你。”

　　兰馨伸手抚摸她的脸：“选择的时候，该怕的都怕过了，现在还怕什么呢？你只要记得我说过的话就好。”

　　“嗯”宁羽点头。

　　“记得我说过的，我会等着你长大。直到你离开，或者选择永远和我在一起。”

　　“我……”

　　不等宁羽说出口，兰馨就伸手捂她的嘴：“我不需要你口头上的答案。我只需要等待结果就好。我让你靠近我，了解我，给予你我所能给予你的一切，当然，也把对你来说可能是缺点的，或者不能接受的部分都袒露在你面前，我想让你知道全部。包括我，我的过去，我的家人，我的家乡，我所受的教育，或者说我所走过的路。我在这些之上选择了你，而你，也需要在了解了一切之后，当你能够独立作出决定的时候，再确定。”

　　“我以为，我早已经作出了决定，可是在你看来，是我不够坚定还是不够成熟？”宁羽的话，让兰馨觉得疼惜，可是她话里对自己的不确定又让宁羽觉得有些难过。

　　“呆子……”兰馨感觉到宁羽的不快，探头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我们会有很多阻碍的你知道吗？”

　　“我想过的。”这一亲，让宁羽的那点儿不快烟消云散。近在咫尺的面容上带着温和的笑，笑容里还有一种宠溺。宁羽瞬间就在这星光下宠溺的微笑中丢盔弃甲。

　　“那么，就不要去考虑我会不会累，会不会怕。如果你爱我，那就在爱我的时候默默的在我身边。”兰馨轻声说完，已经被宁羽搂到怀里。

　　“好，我就在你身边，哪儿也不去，哪儿也不去！”宁羽把兰馨搂紧了。

　　兰馨偎依在宁羽怀里，微微仰头，嘴唇贴着宁羽的耳朵：“不是说要你哪儿也不去，你有自己的人生和事业，该去哪儿就去哪儿，爱你，就只想成为你的翅膀，而不会想成为你的束缚，所以我要的是你的心，你的心在，我就满足了。”

　　宁羽低声笑起来，搂着兰馨使劲亲了两口：“第一次听你说爱我。”

　　兰馨却低头有些脸红：“不是要上厕所吗？这会儿怎么不急了？”

　　“是小锐教我的，让我去救你！”宁羽抱着兰馨不放。

　　“那孩子就是鬼点子多。”

　　“不过我还是得去上厕所！”宁羽笑着放开兰馨。

　　这一趟厕所上得挺久，两人磨磨唧唧从后院出来的时候，前院的客人居然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宁羽和兰馨一走，兰家妈妈周围那伙七大姑八大姨的说了一阵也觉得没多少趣味，就各自散了。

　　至于兰嘉那也边围着兰国海的，和这七大姑八大姨的多是夫妻。媳妇儿走了，当然也就叫走了当家的。于是这一场热热闹闹的乘凉也就告了段落。

　　收拾了椅子凳子，分配了房屋。兰嘉当然是和兰馨、宁羽挤一个床。

　　扇了蚊子关了蚊帐，拉熄了电灯。兰嘉长长吐出一口气：“小时候盼着长大，觉得长大了能自己挣钱，不用成天愁吃愁穿愁学费，就自由了。可真长大了，又觉得小时候也好，虽然苦，可是不用挂着面具当英雄，扶着拐杖学壮士。”

　　“那你还是愿意回到小时候吗？”宁羽问。

　　兰嘉却笑着摇了摇头：“再也不想回去了。”

　　再也不想回去了！那些留恋儿时时光的，总是拥有美好回忆的人，而兰家孩子的回忆却大多与美好无关。

　　宁羽问兰嘉：“你和董斌感情怎么样？”

　　兰嘉盯着蚊帐顶笑：“他人还不错。不过以后怎么样，谁也说不好。”

　　兰馨在旁边笑着加了一句：“追了嘉嘉两年了。成天当宝贝样把她捧着的。”

　　“我看小羽也是把你当宝贝捧着呢。”兰嘉和姐姐开起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