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适时节雨》南烛木

8、第 8 章

　　一整个晚上林夏近都在噩梦里挣扎，梦里面她经历着失去家人、失去朋友，最后也失去了谷雨。在知道谷雨生病之前，林夏近并没有觉得谷雨对自己来说这么重要，事实上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得这么重要。吃完早饭妈妈开车送林夏近去学校，一路上林夏近都默不作声，妈妈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原因，但是也猜到肯定和林夏近的朋友有关。妈妈知道这个时候与其给林夏近讲什么大道理，不如让林夏近自己好好安静的消化。
　　学校就像是安乐窝，林夏近迈进校门的瞬间就觉得自己的烦恼被抛在了脑后，有些事情自己没有能力去解决，那就更应该努力把精力放在学业上，寄希望于以后能有解决问题的能力。
　　林夏近没有和同学们说自己去探望过谷雨，也没有和大家说过谷雨的病情，就当做她并不知道这些，希望谷雨早日能出院回到学校。
　　马上就到十一长假了，每位老师都布置了很多假期作业，林夏近看着堆成小山的试卷也不由得像大家一样露出苦笑，看来这个小长假真的没有什么玩乐的时间。晚自习的时候，谷雨发了短信给林夏近，拜托林夏近帮忙把假期作业先带回去。晚自习刚刚结束大家就一窝蜂的离校回家了，林夏近来到谷雨的书桌旁，把这段时间给谷雨留存的作业试卷都整理好装进书包里。
　　刚刚回到家里，林夏近就给谷雨发了□□消息：“圆满完成任务。”
　　“我明天过来找你吧，还想问一问能不能把你的笔记借给我，开学这么久了真的落下很多。”谷雨很快就回复了。
　　“好的，那要不然我们明天去书店吧，我一起带给你。”自从知道了谷雨生病之后，林夏近希望自己能为谷雨做些什么，这个可能是自己唯一能做的。
　　“好，那就先说谢谢了。”谷雨也没推辞，两个人就约好第二天书店见。
　　虽然是小长假但是林夏近还是很早就起来了，收拾的时候发现要带的东西真的非常多，拍了拍自己的书包，感觉和上学真的没有什么差别。和妈妈报备了一下，林夏近就出了家门，等到书店才发现谷雨已经等在那里了。
　　“早啊，谷雨。你到了很久吗？”林夏近热情的和谷雨打着招呼。
　　“没有，刚刚到。”谷雨看着比前两天在医院里的气色好了很多。
　　两个人走进书店，和老板也热情地打了招呼，书店新开发了饮品，两个人点了饮料之后就面对面坐在之前经常看书的角落，林夏近把书包里的东西都一一拿出来交给谷雨。
　　“真的是有点多。”即使是谷雨也难免吐槽，林夏近也被逗笑了。
　　“我把笔记都带过来了，你这几天随便用，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情，咱俩就在这里碰头，有问题你可以随时问我。”林夏近想着小长假可能也没什么别的安排，两个人一起学习也不错。
　　“可以，如果哪天我临时有变化提前和你说。”谷雨也答应的很痛快。
　　闲聊了两句之后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埋头苦学，谷雨的学习任务要更重一些，除了偶尔和林夏近交流几句，整个人都全神贯注的投入到学习里面，偶尔林夏近抬头都只能看见谷雨低下去的头顶。
　　中午的时候两个人又去了之前去过的粥店，林夏近这次点了谷雨之前吃的皮蛋瘦肉粥，其实林夏近不太喜欢皮蛋的味道，但是看谷雨上次点了之后林夏近觉得可以尝试一下。上次也是在这家粥店，林夏近得知谷雨以后想做一名医生。
　　“身体现在没什么事了吧？”林夏近一边喝粥一边装作漫不经心的问谷雨。
　　“没什么事情了。”谷雨轻轻的回答。
　　“前两天去医院探望你的时候，才算是近距离观察了一下医院里面的样子，和我想着不太一样。”
　　“是哪里觉得不一样呢？”谷雨听到这句话，突然有点好奇林夏近的想法。
　　“我之前以为会是那种特别有秩序又神圣的地方，去了之后才发现也是人满为患、乱七八糟的。”林夏近也是想起那天有感而发。
　　“医院里面确实人来人往，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谷雨好像并不觉得意外。
　　林夏近其实还想说：“医生治病救人的样子真的很帅，虽然我知道你可能不是为了这个才想做医生。”
　　两个人吃完午饭就慢慢走回书店，稍作休息又开始接着学习，谷雨确实很聪明，虽然被落下了一个月的进度，但是快到傍晚的时候就已经有一科已经追的差不多了。
　　“谷雨，你也太强了，这么快就赶得上了？”林夏近还是觉得这个学习能力有点逆天。
　　“住院期间我也一直在看书，有些不懂的地方看了你的笔记也就理解的差不多了。”原来在生病期间谷雨也一直努力地自学，怪不得短时间就能消化这么多内容。
　　转眼就日落了林夏近和谷雨在书店整整待了一天，想起来妈妈一个人在家里，林夏近便和谷雨商量了一下，今天就学到这个时候两个人明天再碰头。
　　本来谷雨要送林夏近回去，但被林夏近拒绝了，谷雨刚刚出院而且还有很多功课就不想麻烦谷雨了。两个人说好了到家之后一定要第一时间报平安。
　　平安到家之后，也得到了谷雨到家的消息，林夏近和妈妈一起吃过晚饭之后就回到自己的房间。得益于谷雨的认真，林夏近完成作业的速度也是很快，林夏近就想放松一下自己，看了一会电影听了一会歌，打开电脑又不自觉的搜索起关于医学方面的内容。
　　林夏近一直希望自己能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这次谷雨生病去探望使得林夏近萌生了一种日后学医的想法，趁现在有时间林夏近也了解一下相关信息，不想因为一时冲动而做出选择。林夏近想如果真的要做医生，那么一定要努力成为最好的医生。
　　接下来的几天两个人都一起在书店学习，偶尔林夏近会忘了谷雨刚刚出院的事情，谷雨和之前一样没有什么区别，经常是全神贯注学习的样子，两个人在一起时那种熟悉的安静真的让林夏近很舒服。
　　十一小长假很快就过去了，重新回到学校之后，可能是因为谷雨在的原因，林夏近觉得心安了不少。偶尔课间一起和同学们交流问题，午饭的时候也偶尔坐在一起吃饭，放学的时候偶尔也会一起回家。由秋入冬天气越来越冷，在大家的期盼中圣诞节和元旦终于来了，林夏近还是约好朋友们一起去过节，思来想去最终也还是给谷雨写了一张贺卡作为圣诞礼物，同样也收到了谷雨的贺卡，两个人写给对方的内容都差不多，大抵都是健康平安、学业有成之类的贺词。
　　期末考试也如期而至，林夏近和谷雨也都积极备考，经过漫长的三天考试日终于看到了解放的“曙光”。考完试的当天，林夏近刚刚回到家就从妈妈那里得知了奶奶生病的消息。自入冬以来奶奶的身体就很虚弱，前两天突然入院担心影响林夏近的学习所以直到考完试才让妈妈转告林夏近。
　　第二天早上林夏近早早起床就和妈妈一起赶去医院探望奶奶，看着奶奶躺着病床上强颜欢笑安慰林夏近的样子，林夏近第一次感觉到奶奶原来已经慢慢变老了。姑姑中午带着林夏近去医院的食堂给奶奶打饭才知道，原来奶奶的病程已经是晚期了，已经没有了手术或者化疗的必要，医生的建议是出院回家疗养，与家人一起度过最后的时光。
　　晚饭的时候实在拗不过奶奶，林夏近只好先行回家了，离开的医院的一路上林夏近想着从小到大奶奶给的每一份疼爱，林夏近终于明白了“子欲养而亲不待”的伤感。
　　回到家里妈妈看着林夏近的样子就第一时间把女儿抱在怀里安慰，林夏近在妈妈的怀里也终于哭了出来，哭了好一阵才停。等林夏近宣泄完情绪，妈妈就去厨房给林夏近煮点东西吃。林夏近回到房间换好衣服坐在书桌旁，想起今天在医院的经历，想起奶奶在病床上的样子，脑海里又在思考以后是否要成为一名医生。
　　这一夜，林夏近回想起很多和奶奶在一起的回忆，林夏近刚上小学时奶奶经常来接她放学，接回自己的家里给林夏近做了很多好吃的；想起小学时候的暑假林夏近在奶奶家长住，奶奶带着林夏近去四处玩耍；想起爸爸妈妈感情生变的这些年，奶奶每次看到林夏近回去都会紧紧握着林夏近的手。林夏近一想到这些，心里就更难过了。
　　林夏近回校领取了成绩单和假期作业，然后和朋友们一起吃了午饭，向大家说明了要取消之前制定好的日程，本来约定要一起出去玩的大家当得知奶奶的病情之后也表示理解。林夏近本来也想和谷雨说一声，但是想到前一段时间谷雨刚刚出院，怕让谷雨想起不开心的事情就作罢。
　　奶奶得知了自己的病情之后就要求出院回家修养，于是假期刚刚开始奶奶林夏近就住在了奶奶家，希望在最后的这段日子里能多多陪伴奶奶，林夏近的到来也让奶奶特别开心。除去每日抽出固定的时间来学习，林夏近和爷爷经常带着奶奶出门去走走，没过多久奶奶就只能卧床修养了，看着奶奶的状态日益虚弱，林夏近的难过也与日俱增。
　　这个春节在得到姥姥姥爷的理解，林夏近一直陪在奶奶身边，还没到元宵节奶奶就去世了。全家人都强忍心中悲痛为奶奶操办了葬礼，妈妈也难得的出席了葬礼，所有受到奶奶爱护的人都来送奶奶最后一程。
　　结束这一切林夏近和妈妈回到家里，朋友们得知奶奶去世的噩耗也都第一时间给林夏近发来了安慰的信息，没想到的是谷雨也发了信息过来，后来一问才知道是小穆告诉了谷雨这件事，林夏近看到大家的信息很受感动。
　　元宵节的时候林夏近随着妈妈来到姥姥姥爷家，姥姥和林夏近说了很多，那些在林夏近成长过程中奶奶爱护她的事情，听着这些林夏近更是想念奶奶。吃晚饭的时候，林夏近不停地嘱咐姥姥姥爷一定要注意身体，妈妈也安排了姥姥姥爷过段时间去医院体检，一夜之间大家都意识到了健康的重要性。
　　吃完晚饭回到自己家里，林夏近靠在床边听歌，手机突然响了。打开一看是谷雨发来了短信；“我在你家楼下，方便下来吗？”
　　林夏近赶紧走到窗边，看见那盏路灯下果然站着谷雨，她急忙回复；“马上下来。”
　　林夏近裹紧棉袄快步下楼，刚出单元门口谷雨就走了过来。
　　“今天没有去看公园放的烟花吧？”谷雨轻声的问。
　　“没有，和妈妈一起去姥姥姥爷家了。”林夏近也轻声的回答。
　　“那给你这个。”谷雨递过来一把东西，林夏近拿在手里才发现原来是“仙女棒”。
　　“这是什么呀？”林夏近难得的笑了一下。
　　“烟花我们自己放，不论大小，放了就不算错过。”谷雨的语气很淡但是却很温暖。
　　林夏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内心被狠狠震了一下，谷雨可能并不知道这句话对林夏近有多么大的影响。
　　两个人走出小区来到路边，找了一个空旷安全的地方，林夏近点燃了手中的“仙女棒”，小小的烟花发着亮光，这亮光映照着谷雨的脸在夜里更加清晰，林夏近笑着挥动着手里的烟花，心里面也在庆幸着这烟花没有被错过。
　　开学就迎来了高二的下学期，按照往年的教学安排，这是高中阶段最后一个学习新内容的学期，等到高三学年就以复习和模拟测试为主，所以对于林夏近和同年的学生而言，这是学习任务最为繁重的一个学期。
　　在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林夏近想报考医学的念头更加强烈，而学医就意味高考的成绩一定要名列前茅，对于林夏近来说每分每秒都非常重要，对谷雨的那份说不清的心意也只能暂时搁置，面对可以改变一生的这场考试，林夏近必须要全力以赴了。
　　高三这一年时光飞逝，在一轮轮复习中，在一次次模拟考，林夏近都凭借着自己心中的信念不停地提高自己的成绩。偶尔疲惫的时候家人的支持与鼓励、朋友们一路互相搀扶，都让林夏近不敢停下脚步。当然，谷雨也一直在林夏近身边。
　　重点班里面的气氛也变得更严肃了，每个同学都在坚定的向前走。课间休息已经很少有嬉闹的声音，反而是常常伴着热烈的讨论声，也有同学无视外在的声音争分夺秒的休息。倒计时已经不满365天，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辛苦，都说高考是一场持续三年的长征，越是临近结尾越需要强大的斗志。
　　高考前，学校为高三学生组织了盛大的成人礼，既是为了给大家庆祝成年也是为了给大家加油打气。成人礼上，林夏近第一次穿上修身的长裙和小皮鞋，坐在礼堂中间身旁是朋友身后是谷雨。成长可能有阵痛，也同样有快乐，但不管是什么都是难得的经历，对于漫长的人生而言，有且只有一次。
　　距离高考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复习的进度反而慢了下来，对于大家而言是大战之前的休息。虽然对于很多人来说结局已定，但是仍然有很多人不放弃。离校的那一天，班主任老师在最后一堂课上对每位同学都送上了真诚地祝福。
　　“各位同学，今天是授课的最后一天。作为各位的班主任，谢谢大家三年的信任。每一位同学三年里都一直在努力，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没放弃，所以我们一路走到了现在。希望各位高考都能取得理想成绩，都能走向更光明的未来。等到高考结束，我们再一起共饮庆功酒！”
　　话音刚落，班里的同学也都送上了热烈的掌声，及时感谢老师三年的照拂也是为自己为同窗鼓劲。放学之后，大家都在一一告别互相送上真挚的祝福，林夏近用力拥抱了自己的同桌，两年半的时间里两个人也建立了深厚的革命情谊。
　　最后只剩下林夏近和谷雨两个人向外面走去，林夏近想说点什么又怕打破这平静，两个人就一直走着，走到林夏近家楼下。林夏近看着谷雨想起从两个人认识到现在，谷雨经常站在家门口这盏路灯之下，有时候是送自己回来也有时候是在等自己，两个人发生的故事似乎也是借由这灯光照亮。
　　谷雨微笑的看着林夏近，送上了自己的祝福：“林夏近，你一定可以成为你想成为的大人。”
　　林夏近想了想，终于想到一句最好的祝福；“雨生百谷，万物可期。谷雨，希望你一切顺利。”